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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除夕(2)

“今年什么时候回去?”

距孩子们放寒假的两天前,风野问妻子。

妻子看着历,有些不以为然地反问道:“还去吗?”

“那当然了。怎么了?”

“每年去一大家子,够添乱的。”

“可是,我妈还盼着见孙女们呢。”

全家四口人回去的费用是个死数。到了老家,给母亲、侄、甥辈的孩子们的零花钱、压岁钱必不可少。年年如此,已经成了一项必要经费。

“不想去吗?”

“那倒不是……”

妻子的表情依然消极。

“还是得去。再说,孩子们也盼着呢。”

“你什么时候能去?”

“什么时候,工作一直排到年底了。”

“我可不愿意先去。每次我们先到,妈妈都说,孩子爸爸一个人工作,真可怜。好像说我跟孩子们只知道玩。”

“嗨,别放心里去就是了嘛。”

“那是你母亲,你不介意,我可受不了。以后,我看就在东京过年吧。”

妻子似乎随口道来,其实在心底里,-子的事肯定还拖着尾巴。

风野改变策略,转而去问女儿们。

“你们放了假,立刻就去奶奶家吧?”

“课要上到二十四号,二十六号走吧。”

小女儿率直地点头同意。大女儿说:“我二十七号要参加饯别会,二十七号以后才行。”

大女儿上初三了,对这个年龄来说,空气洁净,庭院宽阔的乡间农舍,大概已引不起兴趣。

“奶奶做了好吃的等着你们,不早点去可不行呀。”

“爸爸什么时候去?”

“爸爸有工作,稍晚点走。”

“妈妈说了,工作脱不开身的话,每天从水户去东京就行。”

“开玩笑。那么远,能天天跑吗?”

看样子,妻子连这事都跟孩子们说了。自己以后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如果妻子说不回老家,那就自己一个人回去,到三十一号再悄悄回东京。

要不然,就说除夕开始有工作。

这也不行,与杂志有关的工作,二十七八号截止。那时,出版社和印刷厂也休息,一直到元月五日都没人上班。妻子对此是了解的。

如此看来,只能说年底到年初这几天有采访了。

但是,年三十至元月期间公司都放假,上班的只是极个别的人。另外,风野到目前为止的工作范围内还没有过采访过年的内容,所以,很难让妻子相信。

可是,自己刚向-子保证过一起过年。

一番冥思苦想之后,风野心生一计。

立一个名目,去采访除夕至元月的京都街景。

从年三十到元月初这段时间,京都的街上可成为采访素材的东西太多了。知恩院等各名寺要撞辞岁之钟,参拜八坂神社和平安神宫的如堵人潮。特别是在八坂神社有苍术祭火仪式和元月一日祗园町的艺伎的参拜仪式。还有元月三日开始的艺伎沿街巡游和年初排练仪式。

京都的元月,即使商店关门休息,街景也是一幅画。以采访街景为由,蒙混过关,大概不致招来嫌疑。

但是,有个问题。如果被妻子问道,采访之后写什么,很不好办。

不过,妻子并不是风野写的东西篇篇都看。因为登着风野文章的杂志肯定送家里一本,只要想看随时都可以看。但妻子似乎兴趣不大。所以,或许装不知道也能混过去。

最大的问题是住宿地点。妻子肯定还要问旅馆名字。不过,过年期间,京都的旅馆格外拥挤。就说定不下来住哪里。

总之,与其勉强把妻子、孩子赶到老家去,不如一开始就挑明,自己从除夕至元月初这几天去不了。这样,孩子们会认可,自己心里也少个包皮袱。

风野对自己的高招颇为自得。但事实上,事情远非想像的那样顺利。

二十五日,孩子们放假后的翌日,风野忽然满脸为难的样子告诉妻子:

“是这样的,除夕至元月初这几天我得去京都采访。”

风野的解释是,K公司要搞一个“日本的元月”号外,自己承担其中的一部分。

“你怎么揽下这事?”

“哪有为什么呀,人家找上来的嘛。”

“可你以前没写过那方面的东西埃”

“是没写过。可是,既然找来了,不干也不好。再者,我还想看看元月的京都呢。”

“哎,带上我们吧!”

妻子很随便的样子说道。风野慌忙摇头。

“哪有工作带着老婆、孩子的。”

“那怎么了?你干活儿时,我们逛街,不会打搅你。”

“元月里没什么好逛的。”

“我们可以去神社、寺院走走呀。”

“就是去,现在也找不着住的地方了。”

“那你怎么住?”

“我一个人好说,什么商务旅店、简易旅馆都行。”

“我们也能住那种地方呀。”

“别说了,你们还是回老家去好。”

妻子闻听此话,就挺直了腰,“你是不是又想跟从前似的?”

“从前……”

“就是那次,说是去大阪工作,实际上还不是跟她在一起?”

妻子锐利的目光仿佛警察一样。

“你想什么,要干什么,瞒不了我。”

风野把脸略扭向一边。

“别当我是傻瓜!”

妻子甩下这句话转身就上了楼。

看着楼梯,风野叹口气。

妻子似乎已经看穿。看这情形,或许不该耍这个花招,直截了当地说“工作要干到年底,你们先回去”,就好了。

可是,话已说出,收是收不回来了。如果现在改口说不去了,等于明着告诉妻子,自己刚才在撒谎。

“已经弄到这份上,只能坚持说去采访了。”

风野对自己说道。老实说,风野信心不足。

二十五、六、七这三天,孩子们好像获得了解放,整天都跑出去玩了。上午,风野在家,几乎听不到孩子的声音。

每年,到了二十七八日这两天,孩子们会跑来说:“我们二十九日去奶奶家”,或者“爸爸什么时候走?”可今年像是忘了,谁也不提这事。

到了二十九日,还是没人提这事,风野终于忍不住了。

那天下午,听见小女儿在走廊上的声音,风野就叫她到书房里问话。

“你们什么时候去奶奶家啊?”

“说是不去了。”

“什么?”

“妈妈说,把爸爸一个人扔在这儿工作怪可怜的,大家留下来,过了年再去。”

“别管我,你们立刻就去吧。”

“真的吗?”

“当然了。要不奶奶多可怜呀。”

“那你跟妈妈说说吧。”

“我让你去说。”

怪孩子又有什么用,妻子这招真够陰损的。表面上是同情,实际上却在整治丈夫。

虽然心里不痛快,但还不能表现出来。

风野一直忍到晚上,孩子们都睡了,才问妻子:

“你说的不回老家了?”

“那不挺好吗?”

“前些天我不是说让你们去吗?”

“可你在工作,我们只是去玩,不太合适。”

“你别说怪话了。”

“哟,哪句话不中听啊?”

“总之,你们要去。妈妈还盼着呢。在老家过年就是行孝道。”

“就这么定了吧。明白吗?”

妻子不正眼看风野,什么也不说。结婚十五年了,妻子去老家越来越勉强。起初还直言不讳,现在却耍起了手腕。

风野大失所望。可是,把妻子变成这样,责任的确应由风野承担。

年底的工作,在二十九日彻底完成了。当天晚上,风野约好和几个编辑一起商量工作,捎带打麻将。

五点钟,在新桥一家常去的小店,小酌之后,众人吃了饭。来的都是无话不说的朋友,所以,风野就把自己想在新年这几天装作去京都旅行,哄骗妻子的考虑和盘托出。

“就是这么件事,出现什么情况,还请各位多关照。”

既然妻子已经起疑,只好仰仗朋友帮忙了。

“这么做有把握吗?”

编辑主任小田侧着头,担心地问。

“过除夕,丈夫不在,这事可不校”

“所以,我才求各位出主意的嘛。”

“可你太太也太可怜了。”

“喂,喂,你到底帮谁的啊?”

满座皆笑,但是,同情妻子者居多。

“风野君,情妇的确可怜,但是,在某种程度上也只能那样吧。”

“是啊,在哪家过年是个大问题。”

最近,刚在外边有了相好女人的编辑岸田,相当认真地沉思起来。

“关键是被风野君夫人问到时,咱们要统一口径,说他去京都采访了。”

“反正过年都休息,找不到人。”

“不,要防着事后突然问咱们。”

“那么,风野君准备在她那里扎下了?”

“这个……”

“出去走路不小心被发现,可就麻烦了。”

“跟她睡了这么多年,你还真风流。”

小田不无讥讽之意,但风野全靠这些朋友相助了。

“麻将嘛,恐怕不请风野君痛痛快快输几把,不行吧?”

众人议论着,上了二楼打麻将。

风野平时输的时候少。但是,今天老惦记着过年的事,精神集中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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