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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九 章 沙谷历险(2)

只因武林中,只要能解某门的身法,大多都知道这是源自何派,可是颜傲却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脑之感,他不失为精明的人,仔细一想前因后果,便知道萨天雕是不明就里,不由顿足笑道:“萨兄错一爱一了,我颜傲若能效劳,自然不敢隐瞒,不过代萨贤侄解要一穴一的,可不是区区,而是另有其人。”

萨神鹰也曾听得他门下弟子说过,有一个疾如轻风的人,也曾舍身相助,知道是自己多心,错怪了颜傲,以为他故意帮凶手隐瞒,便歉然笑道:“老弟不要多心,只因我一时心急,思虑欠周,其实践侄这码子事,也和老弟有关呢。”

颜傲不明所以地说:“敢问其详。”

萨天雕大步走到书桌前,拍起颜傲适才所见的那张纸条道:“老弟可知道这地方?”

颜傲爽朗地摇了摇头。

萨天雕手抚长须道:“这是我塞外顶险恶的去处,诚如其名,沙流积于绝谷之中,真说得上‘鹅毛不浮,飞鸟不渡’这八个大字。”

颜傲道:“哦!萨老英雄也认为如此,那自然是险绝天下的了。”

萨夫雕叹了一口气,背着双手,在室中慢慢地踱着道:“家兄十多年前,参加了塞北一战,听说令师叔白鹤道长也曾参与,俱都生死不明。这件事,老弟一定清楚得很,十多年来,大家也没弄出点眉目。”

颜傲听他说是这事,心中便想到自己的师叔,更联想到介绍他投师的姑父,也就是惨被蛇形令主杀害的铁烟翁张青,内心便不禁凄然。萨天雕也曾耳闻他的惨遭变故,忙岔开话题道:“前日,我门下弟子无意中发现了这塞北大战的一丝线索,却累我这犬侄有此一劫。”

颜傲到底不是儿女心膛,听得这武林绝迷的塞北大战,竟被金砂门下给抄出了底,好奇之心大起,便问道:“嗅!难道是尊兄的遗物不成?”

萨天雕摇头道:“那也不是,我四弟子在那沉沙谷边一株千年古树上发觉枝叶浓密之处,竟有绝顶的内家高手,用手在树皮上刻了几个大字,端的是入木三分。老弟,你道是谁的手笔?”

虬髯客颜傲哪能猜得出这个哑谜?当年与会的高手,武林中传说纷纷,少说也有二十来个,固然其中功力不能达此的或有,但这等刻木成书的本领,对大部分与会高手都不算难事,譬如,他深信自己的师叔便能为此。

因此,他只有报之以苦笑。

萨天雕顿了一顿道:“老弟和昆仑掌教‘天外一秀’南琨大侠见过面吗?”

颜傲惊道:“难道是南老大南璇的手笔?”

萨天雕点点头道:“不错,那正是‘八步赶蝉’四个大字!”

颜傲心中已摸出八分情节,便笑道:“你那弟子便把这树皮揭了回来,你就派尊侄送给南老二去鉴定笔迹,可对不对?”

萨天雕连连顿足叹道:“我那犬侄因事关家兄,便自告奋勇要去见南老二,我也太疏忽,平时又看在家兄面上,督促得也不严,因此便栽了个跟头,唉!真是气人!”

颜傲知道他因侄子被伤,老脸挂不过去,便畅声道:“萨老英雄也不必气短,我看这事八成是南老大的手笔,待蛇形令主的事一了断,我们务必要把它弄个水落石出!”

萨天雕凝视着这个后起的豪侠,他想:是我老了吗?为什么这些年轻人的气势个个都是如此了得,那蛇形令主、崆峒神剑、韩若谷、安二公子……还有眼前的颜傲!

于是,他泫然了,这是英雄悲老的泪!

他口中喃喃地念道:“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颜傲被那幽闷的声音所吸引住了,于是,一刹那间,他仿佛已能领会到些许悲痛老怀的心情,因为,他也领受到更年轻人的推力!而其中大的一股压力,系来自陆介——一个至今仍无绰号的新起之秀。

于是,他把视线转移到窗外的垂柳上,那枝条儿已失去了光辉,兀自无力地在秋风中飘摇着,他想:这就是老英雄最好的借镜!

北国的春,妩媚仍带着令人难耐的寒冷,高峰的白顶儿在微弱的一陽一光中闪烁,给人无限辉煌的感觉。

两棵一搓一桠的枯枝斜斜地伸出去,那高及人肩的乱石中出现了一个人影,在这浩渺无边的周遭里,他显得那么渺小。

这个人影飞快地移动着,而且静悄悄地一丝声音也不曾发出,直令人以为他在乘风御气。

他轻轻飞过一块山石,落在两块比他人还高的大岩之间,于是,从外面看去,这荒凉的山区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平静。

两块巨石间的他缓缓弯下腰,凑近石根,只见石根边斜斜立着一块残缺不全的古老石碑,他耐心地把碑上的尘土弄去,霎时,那石碑上显出三个古篆:“沉沙谷”。

他轻嘘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微风吹过,他颔下的一胡一 须随风飘曳,他的双眉紧紧地皱着,他仰着头看了看天,天空的红日正对着他的头顶,原来黄金的光芒被那厚厚的冷气所隔,显得有些儿惨白。

也不见他双脚用劲,他的身形陡然飘上巨岩,一直向北奔去。

渐渐他奔上一个陡峭的峰峦,眼前陡然呈现好一片奇景——

峰峦下是一片笔直的悬崖,崖上环谷一带,如一弯山涧一般,但是,那谷涧中不是流水,而是好一片黄沙!

他似乎对这里的地势十分熟识,他轻巧地从山石上跃到崖边上,山下黄沙其平如镜,其静如水,衬着那些嵯峨怪石,益发显得平静中带着极高度的神秘。

他望着那黄沙喃喃低语道:“沉沙谷,山石有灵,请佑贫道得知真象。”

“轰隆!”

天色骤然一暗,一个霹雳大雷响起,霎时之间,风云变色,怪风连过,谷中黄沙滚滚,竟是一片愁云惨雾。

他木然望着突然昏暗的天,心中似有所悟,喃喃仰首问天道:“难道当年赴约的人无一幸免地全部死了?全都死在这谷中?”

“轰隆!”

又是一个焦雷!

这时那乱石的另一边,悄悄地又出现了一个人,这人同样地似乎对地形熟悉无比,轻快地飞跃而来,在他的心中,可能以为这地方绝不会有人迹,是以他是低着头疾步飞纵。

站在崖边的老道士,也没有望见那边跑来的人,他仍然在沉思之中,他望着那谷中特立的孤峰,峰上很奇怪的是有一大片山石露出被人削刮过的痕迹,他暗暗道:“那孤峰虽觉可疑,但我前后渡谷勘查四次,并无任何发现。”

突然,他似乎发现有人走近,于是,他无声无息地悄悄隐在一块大石之后。

那边的来人身形快得惊人,直有一泻千里之感,这道人在暗处心中猛然大惊,暗道:“这人是谁?看他身形虽则轻快无比,其实举步蹈空之际,有如雷霆万均,分明内功已入化境,不料当今世上还有这等高人!”

“这人是谁?这人是谁?”

那人忽然停住飞奔,望着一块巨石发呆,这道人忍不住也向那巨石望去,只见那石上刻着寸深一个大花草:“杀”!

那来人喃喃地道:“啊!人屠,人屠!想不到姓任的还没有死!”

那道人在暗中点了点头,暗道:“嗯,那日在谷中碰着的果然是任厉,难怪功力那么惊人,不过我猜想他也没有看出我是谁。”

那人对着那一个龙飞凤舞的“杀”字凝视了好半天,这才一步步走了过来。他每一步走出,信步所至。竟有如泰山压顶之威,但是落地却又轻若四两棉花,这是一流高手所具的特色,巨石后的道人悄悄地在心深处问自己:“当年我有没有这般功力?如果我内脉不受巨伤的话,我有没有这般功力?”

在心深处,有一个坚定的回答缓缓地升起:“青木,你有的,那时候你就有的,十年前你就有的!”

于是,他苍老的脸上浮出一个安慰的微笑。

那人又走近了一些,道人可以清晰地看见他的面貌,只见那人年约六旬以上,惨黄色的脸孔,倒像是腊制的人头一般,一点表情都没有。

道人在心中暗道:“哼,这厮用的是人皮面罩,难道还瞒得过我吗?”

那人到了崖边,就在方才道人站立的地方停下,他望了望谷底一片昏暗,又望了望天,太一陽一从漫天愁云惨雾之中现出来,看起来还没有月亮光明,他喃喃道:“嗯,又是十五了,自从那年以后,十年来每月十五的正午子夜,这谷都是鬼哭人号,难道天地之间当真有神鬼之事吗?”

道人吃了一惊,暗呼:“十年前,十年前是什么事啊?你快说下去啊!”

那人又望了望谷底,冷笑了一声,那笑声就如冰霜一般,又冷又锐,刺入耳膜,他低声道:“新鬼怨烦旧鬼哭,天一陰一雨湿声晰晰,哼,沉沙谷早应该改为鬼沙谷啦。”

道人又是一惊,只见那人四面看了看没有人,便坐了下来,盘膝打坐,过了一会儿,那人头顶上冒出阵阵白烟,白烟由淡而浓,又由浓而淡,那人一跃而起,自言自语道:“我这功力也算得上炉火纯青啦,可是那内伤始终无法痊愈,唉,这内伤好厉害,整整二十年都治不好……”

道人在石后瞪大了眼,想道:“什么?道人也有内伤,也是二十年无法治愈,那么难道说……”

却听那人又道:“嘿嘿,不过这内伤也总算让我给克服了大半,只要不拼出全力到筋疲力竭的地步,便和没伤一般无二,但是,环顾宇内,有谁能置我于筋疲力竭之地步?哈哈!”

他左手一掌掀起在石上,只见石块立时粉碎,这人暗惊道:“哟,峨嵋的‘指天划地’!难道这人是峨嵋……”

“噗!”又是一声,那人右手也一掌掀起在石上,石块虽未碎裂,但是却现出一个深深的掌印,道人更惊暗道:“嘿,漠南金砂掌!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那人望着一堆石粉,一个掌印,不禁得意地笑出声来:“哈哈,那年慧真和尚的‘指天划地’只怕也不及我这一下一精一纯呢,哈哈……”

石后的道人险些叫出了声,他急对自己道:“慧真和尚是以前峨嵋的掌门——啊,慧真也是当年参加塞北大战而失踪的,怎么这人……”

他心中过分惊骇,脚绊石子,发出“啪”的一声,那人比一阵旋风还快地反转身来,大声道:“什么人?快些出来!”

道人心中大急,暗道:“糟啦,我除了轻功以外,别的一样也没有恢复,这下被他发现,势必不免一战,这便如何是好?”

但是,形势不许可他稍作迟缓,他不得已一晃身形,轻若鸿毛地飞上山石,倒把那人惊退了一步!

那人似乎也惊震于道人的美妙轻功,他瞪着眼打量了一番,忽然干笑道:“嘿嘿,道长可是武当掌教白柏真一人?”

道人怔了一怔,随即恍然,暗道:“他看我是道士,又有这手轻功。是以想到武当白柏真一人身上啦……”

他口中却答道:‘贫道并非武当……”

那人道:“道长仙风道骨,来此有何责干?”

道人稽首道:“贫道游方天下,却从未到过这等险绝之地,今日得瞻此谷,方信造物之奇,当真不可以凡情揣度,施主雅人,亦以为然乎?”

他原是信口开河,一胡一 乱扯拉的,哪知那人也真像不怀疑他似的,也哈哈大笑道:“鄙人家住此山谷已有二十整年,从未见人敢入此险地,道长可谓胆大气壮,亦是鄙人与道长有缘,快请到敝舍一谈……”

道人万料不到他说出这般话来,好在他原意也是仅仅瞎扯,便道:“原来施主家住此处,那当真是岩一穴一奇士当之无愧的了,未知尊舍何处?”

那人手指谷下,突然厉声道:“就在谷下!”

道人心中一跳,但仍笑道:“这山谷下得去吗?贫道先前还以为无路可下哩!”

那人冷哼一声,大刺刺地道:“老道还要装蒜吗?快与我自行了断!”

说着指了指崖下沙谷。

道人被他这句话激动了万丈雄心,但他只平静地道:“五十年来,天下还没有人敢对贫道说这话。”

他这句话虽然听来平淡,实则凛凛威风,完全是一派宗师的口吻。

那人暗暗大吃一惊,他搜尽脑海也寻不出这个道人的来历,于是他冷笑了一声道:“普天之下任何人碰着我说这活,也只有乖乖地听着。”

道人挑衅地问:“如果不呢?”

此刻,他似已完全忘记自身功力全失的事,那人闻言冷冷地道:“如果不,就滚下去!”

他再次指了指崖下沙谷。

道人开始有一种预感,他觉得在一切困惑的问题中,眼前这个人是最大的线索,相较之下,他本身的安危反倒变成其次的了,于是他试探地道:“贫道有一句忠言——”

这话突如其来,那人吃了一惊,忍不住道:“什么?”

道人一字一字地道:“多行不义必自毙!施主要留神啊!”

他的双目紧紧盯着那人的脸,但是,那人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敢情他是带着人皮面罩。

道人正自失望,那人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带着些许不寻常的激动,他大笑道:“包括老大爷在内,宇宙之中没有一物能制老朽!”

他的笑声方落,轰然一个霹雳大雷,震得大地都似乎一跳,重重地掩住了他的狂笑,那人止住笑声,不约而同地和道人一齐抬头看了看天,他的眼中微带着一丝恐惧;云雾尽散,日光忽然明亮起来。

日光一亮,立刻地下现出偏向左边的短影儿,先前的影儿是偏右的,那人发现了这影子,在心中暗道:“是午后一交一 子了。”

道人针对着那人的狂言,轻蔑地道:“据贫道所知,世上至少有一人能制一服 施主。”

这一个人,只有道人自己知道,那是指他自己啊!

那人听了这话,似乎不甚了解道人之意,但他狂傲地大笑道:“十……当年神州第一高手天一大师尚且奈何我不得,凭你这牛鼻子就成吗?”

道人的双眉暗中挑一动了一下,那“天一大师”四个字像是打中了他心中的那根弦,他的声音变得海阔天空般地豪气干云和不可一世:“你以为天一大师做不到的事贫道就无法做到吗?”

那人惊震得瞪大了眼,他认为敢说这句话的人世上仅是寥寥可数,而在这些人中他不认识的,那只有一个,除非是他……

于是他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压低着嗓子道:“你,你可是青木?”

道人也压低了嗓子道:“你现在才知道?”

那人下意识地又退了一步,直退到悬崖的边缘,他暗中把全身功力遍布,屏住呼吸。

青木道长开始考虑到现实,他暗暗想道:“我躲在石后听得他的自言自语,那么他是非杀我灭口不可的了,现下我功力全失,不堪一击,应该如何是好?……”

他明知不可能,但是仍然存着希望地猛一提气,那口真气到了丹田之上就散去了,再也无法凝聚,他暗暗长叹了一声。

他心又想:“这人带着人皮面罩,功力又骇人听闻的高强,而且他既练漠南金砂掌力,又具上乘峨嵋内家神功,却不知究是什么人?”

“反正我此刻绝不能露出来丝毫畏态……”

于是,他双目低垂,用他数十年的定力压抑住自己的紧张,静静地立着。他的表面果然现出无比的淡然平静,但是他的内心,毕竟紧张万分,他仿佛听见对面那人的脚步声,一步步渐渐近了,于是他心中更加慌了……

终于,他似乎感到那人已到了眼前,于是他猛然睁开了眼,寄怪的是,对面那人依然站在原地,而且面色木然,似乎也在思索一件极难决定之事。

原来青木道长紧张过度,他可忘记了对方既知他是青木道长,又岂敢妄然出手?

那人正在想:“糟啦,我方才自言自语全让他给听去了,这牛鼻子威震天下,我即使能胜他也非得拼至力竭一精一疲的地步,那时内伤突发,岂不……”

青木道长正是当局者迷,一时在心中猜疑,脸上流过一丝不自然之色,那人鹰眼一扬,正好瞧见,他心中一怔,暗道:“难道这牛鼻子是假冒的?”

此念一生,他立刻仔细打量青木,青木心中一跳,信口一胡一 扯道:“施主没有别的事了吗?”

那人闻言心中又是一动,暗道:“这厮知我秘密,万万留他不得,而且这厮若是冒牌的话,这个跟斗可栽大了……”

于是,他提气运于掌上,准备一举突击,但是,过了一会儿,他又缓缓放松下来,倒底青木的威名太大了,他不敢作此冒险,他暗暗道:“我宁愿让他骗一次,也不能吃这个大亏。”

青木道长很快地道:“那么贫道失陪了。”

那人冷哼一声,眼见青木转身要走,心中又急了起来,一个念头突然升起:“管他是不是青木道长,他一转身,我立施暗算,难道他能逃脱?”

于是他悄悄把全身功力齐聚右臂之上,青木仍然缓慢潇洒地转过身躯,一步跨出,竟到了七八丈外!

这是全真的轻功绝学,青木道长故意全力施为,果然一精一彩绝伦,那人单掌已提了起来,忽又停住,他捏了一把冷汗,暗自庆幸道:“幸好没有妄动,这牛鼻子不折不扣正是青木老儿!”

青木道长一点也没有感觉到背后的变化,他仍保持着挺一直的姿势,大步前行。

那人似乎生一性一多变好疑,他确定此人是青木之后,心头一转,又想起一个念头来:“哼,他是青木又怎的?我至少要上去试他一招!”

于是他大声喊道:“喂,喂,道长留步,待老夫送客。”

他大步追赶上去,青木道长一听他语气,心知有变,当下一长身形,前行更快,但是猛然想,自己轻功亦未恢复完全,那人功力惊人,久奔之下势必要被追上,于是他故意冷笑一声,突地停下一身形。

呼的一声,那人也到了他身边,他暗道一声:“好快的身形”,回转头来。

那人上前来和声道:“道长既是不肯稍留,咱们就此别过,且受老夫一扎!”

说着双拳一抱,当胸揖将下来,青木道长见他双拳虽是虚抱,但是,双肩处隆一起如贲,心中猛然下沉。

他原先甚是恐惧,到了此时,反倒心中爽然,朗笑一声道:“鼠子敢尔?”

蓦然之间,一声长笑划过长空,青木道长忽觉一股力道直推过来,他此时功力全失,身不由己地左跨三步,接着“嘭”的一声暴震,那带人皮面罩之人全身一荡!

只见青木原来立身之处站着一个白发皤皤的老人,也正一抑身躯,化去震势。

青木从侧面望去,觉得那老人依稀有点眼熟,但却记不起来,那带着面罩的家伙也正瞠月打量着老者,青木熟悉地觉出,方才那一震之间所产生的气旋,那是两个一流高手相搏时的特征啊!

那人万料不到这白发老人突然下降,他一陰一恻恻地冷笑了两声:“报上名来罢!”

话声未完,他一掌猛击而出,竟是武当门中绝招“鬼箭飞磷”,青木在一旁大吃一惊,暗道:“怎么武当的绝招他也施得如此一精一纯?这一招好强的内力,只怕当年我也不过如此!”

那人这一招突劈而出,真有万均雷霆之势,但是,忽然之间,那人手掌停在空中,不再下落……

青木虽然功力全失,但是,武学之深,当今武林仍匾出其右者,他一瞥之下,已知详情,原来,那自发老人双臂不动,但是右掌向下翻起,中指跷伸,正隐隐指向那人掌心,那指尖上突然冒出阵阵白烟!

那人愕然大笑,厉声道:“金银指!原来是你!”

青木只觉胸中猛然一震,眼前这白发皤皤的老人,那侧面突出的面容轮廓,依然仍是昔年那耀武扬威的大魔头的影子,他在心中沉重地呼喊:“老了,我们都老了,这该是少年人的时代啦——不,该是介儿的天下啦!”

昔日在魔教五雄中名排第二的金银指丘正,摸一着白雪般的长须,微微笑道:“你老儿举止我熟悉得紧呢,快把面罩除下让我看看……”

那人蓦然大笑,翻身跃起,飞步往那山石累累的来路奔去。

青木望着那人起步的背影,心中忽然想起了什么,但却记不起究竟是什么,他茫然问自己:“他是谁?他是谁?怎么那么熟悉?”

金银指丘正转过身来,朗声大笑道:“哈哈哈,道长别来无恙,大快吾怀!”

青木以为他仍要唤自己“小道士”,这时听他唤“道长”,顿时一揖至地道:“丘老前辈仙龄重颜,贫道今生再得重睹,何幸如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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