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3)
洗又寒倏地哼了一声道:“我方才不是说过么?他妄敢不遵我言,而且竟敢……勾引外贼,对我加害……所以我……”他冷笑了一下,用手指着另一个皮袋道:“这是你大师兄,他和你二师兄是一样的下场……我也把他杀了!”
管照夕一时呆若木鸡,洗老看了他一眼,收了脸上的笑容,转为微笑道:
“可是你放心,只要你对我忠心,不出卖我,我不会对你如此!”
照夕翻了一下眼皮,道:“我那两个师兄,原来是出卖了师父?”
洗老不由一阵咬牙切齿,愤然作色道:“岂止出卖我……我这条命,还差一点送在他二人手中,嘿嘿……”
他冷笑了几声,点着头道:“可是,他们仍没有逃过我的手去!”
他说着,脸上罩下了一层一陰一影,看着十分可怕,就见他仰着脸喃喃道:
“可恨的孽障……可恨的淮上三子!”
照夕不由惊问道:“淮上三子……师父……”
洗老忽地一怔,叱道:“不要多问!”
照夕心中这时暗暗想道:“师父真是一个令人敬怕的怪人啊!”
他猜想到,这洗又寒本身定有一件极为隐痛的事情,不为外人所知。可是,因为师父曾经关照过他不可猜疑,所以管照夕一想到这里,忙岔了过去。
洗又寒这时已把簿子收好,又用黑布包扎了起来,他目光灼灼地注视在照夕脸上,半晌才道:“你那两个师兄,虽是随我多年,学成了一身难得的本事;可是到底限于根骨,未能登峰造极……他们死了之后,我也就失去了传人。”
他叹息了一声,看了管照夕一眼道:“这多少年以来,我因收徒灰心,差一点儿死在了徒弟之手,所以抱定宁可把一身绝技失传,也决不再收一个徒弟了……”说到此,他顿了一下又道:“自从你一来此,我已猜出你安有拜师之心,只是一来我已下定决心不再收徒,再者我取徒条件太苛责……也不知你是否有此资格……”
他微微一笑道:
“这几个月以来,你固然是在天天留意我,可是我又何尝不在天天注意你?”
说到此,照夕不由脸色一红,洗老笑了笑,又接着说下去道:
“经我仔细观察的结果,你质禀、根骨、智慧无不是上上之材,我的心就有些动了。”
管照夕不由暗自欣喜,洗老白眉微皱,又道:
“后来又见你诚心可感;而且我为试你是否贪财,故意遗落珠袋在外,你居然见财不昧,诚心难得!”
说着他又狞笑了一下道:“当时如果你一时贪心,可就为你自己造下了杀身大祸了!”
照夕吓得直打冷颤,洗又寒又接下去道:
“也就是因为以上几点,所以我才饶你不死,竟破格收你入我门下,在你来说,确实福缘不小!”
他冷笑了一声又道:“这是因为特殊的事故,才迫使我洗又寒来此穷途,否则青海天沙岭冷心轩,和江南十二道台,那种势派和今日又自天壤不同了!”
他像是有无限地感慨,长吁了一口气,那瘦癯的脸上,刻下了深深的回忆,这一霎,在他脸上的皱纹里,荡漾着悲痛、愤怒和仇恨。
管照夕只是静静地听着,不敢多岔一句,可是听到此,实在又忍不住,不由问道:
“师父为何不回去呢?”
洗又寒冷峻的目光扫视了他一眼,嘿嘿冷笑了几声,低头自语道:
“总有一天,我会回去的。”
他突然正色道:“今天我对你说的任何话,你都不许对外人泄露一字,否则……”
照夕打了一个冷战,连连点头道:
“你老人家放心,弟子一定守口如瓶。”
洗老笑了笑道:“我倒不是怕你说,只怕你说出来之后,我又要多杀一个人了!”
类似这种的话,真是句句令照夕心惊肉跳,他连连地答应着,洗老又道:
“还有一点,以后你在人前,不可叫我师父,仍称我洗老就是……至于练功也不必过急,我自会慢慢授你的。”
照夕又连连称是,洗老提起一把砂壶,倒了两杯白水,道:
“你喝水!”
照夕恭恭敬敬地端过了一杯,就口呷着,这时洗老完全回复了平静的态度,他走了一转,回过头来问道:“你以前练过功夫没有?”
照夕摇了摇头道:“没有,什么功夫也没练过。”
“好!好!最好是没有练过。”
他眨了一下眸子道:“中国技击之术,可分为内、外两派,其实殊途同归,其理则一。”
“内家开派为武当,创自宋徽宗时之武当道士张三丰,他的原理是由内往外,先以养气而后则动以拳掌,讲究的是十八字秘诀……”
照夕不由听入了迷,洗老咳了一声又道:
“这武当派动手讲究狠,所谓‘犯者立仆’,外表上看来,凡属于内家一脉者,永远是一派斯文,看不出有何异状。可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如触我,力随意施……
我本身内力,大部分是脱胎于此派的。”
照夕不由点了点头,洗老又皱着眉道:
“所谓外家派者,始自魏时之达摩禅师,也就是今日之少林,他们是由外往里练,可是不论内、外哪一家,都是最注意于内功吐纳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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