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干部的诱惑(8)
来源: 未知 作者: 笑一笑 时间: 2016-04-20 阅读: 次
在年前的最后一次总经理办公会上,王总的讲话稍微长了些,他简单地总结了一年来的工作,表扬了几个部门,企业文化部有幸被点到,苇子心里美滋滋的。也批评了几个部门,但没点名。最后王总说:“大家很敬业,经常放弃休息时间加班,我很感动,但我要提醒大家一句,要注意身体,生活是美好的,工作不是生活的全部,所以要善于在工作本身寻找乐趣,如果把工作和功利目标直接挂钩,那工作的乐趣就没了。总之我希望明年大家的工作更轻松一些,多一点快乐,少一点纠结,另外工作要讲效率,该休息的时候就休息,总加班的同志我会怀疑你的能力……”
这是大家头一次听到还有不喜欢加班的领导,真是说到心里去了,其实有多少工作平时干不完呢。机关一般都是案头工作,现在家家都有电脑,干不完可以带回家干,在单位熬夜加班的纯粹是做秀。这年前的最后一次会议就在大家热烈的掌声中结束了。散会以后,还有几个人围着王总赞扬他是个务实的好领导,作风正派什么的。往出走的时候,人群中她无意间被飞来的一片眼神剌了一下,尽管瞬间就消失了,但她也捕捉到了,那是史科长的眼神。
苇子的情绪一下子就坏了。
接下来的周六周日她没有再去单位。她说要好好陪陪女儿,但女儿跟她说什么,她也心不在焉,只会嗯嗯地答应着。女儿就说:“妈,你想啥呢?”
老公说:“闺女,别缠着你妈,你妈心情不好。”
女儿就来扯她的胳膊:“妈,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
苇子说:“是单位的事,跟你说了也不懂。”
女儿说:“你在单位不是挺好的吗?还当个小官儿,拍马屁的文章还能发表,名利双收啊。”
老公在一旁听不下去了:“死丫头,你这是开导你妈吗?”
苇子并没生气:“拍马屁也是门艺术,你以为呢?”
女儿说:“妈,只要你高兴,拍啥都行。”
苇子假装生气地说:“你个小兔崽子,谁高兴啊?”
女儿说:“不高兴咱就不干。”
“这世上的工作,哪有几项是自己愿意干的?”
“妈,以后我考上了音乐学院,就干我自己愿意干的,我才不像你呢,一辈子给单位卖命,还要看领导的脸子。”
苇子觉得女儿这话说的有骨气,就更加鼓励她去考音乐学院:“但学艺术需要钱啊,妈现在所做的就是要多挣钱。”
女儿说:“妈,别担心,将来我自己开一所音乐学校,几年我就能把花的钱给你挣回来。等你和我爸退休了,你们就给我打工噢,你会吹牛,就负责招生,我爸会做饭,就负责后勤,咱们在一起多快乐,你们说怎么样?”
一家三口都笑了,苇子是真的开心了,说:“太好了!你这一辈子起码不用像妈一样当个女干部了。”
女儿说:“还女干部呢,听着这词就恶心,我才不干呢。”
苇子虽然有点不高兴,但也为女儿的志向感到欣慰。可是一转念又想起了眼下的事。眼瞅就要过年了,王总说的“朋友”都是虚的,此时好像有点靠不住了,是不是应该再给领导补点礼啊。所以她就和女儿说,下午你陪妈逛街去吧。
女儿高兴地说:“这可真是不容易啊,我长这么大你还没跟我去过公园呢,都是我爸带我去的。”
上次陈秘书把那个信封还回来以后,苇子的心里一热,但同时又担起心来。都说没有不收礼的领导,只有领导收了,才会安心。所以退回来,苇子的心七上八下也是正常的。可当时苇子不相信后者,她觉得王总是高看她一眼的,不,是高看她好几眼的,这种高看也许已经超越了送礼办事的人之常情。所以那天她试着第一次用了那个署名“维克”的手机号。当这个人名被调出来以后,苇子的心莫名地紧张和疼痛起来。正在恍惚当中,对方就接起来了,当他知道苇子是说信封的事后,就再一次安慰她说,咱们是朋友不用这样。苇子又说只是想表达一下对他女儿的祝福。王总说:“你的心意我领了。你孩子还小,用钱的地方多,再说论钱多,你还能比过我吗?好好干,别想那么多,好吗?”当时这话让苇子生出一种温情,至今一想还让她感动。
那么现在不同了,时间过去好几个月了,更重要的是就差这临门一脚了,也许是过于担心,苇子对自己和王总的关系似乎不那么自信了,所以又想起送礼的事。
给领导送礼是最让人纠结的,首先是送多少,其次是送什么,再次是怎么送,最后是给哪些人送。每到年关,苇子都要被这些事烦恼着,像个欠了债的杨白劳,还不上,年就没法过,还上了,年也过不好。她知道有些礼送了也是白送,但是领导一般是记不住谁给他送过,但没送的人肯定能记住。往年只是意思意思罢了,而今年不同于往年,人事变动三月份就能揭晓。那么以上四个问题就更加的成了负担,让苇子的情绪愈加恶劣。
苇子答兑了一圈,上至王总、副书记、肖部长,下至部里的干事和基层的部长副部长。当初王总退给她的五万块也没剩多少,就这么撒了胡椒面了,这可是相当于她一年的工资啊。给领导送的时候还行,特别是给王总买了一条极品羊绒围巾,发票上写着八千八,灰黑色调,图案影影绰绰的带点神秘感,既低调又高雅,与冬天的深色外套搭配正合适。王总这次没有推迟,并当场表示很喜欢这个礼物。可给下面的人送时她心疼得心都直蹦。没办法,因为她懂得,小鬼也能坏事。
她给女儿买了一台笔记本电脑,这是她去北京马上就要用的。给老公买了一件羊绒衫,打完折才七百多,老公不让买,说他一个老男人,穿这么好没用。苇子坚持买,不是说男人身上带着女人的手吗,让老公穿的寒酸,丢人的是她。她还为母亲买了一串珍珠项链,为父亲买了一双不倒翁防滑鞋。最后她也为自己买了礼物,只花了十块钱,是两双红袜子,脚底下写着“踩小人”。
这个冬天,王总脖子上戴的围巾并不是苇子送的那条。苇子的心里又不踏实了。就这样她提心吊胆地干着经过精确算计过的该干的工作,好不容易熬到了三月份女人节,可人事调整的事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力必多”真的不多了,可苇子还是要努力地把它们集中起来,不能让自己懈怠。可是坚持到年底,人事调整的事还是没动静。
苇子有点沉不住气了,想找王总谈谈,上班下班有意从中间楼梯走,也不溜边了,目的就是为了路过三楼时看看王总办公室的门是否开着,可那个地方不是黑着,就是站着几个等候的人。一天天地煎熬着,苇子失眠更严重了,更年期的症状也更明显了,她知道这是两方面相互加剧的后果。每天她最害怕的就是夜晚,在床上扑通扑通地翻身,像烙大饼一样,挨着枕头的耳朵听着脑袋里的心跳声,咣咣的,震得连整个脑袋都随着蹦。原来喜欢的作家,如铁凝陈染迟子建,现在也读不进去了,满脑子都是毫无意义的奇妙联想,思维像脱缰的野马,奔腾向前无法控制。到了早晨不是有了力量,反而是消耗心力被累得要虚脱一般,到单位脸色蜡黄,打字的时候胳膊都发软。后背也发紧疼痛,经常和人说着话就反着拳头哐哐地捶自己的背。还经常耳鸣,响起来就像脑子里装着一台锅炉,变着声地嚣叫。但她还要强装笑脸,掩饰着自己极度的焦虑与不安。当她看到小玲正在读一本诗集的时候,她还说,不要读那玩艺儿,诗人都是精神病,越读越没出息。说这话的时候,苇子都忘了自己就是诗人起家,如果不是因为写诗,她也不可能从一个倒班工人走到现在的位置。
可是到现在,公司干部调整还迟迟不动,人们猜测着各种原因。有的说局里不让动,有的说竞争太激烈,有的说领导想再过个年好多收点礼。不管怎么说夜长梦多啊,苇子不相信上了听的几个人在这种死寂中有谁不焦虑,区别只是轻重罢了。这期间苇子多次想到了随时可以休息的小手术,但都被自己否了,万一她休息期间研究这事,关键时刻一根稻草都能压垮一头骆驼,所以她要咬牙挺着。
王总既然自称是“朋友”,此时能不能找他唠唠,让他给透个话,到底有没有希望。此时,她到真希望自己没希望了,那样也好让她放下,不再提着了,再这样下去都快崩溃了。但一想这样直截了当地找王总,又怕让领导觉得自己工作目的不纯,急功近利坏了先前对她的好印象。
苇子就这样咬牙挺着。渐渐暗淡下去的皮肤,用再贵的化妆品也不好遮盖了。苇子不愿意照镜子了,原来认为自己还有几分姿色,那么现在是真的人老珠黄了。
一天晚饭后,苇子想一个人出去散散步。这散步也不是谁都可以散的,特别是独自散步,没有心事的人,是散不成步的,除非像那些结伴而行的家庭妇女们,边走边是是非非地扯老婆舌子。这天苇子在散步时意外地遇见了当年写诗时给她指导过的冯老师。
冯老师是本市的专业作家,是全国一流的诗人,是当年文学青年们崇拜的偶像。那时苇子才二十岁出头,朝气蓬勃热情洋溢,冯老师一直看好苇子的才气,说她很有天赋,艺术感觉特别好,好好写一定能成器。如今见到了冯老师,真有点不好意思,她不但没有成器,反而把自己弄到这般田地。苇子见到当年的老师,好像受了什么大委屈,把自己现在的处境和苦恼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说到最后,她自言自语地说:“我真后悔没坚持写诗,如果用这些力气写诗,也写出名堂来了。”
冯老师说:“不要这么想,只要用心干,干什么都不白瞎。”
“冯老师,你说我现在为什么就不敢放下呢?为什么不学学古人,大隐于市一身轻松地活着呢?”
“哎呀,那你可就太文人气了。生活永远比诗歌重要,俗世里的实惠能争取就要尽量争取,还是现实一点好,让自己体面地活着,比当一个穷诗人强。”
听着冯老师的话,苇子简直不相信这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当年他是多么愤世嫉俗豪情满怀地号召他们要超脱,要坚守自己的梦想,要做精神上的贵族。现在连冯老师这样的精神贵族也妥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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