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记者，不是妓女(2)

美琦再也没有回来。

美琦最后一次出现在女子宿舍里，是美琦跟大阿姨请假，说单位有事要去省里一趟。美琦没有说谎，她知道大阿姨是真的爱护她。也知道女子宿舍里的每一个人，她都不必设防。在这里，她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没有人不喜欢她。她是植物，绽放着女子宿舍的春天，总是开出红色的花。她有时像虞美人，有时像百合，有时还像卷丹——山丹丹开花红艳艳。不管像什么，她身上都没有人工培育的痕迹，一派的野性，来自天然，暗香也能让人销魂。“这个美琦呀，是不是又回老家了呢？不对呀，她要是回老家，她一定得回来，她那破球鞋和那破裤子还在床下呢……”大阿姨说这话的时候，美琦走了三天了。美琦是大阿姨最快乐的神经，美琦走远了，大阿姨便有些坐卧不安。“这个美琦，怎么还没有回来呢？都走了七天了……”第七天，大阿姨所有的话题都是美琦了。“这个美琦啊，还有你们，一个个都长得这么好看，要是再有份好工作，那就完美了……”大阿姨说这话，会让全女子宿舍的人同时陷入伤感。是啊，女子宿舍里的女孩，哪个不漂亮呢？她们多是被朴素的衣服包裹，遮掩了应有的美丽。或是被生计拖累——为了身体吃喝拉撒睡的正常运转，没有时间单独去修饰自己的脸。就算是被大阿姨称为“长相像黑驴蛋”一样的女孩，若把她们摆在华贵的地方，也不是没有可能成为尊贵的黑牡丹。第八天，美琦还是没有消息。大阿姨坐不住了，她翻出房客的登记簿。先打美琦的手机，没有人接。“这个美琦，手机怎么没有人接呢？我不能总打，打没电了，更联系不上美琦了……”晚上，大阿姨接着打。这回有人接了，但那不是美琦，是美琦的女友。女友告诉大阿姨，美琦现在是植物人。美琦的女友不知道大阿姨对美琦的牵挂，也不知道我们所有室友对美琦的感情。美琦的女友，用很没有人情味的话语，向我们传达了这一噩耗。第二天，美琦的女友代表美琦来收拾美琦的衣物。美琦出车祸了，她的那个很有钱的他，带着她去购一辆新车，在回来的路上，新车开向了天堂之路。美琦和那个他，成了天堂路边的两株植物，不言不语，不再面对如河一样追泣的泪水和如山一样沉重的追问。大阿姨圆瞪着双眼，一句话也说不出，她不能相信那美丽的美琦会是如此下场。我们也不能相信！就算红颜命薄，女子宿舍里，处处都是硬朗的生存的强音，美琦也是这里的一个音符啊！大阿姨只是流眼泪。我们哭泣着收拾美琦的衣物，鸡蛋筐、破球鞋、老式萝卜裤、红色旧夹克，这是山村里的美琦。貂毛皮衣，真丝红衫，这是城市里的美琦。还有一个未来的美琦——打算去上学的美琦，不可能实现了，永远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