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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回京都(5)

“马上又能见面的,星期六见面吧。”

“这不行,我非要今天夜里?”

“你这人真蛮缠埃”

“蛮缠的是你!疑神疑鬼的,没有自尊心,所以才随心所欲,你这样的人还是滚回夫人那里去吧!”

“可以回家?”

“请吧!马上回去,回家可以让夫人放心呀!”

“喂,迪子……”

“迪子?是你随随便便乱叫的吗?”

迪子一口气喝干杯中的啤酒,苦味溢满口内,渗入干渴的嗓眼里。迪子颇感辛酸,觉得男人太自私了。这也不是现在才开始的,从两人最初交往时起,阿久津就瞒着妻子和同事保持着两人的关系,幽会时挑选不引人注意的咖啡店,然后坐车径直去旅馆,交欢以后,男子又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神情回到有妻子等待着的家里,这样的自私,不只是有妇之夫才有,就连秋野,尽管单身,但他的自私是一样的,一边说爱着迪子,已经离不开她了,结果一边却去了东京,男人不管说多么喜欢,总有清醒的时候。这些话,只是虚与委蛇信口开河。

由此看来,迪子不会欺骗自己。对她来说,喜欢的,即使牺牲一切也在所不辞,讨厌的,无论怎样花言巧语也总是令人生厌的,喜欢的,常常因一种好恶而泾渭分明,当然,初次受到阿久津的抚爱时,她还不能抹去对秋野的回忆,她一边依偎在阿久津的怀里,一边忽然想起了秋野,但是,那只是在变换主人时的一瞬间,现在她无疑是爱着阿久津的。纵然秋野提出想和她见面,她也不会见他。现在她一心一意地追恋着阿久津。

女人一旦有了喜欢的人,便会对那人专心致志毫无二心。男人即使有了意中人,却同时也会和别人产生关系。迪子摸模糊糊地感觉到,这好像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区 别。她心想,男人和女人,也许就是因为生理上的不同,所以在想法上也有很大的差异。在这一意义上,她似乎多少有些理解了男人的心思。然而,那只是心情舒畅 的时候,关键时就不会那么冷静地对待。不能冷静是因为爱之深刻,所以对迪子来说,现在要求她冷静是勉为其难的。

阿久津一言不发,默默地往自己的杯子里斟着啤酒,然后给迪子的杯子斟满。在对方愤怒时,保持着沉默,好像在等着对方愤怒、指责,不久便会疲惫。这种沉默,想必是男子的狡黠。

“你想回家,你就可以回家吁!”

迪子用稍带冷漠的口吻说道。

“你能静下心来搞研究,也是托了夫人的福吧。”

“你在说什么?”

“你听不懂吗?”

迪子那张讨男人喜欢的脸蛋变形了。虽然眼泪还没有流出来,但现在只要有一个开头,立即就会泪流如注。迪子的脸庞正勉勉强强地忍受着极限。

“今夜回家,说到底也不是为了妻子。”

“不是为了妻子,你说是为了什么?”

“为了我们。”

“别说的好听!”

“反正,你听一听嘛。今天如果不回家,家里就会知道我住在外面了。守屋是我的好友,和我妻子的关系很密切,所以马上就会知道的。”

“你想说什么?”

“那小子最近察觉出我们两人的关系有些神秘,尽管不知道有这样的事情,但怀疑我们之间有好感。”

“我们的事,他不该告诉你夫人吧。”

“这还不会。不过女人的感觉很灵敏,虽然我不会露出明显的破绽,但她感觉到我另有喜欢的女人。从我冷淡的态度里发现我有外遇,而且如果真有的话,估计是你。”

“为什么是我?”

“最近我没有提起过,但以前我常常说起你是个好姑娘,总是帮我的忙,所以她还记得那些事。”

“今夜你回家,你为什么说是为了我们?”

“这……”

阿久津喝了一口啤酒后,说道;

“今夜不回家,那小子就会怀疑我们的关系了,而且他会觉得准是那么回事。这么一来,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那些事,和我无关吁!”

“当然在家里发生的事,是我单方面的问题,因我而起,我也只好认了。但一旦闹僵了传到单位里就麻烦了。”

“那会怎么样?”

“如果那小子到所长那里去汇报我们的事,我们两人在这里就待不下去了,也许会调走一个。”

“难道把那种事……”

“不!若是那样倒好了,她娘家在东京,她总想回到东京去。”

“太任性啦!”

“是啊,是太任性了。”

“我是说你呢。”

“说我?”

“随便找个借口,就想要回家埃”

“我不是我借口。为了我们能好下去,我想我还是先回家的好。”

“我们,还不如散伙呢!”

“反正,我今天要回家,你要理解我的处境。”

阿久津双手抱着杯子垂下了头。迪子从屏风的隙缝间望着卧室。在微弱的光亮中看得见被褥的一角。在那里尽兴作爱的,仅仅是一个小时之前。那时,她做梦也没有想到作爱后就要回家。阿久津的妻子,单位里的事,全都忘记了。那时,只有两个人的炽热的爱。

回想起来,那是短暂的。好像为了那短暂的爱,一时间产生了错觉,忘记了现实。

“我先送你回家吧。”

阿久津将迪子的沉默错当作是一种承诺了。他在壁橱前快快地脱下睡衣,穿上裤子。

看见男子在急急地作着淮备,迪子站起了身。再絮絮叨叨地,就只会增添她的屈辱感。

你去任性吧!

迪子一言不发,又走进浴池前的更衣室,穿上衣服,整了整脸。走出浴室时,柔和的脸庞已经变得苍白,有些紧绷绷的。

“能走了吗?”

迪子一打开打开更衣室的门,阿久津便问道。他已经穿着西服,系着领带,有手提着旅行包皮。

“……”

“对不起了。”

阿久津微微鞠躬道。

迪子的心里陡然涌出哀伤,那是什么样的哀伤?是怜悯不得不回家的男子?自己却爱着这样的男子,她感到非常悲哀。

“你还在发火吗?”

“呃……”

迪子在阿久津的肩头窘笑着摇摇头。

“我喜欢你,你只要相信这一点。”

阿久津用手指梳理着迪子的头发;

“你要理解我啊!”

“你要答应我。”

阿久津愕然地回过头,不知是什么事。

“今天,不要和夫人同房。”

“难道……”

“同意我吁!”

“你说作爱?难道还能做房事?”

阿久津微微一笑,拥着迪子的后背向房间门走去。六

两人走出南禅寺的正大门,坐上了车。

“我送你吧。”

“我没事的,你先回家。”

阿久津住在上贺茂,迪子的家靠近大德寺的船冈山。

要说从南掸寺顺道而去,还是迪子的家离得远。

“船冈山。”

阿久津向司机讲了迪子家的地名。

“我先送你回去。”

“别废话了。我还有地方要去。”

“你不回家?”

“回家不回家,和你没关系。还是你先回家,家里还有人等着你呢。”

“你……”

阿久津抚摸着迪子端坐着的大腿。

“别讲气话,你特地等着我,所以原来我也不会回家的,今天是因为碰到守屋……”

“我知道了。”

迪子不耐烦地打断了地的话。阿久津嘴唇嚅动着欲言又止,便缄然不语了。再稍稍多说几句,两人之间就会产生裂痕。走出旅馆时暂时显得和解一样,但那仅是外表。

右边出现下鸭神社外院的树丛,车朝着北大路的交差口驶去。再往前,就是阿久津的家。

“司饥,笔直下去。”

“说好先送前面的吧。”

“行啊,让我在这里下车吧。”

“你要去哪里?”

“你不用担心我。司机,请在前面路口停下。”

“喂……”

阿久津慌忙抓住迪子的手臂,对司机说道;

“没关系。你把车开到船冈山。”

“到底去哪里?你们……”

司机不快地问。

“去船冈山。”

“不再改变啦!”

“对不起。”

司机轻轻咋了一下舌头,又加快了速度,从争执的当事人来看是极认真的,但在旁人的眼里,只当是撒娇怄气。

车在北大路向西行驶。一过十一点钟,紫野一带便静悄悄的。电气列车站也已经关闭,只有卖酒的商店还点着孤寂的灯。

“明天再说吧。”

大街上的信号灯翻成绿色时,阿久津好像改变了主意,说道;

“中午在里韦拉见面吧。”

“里韦拉”是一家餐厅,离输血中心只隔着一条横马路。虽说离输血中心狠近,但也有四、五百米远,途中还有别的咖啡店,所以输血中心的职员去里韦拉餐厅的很少。

“行吗?”

阿久津又叮嘱道。迪子默默地望着车窗外,缄然无言。

车在深夜的海道中疾驶。司机也许怨在这里补回白天因车辆拥挤而失去的时间。

“在这前面向左拐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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