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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云岭交锋坠崖达小侠 洞房灭烛挥刀拒新郎(5)

纪广杰这时早已脱一去了那件官衣和官靴,换上了一身漂亮的绸裤褂,雪白的袜子及青皂鞋。他喜气洋洋,浑身的血液全都加速地流著。这时他内心的紧张喜悦,还从来没有过,脚步放得很沉重,但很从容迟缓,表示是新郎到了,故意叫屋里的阿鸾知道。

可是他才走到窗前,洞房里的那盏长命灯就突然熄灭了。纪广杰吃了一惊,但又笑了,心说:一位走江湖的侠女,和我又不是没有见过面,我们还一同到渭南战过季凤杰呢!怎么现在她倒害躁起来了呢?

这样想,既觉得可笑,更觉得可一爱一。他使轻轻地巧炒地咳嗽了一声,走进屋里。却觉得黑糊糊地,迎面就是一把沉重的大椅子,几乎将他绊倒。

纪广杰就不禁笑了,轻声说:“你这叫作戏耍新郎呀!”又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当一声,水花飞一溅!原来是地下放著个大铜盆,被纪广杰给踏翻了,弄得纪广杰才换的衣裤鞋袜尽湿。他心里不禁就有懊恼,但旋即笑了。

上前去推门,只见从里面关的很严。纪广杰就用手指轻轻地弹门,说:“开门吧!我来啦!”里面仍无人应声。

纪广杰又用拳头轻轻捶了两下,再向里面说:“开门吧!别害羞呀!我的新娘子!”

里面仍然没有人答言。纪广杰就笑出了声来,用手推门,口中说:“别闹,天不早了。这是人生大事!”里面的新娘却厉声说:“滚走!别到我这屋里来!滚!你敢再推门!”

纪广杰却隔门笑著说:“好厉害的新娘!哪有叫新郎滚走的呢?阿鸾我的贤妻,今夜咱们是天配的良缘……”

里面却又急躁地说:“滚开呀!”

纪广杰更笑得厉害,同时反倒不推门了。他站著思想了一会,随后就蹲下一身去轻轻地托门。少时把门托开了,就听哗啦一声,两扇门都倒下了;门里顶著的两条板凳也都倒下,几乎把纪广杰压倒。

纪广杰赶紧把门推开,嗖地一跃,跃进屋里,却见迎面一股寒光一逼一来。纪广杰吓得赶紧闪身躲开,只听咋的一声,新娘的刀倒没砍著新郎却劈在椅子上了。

纪广杰说:“好!先要比武,然后成亲么!”

他用手去托阿鸾的手腕,要夺昆仑刀,阿鸾却又一脚,正踹在纪广杰的小腹上。纪广杰向后一退,脑袋又撞在柜上,阿鸾却又狠狠地一刀劈来。

纪广杰赶紧伏身就地一滚,要去抱阿鸾的双脚,却被阿鸾一脚,正踢在他的左眼上。纪广杰痛得几手喊叫出来,赶紧又滚,阿鸾又转身抡刀去刺。纪广杰赶紧向屋外去跃,肩膀上重重的吃了一刀背,后腰上也挨了一脚,连人带板凳全都滚出了门外。但他立时挺身而起,喘了口气,向屋里愤愤地问说:“阿鸾!你这是甚么意思?你要害我的一性一命吗?我是你的丈夫,你爷爷叫你嫁给我!”

阿鸾却在屋里抡刀顿地,哭著说:“滚走!滚走!我不认得你!”

纪广杰虽然生气,但转又笑了。心想:本来她是镖师之女,平日骄傲极了,我若不把她以武技制一服 ,她是决不能甘心嫁我的。好!先打打,然后再恩爱。于是他到旁的屋里去找了一口宝剑,并点了一盏灯;拿著灯又回到新房,只见那屋里的门又已关严了。

纪广杰把灯放在地下,又想去托门,可又怕房一中再藏著甚么埋伏,他就提剑呆立,侧耳向门里去听,却听房里的新娘呜呜地痛哭起来。纪广杰不禁有些灰心,暗想这是怎么回事!

正在发呆,就见一人从院中进来,纪广杰一看,原来是鲁志中。

鲁志中却似对于刚才他们打架,现在阿鸾在屋中哭泣的事,他全都知道。他就向纪广杰摆手,带著满面的愁色,说:“纪姑爷!请你忍耐一些吧!姑娘她的脾气是向来不好。现在虽是喜事,可是她的心里实在难受。明天她们就要祖孙分离。她爷爷偌大的年岁,去投朋友,躲到山里,她自然也是不放心。今天纪姑爷不要和她生气,过些日子她自会好了。在没有战败一江一 小鹤,他们不能安居一团一 聚之前,她是决不能高兴的。这没法子,只好求纪姑爷耐心些吧!”

纪广杰点点头,紧皱著双眉,就向鲁志中说:“那倒不要紧,只是……”他本想说新娘方才不该用刀,而且刀劈下来时又是那么狠。但觉得那自己又太泄气了,随就说:“鲁师叔歇息去吧!不必管我们。我决不能跟她闹起来,我明白,我知道她是很烦恼!”

鲁志中又看了纪广杰一眼,就见他那很讲究的绸裤褂,此时又是泥又是水;头发也散乱了,左眼青得像个杏儿一般。鲁志中不敢笑,也不敢问,他就转身走出。

这时纪广杰站著又发了半天怔,又走到房里门前,用手推了一下。只听房一中的新娘再没有骂声了,可是仍然有啜泣之一声 。

纪广杰就隔著门,他说:“阿鸾,你不要伤心,我不跟你生气了。你嫁我,原是你爷爷的主意,并不是我向鲍家求的亲。现在你我已拜了堂,你我的婚事已定。今晚你不叫我入洞房,这不要紧!我知道是因为你们鲍家现在叫一江一 小鹤一逼一得无路了,你很伤心。你心里不高兴,我能原谅你。可是你得相信我,我担保不出十天,必把一江一 小鹤杀死。到时你看吧!现在我也不必和你多说!”

屋里的阿鸾这时仿佛更伤心,她竟呜呜地痛哭起来。

纪广杰心中十分懊恼,又长长地叹了口气。他便把房外的几把椅子凑在一块,并把房外门亦关好,剑放在身旁,灯亦吹灭了。他先是又懊恼了一阵,后来因身一体倦乏,精神颓丧,就躺在椅子上沉沉地睡去了。他这一夜 洞房花烛就这么度过去了。

次日早晨,纪广杰的面色并不怎样喜悦。洞房的房门开了,阿鸾的两只眼哭得红肿,穿著红缎衣裳,出了房子连纪广杰一眼不看,就回到里院去了。

纪广杰心中非常不满,有个不解事的小伙计,向纪广杰笑著问:“纪姑爷,昨儿晚上你在房里闹甚么啦?我就隐隐地听得咕咚咕咚的。纪姑爷你真够乐的。”又用手一指纪广杰的左眼,说:“你的那只眼睛怎么青啦?是要害眼吧?我给你上街买瓶眼药去吧!”

纪广杰大怒,咚的就给了那个小伙计一拳,打得小伙计“哎哟”叫了一声。

这时鲁志中走过来,他就和蔼地问说:“老师父问纪姑爷今天打算甚么时候走?他好叫姑娘预备著。”

纪广杰说:“现在就走,我恨不得立时就见著一江一 小鹤。除非他亡,不然我死!”

鲁志中赶快回去告诉他师父。

纪广杰就命人备马,他自己到房一中去收拾行李。待了一会,他的行李收拾好了,那边的阿鸾亦预备停当。阿鸾是仍然穿著红缎衣裳,站在院中低著头。

纪广杰一看见她那俊俏的模样,却又把昨夜所受的气,所受的踢打全都忘记了,笑著走出房子。

鲍老拳师看看孙女,又看看孙婿,他就感慨万千地说:“好!这次算是你俩替一我挡仇家了。刀槍无眼,说句不吉祥的话,你们亦难免有甚么舛错。可是我虽不放心,但亦没有法子,因为谁叫你们不幸,作了我的孙女婿?我现在投到老朋友处暂避,你们走后,我亦要走。我这么大的年岁了,走不到那里,我或许就死在半路……”说到这里,就见孙女涕泪一交一 流。

纪广杰却高傲地说:“老爷子何必要说这些扫兴的话!我想现在一江一 小鹤或已经到了长安,我们到了那里就准能把他杀死,老爷子你这次西去,不过是去玩一趟,用不著自己难过,也用不著替一我们担忧!”

鲍老拳师惨然微笑,又从怀中取出两封信来说:“这两封信你们携到长安,一封给葛志强,一封信等到万不得已,确实敌不过一江一 小鹤之时,再给他。”说毕,一交一 给了纪广杰。

纪广杰接到手中,见给葛志强的那封信是特别厚,里面像装著许多张信纸,两封信都封得很严。他随带在身边,然后向老拳师说:“老爷子,你老人家就不必多嘱咐了,甚么事情我都会办。我们这就走了,老爷子!再会吧!”

阿鸾垂泪又向她祖父拜了一拜,纪广杰就昂然地走出门去,阿鸾随著出来。

镖店门外已备好了两匹马,阿鸾先上了她那匹红马,并望著送出来的老拳师和鲁志中等,垂泣著说:“爷爷跟鲁叔叔请回吧!”

纪广杰将宝剑在鞍旁挂好,他很轻敏地就上了坐骑,然后抱拳笑道:“都请回,再会再会!”

旁边有许多人都羡慕这一对新婚的侠义夫妇;两匹马在许多人的眼光相送之下,就往北走去。

阿鸾还在马上不住回首,流泪说:“爷爷!你请回去吧!”

纪广杰的马在前,越走越远,她只得跟随上,同时她那老祖父的影子也在身后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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