一直微笑的人

　　微笑是一种武器，一种打通彼此内心隔阂的武器。两个不认识的人慢慢相熟，通常都是从一个微笑开始的。
　　没有人会拒绝别人的微笑——只要这种微笑是善意的。所以，微笑成为了人与人之间最常用的一个表情，但是，并非每一种微笑都能给人带来温暖。
　　刘小婉现在就面对着一个微笑，她站在夜色与月光共同笼罩的大街上，瞪大了眼睛，用不敢相信的眼神看着眼前的情景——一只老鼠，咧开嘴，正对着她微笑。这当然不是常常能够看到的情景，刘小婉的心里除了些许的好奇，剩下的满满都是恐惧。
　　她快步离开那只蹲在街角垃圾桶旁边的老鼠，踏着月光，转过街角，向学校后面的小河走去。
　　小河旁边曾经有一个垂钓场，现在，它已经不见了，只在河边留下了三两座垂钓屋。刘小婉的男朋友郑小华就在其中一间垂钓屋里等着她，如果不是郑小华打电话把她叫到这里，刘小婉说什么也不会在这样的夜里独自一人走出校园。
　　夜冷且静，垂钓屋在望，刘小婉停下脚步，看到其中一个垂钓屋里有人正向她招手，便慌忙跑了过去。果然，那是焦急等待着的郑小华。
　　“小华，你不知道，我刚才看到一只老鼠……”刘小婉一来到郑小华的面前，就后怕地叙述起自己的遭遇。可是，突然，她停了下来，吃惊地看着郑小华。
　　眼前的郑小华，正坐在一张椅子上，一条白布把他的右腿紧紧绑在了椅子腿上，不过，郑小华的脸上，却僵硬地展现着一个微笑。
　　看到刘小婉脸上惊惧的表情，郑小华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恐惧，可是，他还在努力保持着脸上的微笑：“小婉！你为什么不微笑？”
　　“微笑？”刘小婉吃惊地问，“我为什么要微笑，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别问！先微笑，我会告诉你原因！听话，快微笑啊！”
　　郑小华的话让刘小婉实在摸不着头脑，不过，她还是听了郑小华的话，勉强在脸上挤出了微笑：“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郑小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你是转校生，不知道我们学校的传统，我也忘记告诉你了。今天，是我们学校的‘微笑日’。”
　　刘小婉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所学校还有这样一个节日，于是，她静静听着郑小华的解释。
　　“千万不要认为这是一个美好的节日。它源自于发生在我们学校的一个恐怖事件——几年前，有一个叫杨群的学长，见到他的人都很惊讶，因为几乎每时每刻，他的脸上都保持着微笑，看到他这个表情的人，通常也会回以微笑。但是，后来，同学们才发现，杨群的微笑并非是故意露出来的，其实，他微笑的原因，是因为他的嘴唇是畸形的。”
　　“畸形？”努力保持着微笑的刘婉华打了个冷战。
　　“对。一旦他停止微笑，嘴唇就会耷拉下来，就像是一条死鱼的嘴唇，看起来非常可怕。对于一个一直微笑的人，谁也不知道他微笑下面的真实表情是什么，渐渐地，吝啬微笑的同学们，就不再回以微笑了，有的人，更是回以白眼。再也得不到别人微笑的杨群，慢慢变得自闭，变得绝望，终于，有一天，他自杀了。”
　　“这和微笑日有什么关系？”刘小婉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儿，“还有，你为什么把自己的腿绑在椅子上？”
　　郑小华嘴唇颤抖了一下：“我怕自己会忍不住站起来，我一站起来，就可能保持不住微笑了，一旦我保持不住微笑，杨群的鬼魂就会杀了我！”
　　听到“鬼魂”两个字，刘小婉的脸色变了，但是，她马上想到了郑小华的话，于是继续在脸上保持着微笑。
　　难道，在微笑日不微笑的人，就会被杨群杀死？郑小华接下来的话，验证了这一点——原来，杨群死后变成了鬼魂，每年忌日夜里的某一个时刻，它都会回到学校，在学校里微笑着游荡。无意中撞上它的人，脸上只要是没有微笑，都会被它杀死。
　　没想到，杨群死后，心理反而变得更扭曲了。不过，刘小婉却另有想法——也许，杨群当时在脸上保持微笑，并非是为了遮掩自己嘴唇的畸形，那可能是他发自内心的善意。可惜，他的这种善意再也得不到回应，所以他死后，就痛恨起那些不对他微笑的人了。
　　“微笑日这个节日就这样在我们学校流传了起来，每到杨群忌日的夜里，只要是醒着的同学，脸上都挂着微笑。”郑小华叹了口气，“可是，知道真相的人，谁还睡得着？就只能这样微笑着痛苦地熬过这一夜。就算离开校园，也避不开这个诅咒。”
　　刘小婉颤声说：“怪不得，我来的时候，连学校附近的老鼠，脸上都挂着微笑……”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郑小华突然大声叫了起来：“你说什么，你看到一只老鼠在微笑？不对！老鼠是有灵性的东西，它既然对着你微笑，说明当时杨群就在你附近！难道，杨群跟着你过来了？”
　　一阵冷风吹过，两个人同时打了个冷战。此时，郑小华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惊恐不已，他定定望着刘小婉的身后，脸上的微笑也开始动摇。
　　刘小婉心一紧，知道郑小华一定是看到自己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她努力保持着微笑，机械地扭头向身后看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刘小婉的身后出现了一个肤色苍白的人。它的眼睛是白色的，它的脸，就像是一个微笑的面具，褐黄色的牙齿微露。它的腰上，挂着一个圆圆的东西，有风吹过，那东西慢慢转了一个角度。
　　刘小婉这才发现，挂在它腰上的东西，居然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这个人，就是杨群！刘小婉尖叫一声，跑到了郑小华的身边，在这个过程中，她没有忘记保持脸上的笑容，可是，在巨大的恐惧之下，这种保持已经变得非常艰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