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九 章 沙谷历险(4)
他身为大护法,竟也不明教主底细,想到这里不禁大是怀疑,暗道:“我令狐真藏派武林一脉之尊,为了那……一句之诺,跑来替这小子做这劳什子护法,大丈夫一言九鼎,那也罢了,但是,你们若有什么伤天害理的一陰一谋,那可别怪我令狐真翻脸不认人。”
天台魔君一生行一事暴躁乖张,虽然杀人无数但他自认为不曾妄杀无辜,正派武林虽以魔头视之,倒也不对他深痛绝恶。
查汝安见他沉吟不语,不条有些奇怪,他心想:“看来令狐真是要来会见某人,而如此一闹,那人即使来了只怕也不敢露面啦,我不如先行离开。”
于是,他双拳一抱,大声道:“查某赶路过此,此刻先行一步啦。”
说罢,不待令狐真答话,反身就走。
令狐真根本没有听清楚他说些什么,这时见他反身奔去,猛可想起:“不管怎地,此时我既为天全教效力,自应忠于其事,岂能让他听得俺们讯号而离去?”
于是,他大叫一声:“姓查的,给我留下!”
同时身形暴张,猛可一掌拍向查汝安,查汝安觉到背上劲风直一逼一,反手一记“倒打金钟”挥出,身形向左一倾,滴溜溜地转了一个圈儿。
两股力道在空中一撞,查汝安双肩一晃,令狐真也落下地来,他厉色道:‘查汝安,今天你走不成啦。”
查汝安双臂一挥,双手捏着那一双名震武林的“双夺”,冷笑道:“我早就知道咱们一仗是免不了的!”
令狐真功力遍布,立时恢复了那乖戾狂傲之态,似乎他那名满武林的藏派武功就具有这等乖戾的特色似的。
查汝安把右手之夺一齐让左手拿着,右手一挥,长剑到了手上。
令狐真沙声道:“好一个一剑双夺震神州!”
查汝安把长剑伸直,安详地道:“那日承蒙大护法摆下‘金刚会罗汉’,查某因故不克赶到,今日正好了却此愿。”
令狐真舛舛怪笑,大声道:“说实话,我令狐真着实敬重你这条汉子,可是你既要专找敝教的碴儿,那就怨不得老夫啦。”
查汝安道:“天全教主用蛇形令主名头在武林中大杀无辜,便是我查某不管,天下人又岂能袖手?令狐大护法若是还知道敬重汉子这四个字,就不该助纣为虐了。”
令狐真猛可伸掌,拍向直汝安肩头,查汝安剑夺一分,侧身抢攻,令狐真见他招式一精一微,暗自点首,反手一连挥出三掌。
令狐真雄踞西藏武林,功力何等深厚,那日陆介施出无坚不摧的先天气功,才把他勉力击退,而自身受伤极重,查汝安先前还债其空手迎战,这时见他三掌劈出,怪异之中自含无穷之妙,心中一凛,大喝一声,双臂齐挥,施出一剑双夺绝学。
他这一剑双夺施展开来,实有神鬼莫测之威,令狐真暗觉自己掌风有若劈在铜墙铁壁之上,不禁暗道:“这厮年纪轻轻,却已威震武林,确实良有以也。”
令狐真连发三掌,竟被查汝安硬一硬接下,查汝安无心久一战,大喝一声,宛如舌绽春雷,一剑如游龙般吞吐一扫,起步拔起数丈,朗声道:“查某不奉陪了,异日有缘,当得求教。”
令狐真正要追赶,猛听查汝安的声音:“令狐前辈威震天下,何苦寄人篱下,助纣为虐?”
令狐真有如心中被重重打了一击,霎时怔在当地,眼睁睁望着查汝安如飞而去。
一个时辰又过去了。
两个时辰又过去了,天色渐黑。
令狐真仍站在崖边,他心想:“天黑了,他也许不会来了。”
就在此时,一条人影如飞而来,令狐真环眼一瞥,暗叫道:“啊,来了。”那人走近了,只见他面若木偶,毫无表情,令狐真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递了过去,口中道:“教主命我送来的。”那人把锦囊接过,冷冷盯住令狐真,突然道,“令狐真,居庸关上你说的什么话?”令狐真怔了一怔,立刻大声道:“哼,居庸关上我输给你一招。答应你听那小子命令,做他的护法,为期一共三年;老夫一个字也没有忘记——我问你,那小子究竟是你什么人?你们究竟……”
那人厉声道:“令狐真,你可是要反悔吗?”
令狐真大笑道:“令狐真向来说一是一,说二是二,既然栽给你了,何悔之有?”
那人声音稍和地道:“嘿,两个时辰前,和你一交一 手的那厮是什么人?”
令狐真口中答道:“是一剑双夺震神州查汝安。”
心中却暗道:“好啊,原来你早就来了,为什么现在才出来?”
那人道:“查汝安?这毛头小子功力恁深啊——你一定在怪我何以不早出来是吧?”
令狐真老实不客气地道:“正是。”
那人道:“那查汝安好快的脚程,他和你一交一 手胜负未分,忽然离去,必是已猜知你我之相约,我岂能立刻现身?”
令狐真恍然,但仍有点不服地道:“此地山石累累,你怎知他此刻不在近旁?”
那人冷笑道:“我遍查用近五里方圆,姓查的必已走远了。”
令狐真道:“你有回信带给教主那小子吗?”
那人厉声道:“你在别处也唤教主那‘小子’吗?”
令狐真大笑道:“居庸关上,并没规定我不准唤他小子啊!”
那人厉吼道:“不许你一胡一 唤乱叫,否则便是违犯诺言!”
令狐真冷笑一声道:“老夫走了。”
说罢猛施轻功,如飞而去。
那人望了望出升的月亮,把那锦囊藏在怀中,也如飞而去。
这时,不远处的山石后,一个人影矫捷地露出头来,他喃喃低语夹一着剧烈的喘息声:“嗨,那人好厉害的身法,我一口气奔了十余里路才算又绕回来而没让他发现。可惜那人带着人皮面罩,否则立时可知端倪……”
“听他们对话的口气,蛇形令主——也就是那天全教主,正和这怪人有密切之关系,看来天全教主还要受这人的节制哩。”
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正是那一剑双夺震神州查汝安哩。
大雪铺满了原野,村落中偶而还有几个人耐着酷寒在外面行走,西北的初春,比起柳垂营啼的一江一 南,真有天壤地窟之别。
陆介驾了一部马车,正在官道上赶着。
仍是月前在会川县那时的打扮,但是,他的内心却没有往日的平静。
因为,他忽然知道,自己竟有个未过门的妻子,她……查汝明!
以前,陆介渴于想查出这三个字的主人,他想由此找出自己的身世,但是,现在他真希望自己没有遇到查汝明。
其实,她那如云的秀发,樱一唇粉鼻,秋水寒星似的双眼……没一处不是代表着绝世的美。在华山初见她的时候,他有一个直觉,认为她是神仙的化身,而且到今天,他并未改初衷。
可是,陆介只能对她歉然了,在千里之外的伏波堡中,已有一个痴情的少女,窃走了他那颗秉一性一忠厚的心,于是,他又悄悄地离开了查汝明。
离开了她,到哪里去呢?
陆介的内心,不停地煎熬着他那强键的身躯,于是,他苦闷了,他敞开自己的胸膛,露出了饱经风霜的肌肤,也不管凛冽的寒风,在耳边怒吼!
他右手一扬,清脆的鞭声,便划空而发。
那马儿拼力地奔驰着,地上不断地增加了点点蹄痕,眼前,便有一个不大的集子。
马儿望见前面有了人烟,一声欢嘶,愈发奔得快了。
正在这时,两乘快骑,由后面飞奔而来,掠过陆介车边,马上一人回首瞥他一眼,大声对另一人道:“老大,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你瞧,这厮是谁?”
陆介闻言,甚为耳熟,抬头一瞧,竟是铁笔秀士程绰和追云狒罗迪宇两人。
武林三英中的神拳金刚黄方伦被陈介杀了之后,三英剩了两个,声望自然失色不少,江湖中也称不上英雄好汉来了。
陆介当他是架梁子来的,自己心烦得很,此时实在不愿节外生枝,正在想避开算了。
不料铁笔秀上一勒坐骑,长笑道:“姓陆的别来可无恙乎?”
追云狒也放缓了脚力道:“老大别再客套,赶办正经事要紧!”
陆介听他们口气甚为友善,知道自己会错了意,不禁赧然,但一时又知道如何说才好,只因他平时出言呐呐,不善一交一 际,他不禁暗暗着急,心想,要是何三弟在身边就好了!
他们两人何等江湖,哪有不知陆介心中所思之理,但自己既然不是存心寻碴子来的,而当年华山一战,误会已是澄清,岂能一味错怪他人,忙接口道:“蛇形令主已下书华山派老武师双龙剑王振飞,陆少侠可有意思来淌这趟祸水?”
若依照四个月前的心情,陆介真是求之不得,但现在他不愿意再去凑兴,他永远不会忘了那一幕——当他强使自己忘却查汝明那凄幽的眼光,而舍她狂奔而去,他甚至连何摩都没通知,他只想永远离开世界,甚至包括他那私下慕念的畹儿!
因此,他断然地摇了摇头。
武林二英大出意外,“铁笔秀士”程绰还沉得住气,“追云佛”罗迪宇年纪较轻,手中马鞭猛地一扬,冷冷地哼了一声道:“大哥,走吧,人家可是天下第一的大侠咧。”
陆介知道他们生了误会,但他还未来得及说话,二人早已策骑飞奔而去。
不过,就是他有机会解释,他也不能说出苦衷,因为天下无人能相信,全真门下的弟子,会处处躲避一个女子,而远走天涯。
因此,他只是苦笑地扬起马鞭,继续他那漫无目的的路程。
这时尚是午后不久,所以武林二英并未在村中歇脚,但陆介可不然,因为他本无所为,所以故意停了马,免得再碰上武林二英。
一宿无话,第二日早上,陆介打那唯一的小客栈中出来,正要套车上路,在他低头捆一绑马肚带的时候,无意中瞧见墙脚离地半尺处,有人以刀尖粗略地刻了一支宝剑的图案。
这图案和手法,对他何等的熟悉,他不假思索便知,这是何摩和他所特有的暗号,而且是紧急的信号。
他踌躇了,他想何摩可能遇险了,而他不知道自己应否去援助何摩。
他木然地在雪花中默立了半晌,良久,理智终于战胜了情感,他长叹了一口气。
他一下决心,便驱车顺着剑尖的方向而进。
一路上,他在一块积雪的井栏上发现了第二度的信号,手法更是潦草,然后是在人山路旁的一块巨石上,何摩用佩剑削去了大块青石,除非积雪的形状因此怪异,陆介还真不易发现他的信号呢。
这种类似的留信,几乎有十多起,陆介意味到,何摩一定是遇到了罕见扎手的强敌,否则绝不会如此,因此,他心急了,他一咬嘴唇,俊目滴溜溜地一转,便跃下了车子,把马儿解下来,拍拍它道:“马儿,不是我存心要抛弃你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只是事情急了,下山去吧!”
说着猛地在那马上一抽一了一鞭,那马儿仰首地长鸣了一声,不知是为了肌肤之痛,还是为了要远别主人?
陆介望着它奔下山去,口里喃喃念道:“它是一匹良驹!”
说着,信手一挥,把那破车推入山谷之中。
这时,他既没了牵挂,眼前又是一片银白色的琉璃世界,他忽然回想到马车时代的生活,心胸中一阵翻滚,一股无名的热气在喉中盘旋着,于是,他不能自制了,他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长啸!
远处的山谷中,传来冷冷不绝的回响,但此时他早已展开了惊世骇俗的全真轻功,身形已在半里以外。
他这声孕育着正派的一精一华长啸,仿佛是春风骤临,唤醒了这连绵数千里的深山大泽。
在山腰的树林里,在那兀自竖一立在寒风中的常青树下,这时正有位女道士,坐在那里奕棋。
她们应该听到了长啸,但是又恍若未闻。
这凛冽朔风,非但吹不动这两个女道士,但何以竟连那区区棋子,也丝毫不能移动?”
仔细一瞧,这一老一少所奕的棋子,竟全是一精一钢所铸,而更奇怪的是,两人所用的棋子竟一模一样,丝毫不差。
只见年轻的那个,正举起一子,却又决定不下放在何处,兀自还在犹疑着。
年老的那个见她久未有动静,便抬起头来,冷静地飘了她一眼,这锐利的目光,竟像利刀似地,使人不能仰视。于是,那年轻的道姑垂下脸去,她呐呐地说:“师叔,有人来了。”
那道姑也不回答,只是冷酷地望着啸声起处。
她的师侄忙把手中一子往盘上一放道:“吃!”
那老道连棋盘都不看一眼,仍是不动声色地道:“真儿,该去练功啦!明早再下。”
那叫真儿的青年道姑,很迅速地察觉出她的师叔的怒头,于是她惶恐了,她说:“师叔,您……”
但是,老道姑比她更快,她早就知道师侄是要为来人求情,她冷冷地打断了小道姑的话头道:“你管不着!”
真儿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她忙跪倒在地道:“师叔,人家不过是路经此地,你老人家又何必为难?”
老道姑一顿足道:“你是指前次那崆峒派的小子是不是?”
真儿大胆劝道:“您老人家表面上是为了他一路上跟踪我而生气,其实还不是为那书生在言语上冲撞了您?”
那老道姑恼羞成怒,手中龙头杖猛地一敲道:“谁叫他看不起我们武当派,便是你师父——掌门师兄来,我也不理他那么多,我老婆子活了这一把年纪,还要受这种小孩子的气!”
真儿毅然地抬起头说:“师父要弟子来劝师叔出山,共同探寻白石师伯的生死之谜。这事关系武林十多年来的疑案,须要各大派统力合作,师叔,您已和崆峒结下了梁子,岂可再启争端?何况您被那天全教的暗算,双一腿不便。”
原来这老道姑正是当今武当掌门白柏道长的师妹静石真一人,脾气最是古怪,哪会听她师侄的言语,当下发作,只是冷声说道:“你还不扶我回到现里去!”
真儿忙收拾棋子,她想:“希望那人不要走到这里来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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