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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三 章 冰雪初融(3)

居中和尚大声道:“好,好,不过俺们可不能占这便宜对你小辈,老实告诉你,俺们这阵法名曰‘五行’,由五人组成,事实上却以九宫为则,小道士若能挡我九个阵式,每阵式九招——就是说你能支撑八十一招之后而不败,俺们就算输!”

青木沉吟了一回,朗声道:“若是贫道败了,任由前辈处置,若是贫道侥幸得胜……”

“人屠”任厉怒声道:“俺们输了,五个老鬼马上一齐还俗——反正我老人家早就不想当这劳什子和尚了。”

青木心知这五人虽不愿当什么和尚,但是既然当了和尚,那么赌言还赌,也算是极重的赌注了。

青木回首道:“青筝师弟,劳你记一下——八十一招!”

青筝点首,从地上拾起一把小石子,对青木道:“师兄和这五位前辈拼斗,变招必然快绝天下,小弟只怕心手不及二用,所以小弟用此石子,记算招式。”

居中和尚朗声道:“追云乘风……”

其他四人齐声道:“魔教五雄!”

声音未绝,人影一晃,已把青木围在中央!

青木一掌在前,一掌在后,凝神聚气。

魔教五雄中昔日之老大“白龙争”风伦居前,老五“云幻魔”欧一陽一宗和老三“人屠”任厉居后,老二“金银指”丘正居左,老四“三杀神”查伯居右。

“白龙手”风论发了一招,阵式已转了七次,青木谨慎地还了三招。

“嘶”一声,一粒石子从青筝手中发出,“拍”一声嵌入石壁中,这算是一招。

青木道长招招施出全力,用“大北斗七式”夹一着“虚壳百拳”,双足钉立原地,不动不移地拆完了第一阵九招。

石壁上现出九粒整齐的石子!

“嘶”,“嘶”,石子破空的声音,愈来愈急,简直分不出先后,青筝全神凝视战场,根本无法记忆是第几招,只是眼中映入一招,手指自然弹出一指。

他额上鼻上全见了冷歼,有时更双手同发石子,霎时石壁上九粒一行的三行,那就是说,“五行万罗阵”已拆到第四阵。

青木渐渐发出了“玉玄归真”的内家至高掌力,他开始领略到这名震天下的奇阵的威力,而这威力似乎尚未完全发挥出来。阵中潜伏威力正一点一点愈来愈强,青木掌下也愈来愈重!

“嘶”,“嘶”,石子破空,石壁上已出现第六行的起头。

威震天下的“魔教五行万罗阵”陡然倒转,五个盖世外家高手掌力比之起初何止重了数倍,青木道人双掌已成透明的白玉色,那玉玄归真的内力已施到十成!

青木的背上衣衫被汗水透湿了,青筝的背上也湿一透了,而五行阵的威力正愈来愈强。石壁上出现第七行!

第八行的最后一颗石子嵌入石壁时,阵中轰然发出一声暴响,号称天下第一手的青木在闪无可闪的情形下,硬接了三十年以“金银指”赫赫武林的丘正一掌!

结果竟是各不退让!

外门功夫和玄门正宗的高低仍旧没有比试出来!

青木暗中估计大概该有七十招的样子,他暗自默祷:“还有十招……”

壁上石子到第九行,阵式又是大变,威力有如电霆万钧,又如万马奔腾,青木道人猛觉身上一紧,顿时仰天长啸,猛运真力,头上发毛根根直竖,左掌一扬,罡风暴发,先天气功已然出手!

“魔教五行万罗阵”愈打愈快,简直分不出五人的身形,只是红袖乱飞,令人目眩心迷。五人联合发招,已是够快,然而每发一招,阵势已转了七八回之多!

青木知道在这等阵势下,天下没有人能抢攻对抗,当下立定身形,运起先天气功前一掌后一掌地封出。

霎时风云变色,就像日光都黯淡了下去,青筝道人紧张无比地一粒一粒石子弹出!

轰轰之一声 连响,青木又支撑了数招。

这时,阵势转到“金银指”丘正居前,照阵法他是应该左跨过两步,由身后的“白龙手”发掌,岂料“金银指”猛然往右反跨,霎时阵式倒转,他暴叱一声,发出名满天下的“金银指”!

青木道人猛可一震,逞然不知所措,一时间脑中只出现了这一句话:“……同归于尽……”

于是他大喝一声,先天气功对准“金银指”丘正发出!

这是道家至高的功夫和外门至高的功夫相拼,他们的结果,将对天下武林证明玄门正宗究竟是否高于外家功夫。

然而青木道长忽略了一点。他在这一霎时间忽略了“五行万罗阵”的配合威力,就在先天气功接触上“金银指”而发出鬼哭神号的一刹那,“云幻魔”无声无息地发出了一掌!

砰然一响,青木跄踉退了五步,他背上中了一掌,胸前中了一指,但是,他居然挺住没倒下去!

霎时,包括青筝道人,七个人一齐转首向石壁上望去,只见石壁上小石子均齐工整地排成九行九列的正方形,只是第一横行的未了,多出了一粒!

这是八十二招!八十二招!

青木苍白的脸色泛出安慰的笑容,鲜血从他口里和鼻孔中流一出来,他用自己都听不见的声音呼喊着:“八十二招……师父,我不辱命!”

五个九十岁以上的老和尚木然立在对面,昔年的“白龙手”钥声道:“小道士,你胜了!”

青木尽量扯动着脸上的肌肉,要想做出一个高兴的笑容,他喘息道:“老前辈……”

“白龙手”风伦庄严地摇手,他那未开口先后飞色舞的笑脸隐藏了,正色地说:“不,凭你的身手,你的身份,咱们应该平辈!今日我们乃是向全真派的掌门人挑战!”

青木眼中射一出光彩,他像挣扎似地道:“是,风兄!”

他像是百战英雄一般地挺一立在那儿,鼻孔中的鲜血滴在脚旁的野花上,那花儿像是红得更鲜艳了。

昔日的“魔教五雄”,今日的“偷生五僧”,高大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山岩转角。

一个灵感像电光一般闪过青木的脑海,一霎时间,青木心胸中升出无可压抑的争胜之心,他冲口叫道,“师弟,快告诉他们,十年之后,全真门下会有人再寻他们一决胜负!”

青筝无比震惊地望着师哥,凌风挺一立中,须发乱抖,血迹满面,他像是突然发现:这个武功盖世的师哥,压根儿就不应该是玄门中人!

于是他也应染了这分振奋,提气大喝道:“五位前辈稍待,全真门下十年之后必有弟子来寻前辈讨教!”

山谷中传来“白龙手”风伦的声音:“俺们敬待!”

青木道长突然像瘫一软一了一般,噗地跌在地上……

他知道,体内八大脉络完全碎塞,这一身功夫是完了……

韶光易逝,金风吹着枫叶,秋天到了……

于是全真派参加赴那死约会的代表不是青木,而是青筝,当然谁都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委,除了青木自己,和那“偷生五僧”。

青木道长强忍住心中的激动,把这惊天动地的故事说完——这往事在他心中潜藏了十年,直到此刻,才算畅快地吐诉给陆介听。

“太一陽一下山了,介儿,瞧那万丈金霞,是多么美丽辉煌,可是只是那么一会儿,太一陽一落下去,就一切都没有了。”

陆介沉缅在思索中,困惑地问道:“师父,青筝师叔去赶那约会的结果呢?”

青木的脸色忽然一变,沉声道:“这是一个谜!”

陆介不解地道:“什么谜?”

青木道长叹道:“天下各派的一精一英齐赴约会后,也不知如何到了那里,在一夜 之间,却像一阵轻风一般消失了,没有一个回来,包括少林的天一大师!”

陆介惊诧地叫道,“为什么不到那约会的地方去查看一下?”

青木道长道:“傻孩子,各派差不多都派了人去约会之地勘查,可是据当地人描叙的情形看来,他们大约是又临时改了地点,不过在塞北,还是不会错的。”

陆介听到这里,似乎想起什么,却又记不起来,连忙努力苦思,却是愈想愈糊涂,他不禁在心中暗急。

青森道长道:“介儿,你怎么啦!”

陆介宛如未觉,青木叫了两声,陆介才猛地惊觉,废然叹了一声道:“没……什么,我像是想到一件事情与方才师父说的塞北约会有点关系,却又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

青木道长想了想道:“你别一胡一 思乱想,为师这三年中在北梁山顶上觅了一处绝佳练气之所,苦练三年,总算把八大阻塞脉络打通了一脉,是以轻身功夫恢复了七八成,由这看来,我若依此法锻炼下去,重复功力亦非完全无望之事……”

陆介忽然大叫道:“我记起来啦,塞北……沉沙谷……”

青木道长惊道:“你怎么知道——呵,是了,想必是看到我夹在易经中那张地图……”

陆介道:“正是,我前几日在易经中翻那张地图,我瞧那是塞北一带地形,书一处唤着“沉沙谷”,上面画了两个‘X’。”

青木道长道:“介儿,你听我说,十年前,你青筝师叔代表全真吾门赴约失踪之后,我虽功力尽失,也曾亲赴塞北查看,确是一丝痕迹也无,我花了两年时间,遍游塞外,终于发现这沉沙谷,觉得十分可疑,但是我功力全无,万难渡过沙谷一探究竟。”

陆介道:“那么,师父……”

突然背后一声冷哼,陆介身形如狸猫一般扑了过去,却不见人影!

青木道长面色凝重,他怪叫道:“介儿,回来——这人已去远了。”

陆介惊异地望着师父,青木道长道:“这人功力看来竟不在你之下,当今天下能有介儿你这般功力的,真可说寥寥无几哩,那么这人是谁?”

陆介有点受一宠一 若惊地望着师父——这个昔年第一高手的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他缓缓道:“介儿,从明天起,你重拜我教师祖,正式算是全真第三十三代首徒!”

陆介的心,随着那“全真首徒”四个字渐渐地升起,他仿佛看见了,那云霓中,金碧辉煌中,缓缓地出现了“天下第一”四个字,向着他闪烁。

青木道长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道:“介儿,从今天起,你到江湖上去历练,一年后的八月中秋,你要以全真弟子的身份上六盘山英冢峰寻那昔日的魔教五雄——如果他们还健在的话,记住,用‘飞龙十式’,你一定要胜!”

陆介像是突然发觉到自己身上的重任,那身世的不明,父母的深仇,在这一刹那中像是退居次要了。

“介儿,全真教三十三代首徒,你一定要胜。”

陆介凛然地在心中答道:“师父,我会胜的!”

青木道长继续说:“介儿,一年后的五场大战,将是你夺得天下第一高手的考验,你的胜利将会奠定你的基础和信心。”

陆介低声道:“那么,师父你呢?”

老道长凝视着陆介依恋的神态,在他的眼中,陆介仍是十年前徘徊在火场边的那孩子。

他漫声应着,那声音令人感到悠然:“我,要在这一年中做许许多多的事,譬如说,介儿的身世和仇家,青筝师弟的下落……我要揭开这些谜;那‘沉沙谷’或许会有一些线索……介儿,明天来找你,我走啦。”

青木道长的轻功虽然只恢复了八成,但是已有超凡入圣的感觉了,一晃眼间,他的身形消失了。

陆介依着孤松站了起来。

天黑了,他茫然低呼:“沉沙谷,沉沙谷……”

初春,北国仍是笼罩在寒冻中。

陆介脱一去了马夫的褴楼衣衫,换上了一袭儒服,他雄壮的体格和宽阔的肩膊,替文秀潇洒的儒服中增加了几分魁梧之美。

他丢开了萦萦于心的深仇大恨和离奇难解的困惑,而且他说:“我绝不再想姚畹姑娘。”

他让豪情壮志充满着心扉!

“现在,我照着师父的话,到江湖上历练。”

于是悄悄地离开了小村镇,在冰雪寒气中跋涉着。

他心中在考虑着一个问题:“首先我该干什么?”

于是他想到他曾在伏波堡中天下英雄面前冒充崆峒派的神龙剑客何摩,那将令华山的凌霜姥姥和武林三英的前两位把满腔怨恨发到何摩的头上。

“我该去寻何摩本人,就是武林三英,再不然凌霜姥姥也好。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杀了神拳金刚,难道就怕了他们不成?”

最后的决定,是先上华山。

他心想:“那天我从伏波堡中逃出,师父跟在我后面,师父的后面还有许多人,结果我和师父把他们摔落了,我想凌霜姥姥必定已忿然回华山去啦。”

“对,我就上华山去,那凌霜姥姥虽则可厌得很,可是——”

他倔强地暗道:“我还能怕了她不成?大不了,打一场!”

他沿着荒凉的小道走着,天空有难得的清明,蔚蓝色的,柔一弱的一陽一光像轻纱一般撒向大地,左面是一个小池子,地面结着薄冰,右面是斜斜的山坡。

忽然他的眼前一亮,斜斜的山坡上竟然是一小片幼一嫩的青草。

他发狂似地跑上去,把身一体尽情地躺在小草上,嗅着草苗的芬芳,他仰头望着那不刺目的日光,轻轻地低呼:“春天,春天!”

轻风吹着,是“池面冰初解”的时节了。

陆介踏上了上华山的官道。

他一袭宝蓝色的长衫,在高峻的山岩和宽阔的大平原中,变得像一个小蓝点儿。

这时候,初融冰雪,轻风中更送来如刀割的寒意。

蓦然,味亮的喊声划破寂静的空间——

“螭虎——鹰扬!”

“螭虎——鹰扬!”

陆介奇怪地望着发声处,前面一交一 叉横道上已传来轻脆的銮铃声。

陆介站在一个高石上,只见下面一列车队匆匆而过,约摸共有十一二辆,当先四个青巾劲装的汉子骑着高大的骏马,第一辆大车上横着大红的旗帜,上面斗大的金字:“螭鹰镖局”。

陆介可不知道“螭鹰镖局”在江湖上的威名,心下暗道:“这镖局好大排场。”

这时,石下两个瘦长的汉子正骑马而过,看样子大约是押镖的镖师,陆介隐约听到一句:“……武林三英……华山……”

他连忙凝神倾听,只听得左面的道:“……人家武林三英多威风,昨天咱们镖头还客客气气巴结了半天哩。”

右面的道:“听说铁笔秀士和追云狒上华山是为了神拳金刚的死哩……”

左面的道:“嗯,昨天镖头说杀神拳金刚的正点儿神龙剑客上了华山,所以武林三英才……”

这两人远去,下去就听不清了。

陆介暗忖:“想不到武林三英和何摩入华山啦,这样也好,三对六面弄个清楚。”

他等镖队走过,才跳下石来,心想:“那人说镖队昨天碰上武林三英的,只怕此刻人家已快到了华山,我要赶一程。”

他悄悄施展开轻功提纵术,身形如箭一般在荒凉的道路上掠过。

陆介顺着官道匆匆而行,一路上逢人便打听那武林三英前两位的行踪,昼夜兼程赶路。

在大白天总不能施展轻功,只有晚上数个时辰可以加快速度。

他整整两日两夜不曾睡眠,虽然内力造诣深,但是人也累乏得差不多了,是以饱餐之后,立刻睡了一觉,一早起来。疲劳尽去,显得容光焕发。

这一带都是平原地势,赶起路来甚是快捷,一路上官道蔓延在麦田之间,老远也瞥不见山丘的影子,真是一望元际,气势宏大已极。

这日清晨,陆介突然想起以马代步,这样虽然在夜晚不能用轻功赶路,但到底方便的多,他想到便做,用零碎银子买了一匹健马。

他对买马可是在行,选购的马匹自然强健得很。于是,陆介一人一骑,放驰在官道上。

越向北走,陆介打听那“武林双英”的行踪距自己越近,但有一点很令他烦恼,那便是照如此行走,“双英”定是准备行往华山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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