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论主体的第二类客体以及充足根据律在其中起支配作用的形式(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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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叔本华:《伦理学的两个基本问题》第148页及以下各页(第二版第146页及以下各页)。
“即使在今天
邪恶依然畅行无阻,
那也不必担心,
正义在明天,将受人拥戴。”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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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歌德:《东西诗集》第97页。
但 这些先生们是否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一个被预言了很长久的时代已经开始;教会正在开始动摇,而且已经动摇到这样的程度,就连能否恢复它的重心尚是一个问 题,因为信仰已丧失。启示之光也如同其他的光一样,需要一定量的黑暗作为它不可缺少的条件。具有一定程度和广度的知识者已大有人在,信仰已不适于他们。日 益明显地露出桀骜不驯面目的浅薄的理性主义之得以传播就是明证。它暗中量布似地去衡量人们思索了若干个世纪的基督教奥理,提出质疑,并认为自身十足地聪 明。然而,正是基督教的精髓,有关“原罪”的信条,特别为这些头脑简单的理性主义者选出来作为笑柄;因为在他们看来,似乎任何东西都不及我们每个人自出生 之日起开始存在更为确定,因此我们带着罪孽来到人世是最为不可能的事情。多么锐敏!恰恰就在贫困肆虐、警惕放松时,狼便开始在村庄出现;以致过去曾潜伏着 的唯物主义在这种情况下与它的伙伴、被有些人称为人道主义的兽行主义,抬起头来并手挽手地冲到了前排。我们对知识的渴望由于我们不再信仰宗教而变得愈加迫 切。整个理智的发展已达到沸点,一切信仰、一切启示和一切权威随之蒸发散失,人们主张有权作出自己的判断;这一权力不仅是教导出来的,而且是让人信服的。 他已离开了他的婴幼时期,要求独立行走。然而对形而上学的渴望跟肉体的需求一样不能熄灭。这样,对哲学的想往变得日益迫切,人们乞求于那些已经脱颖而出的 所有名副其实的思想家的灵魂。空话和已被阉割了的理智之软弱无能的努力就再也不能满足人类的要求;因此觉得需要有严肃哲学,由于这种哲学所考虑的并非薪金 酬劳,因此它几乎一点都不关心是否能让内阁大臣或议员称心如意,是否合乎这类或那类宗教团体的意图;相反,这种哲学清楚地表明它的天职完全不是为精神贫乏 的庸才谋得生计。
还是回到我的主题上来。通过略具冒险性的扩张,理论神谕就被添加到了实践神谕上,康德错误地把后者赋予理性。这一发明的 荣誉无疑应归功于雅可比,职业哲学家们欢乐雀跃地感谢这一前辈留下的这一珍贵礼物,因为这一礼物可以作为一种手段帮助他们摆脱康德从前曾经把他们逼入的困 境。冷静、自若、审慎的理性,曾受到康德无情的批判,从此以后被贬为知性并以此名称为人所知;而理性被设想为拥有丰富的、虚构的能力,仿佛能够给我们提供 一个眺望世外甚至是超自然的世界的小小窗口,通过这个窗口,我们就能获得所有现成的真理,而老派的、诚实且深虑的理性就这些真理长期争论、辩驳,结果是一 无所获。作为这样一个纯粹想象的产物,这样一个彻底虚构的理性,这五十年来竟一直支撑着德国的冒牌哲学;首先,是作为“绝对自我”的自由建构和规划以及从 自我中产生的“非我”;其次,是作为绝对统一或混沌未开的理智直观及其向自然的演化;或者,是作为上帝从他的黑暗的深渊中,或雅各布·波墨式地从无底洞里 产生;最后,是作为纯粹的、独立思维的、绝对的理念,概念自我运动的芭蕾舞台——同时,还始终作为圣洁的、超感觉的、神的、真理的、美的以及这类东西的直 接领悟,甚至纯粹是作为对所有这些奇迹的模糊的预感①。——因此,这就是理性,是吗?噢,不是,这不过是一出闹剧,我们的哲学教授们由于康德的致命抨击而 痛苦地不知所措,想利用这出闹剧设法把他们国家业已确立的宗教课题继续进行下去,利用这出闹剧作为哲学答案,不管是对还是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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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这里是指前面所说没有“d”的“Ahnung”
对 于所有的教授式哲学来说,首要的义务就是确立一种无可怀疑的学说并为之提供哲学基础,其学说是这样的,宇宙中有一个上帝、创世者和统治者,一个人格化的因 而是个体的存在,它被赋予知性和意志,从无中创造了这个世界,并用无上的智慧、能力和善来统治它。然而,这一义务使我们的哲学教授在严肃哲学面前处于极其 尴尬的境地。因为康德已现世,《纯粹理性批判》在六十多年前已写出,其结果是:在基督教时代已提出的关于上帝存在的证明(这些证明均可归为三种也只能有三 种),没有任何一个能够完成预期的目的。而且,任何一个这类证明的不可能性以及由这种证明所建立起来的整个思辨神学的不可能性,终于得到了先天的说明,而 不是用空话或黑格尔之正时兴的繁琐术语说明的,这些东西,坦率而严肃地说,只要你使用那种过时的老办法,就能说什么指什么;因此,无论它多么不适合很多人 的趣味,60年来竟没能提出任何具有说服力的东西与之抗衡,结果,上帝存在的证明名誉扫地,再也不可信了。我们的哲学教授甚至已开始对之看不起并且明显地 不屑一顾,认为这种举动无异于证明不言自明之物,实属荒谬又多余。咳!真可惜,这一点怎么没有早点被发现!不然的话,就不必好几个世纪费劲地去探求这些证 明,康德也就完全不必对它们施加理性批判的压力并把它们碾碎了!有些人无疑会由于这一轻蔑而想起狐狸和葡萄的故事。但是,那些要看看这种无聊样本的人,可 到谢林1809年的《哲学著作》第一卷第152页上去找。现在其他的人都在用康德的主张安慰自己,即证实上帝不存在同证实上帝存在一样是不可能的——好像 这个爱说笑话的老头当然不懂得要证明的正是要提出的论断的依据——雅可比令人赞美的发明解救了我们惊慌失措的教授们,因为这一发明给予了本世纪的德国学者 这种过去闻所未闻的特殊理性。
然而,所有这些伎俩都毫无必要。因为证明上帝存在的不可能性无论如何都不会妨碍上帝的存在,这是由于它现在 万无一失地建立在更加坚实的基础上。它确实是一个启示问题,此外,这也更加可靠,因为这一启示是只赐给一类人的,正是这个原因,这类人被称为上帝的选民。 上帝作为世界人格化的统治者和创造者并尽善尽美地支配万物这个概念,只有在犹太人的宗教以及从中分化出来的两种信仰(从而在更广泛的意义上可称之为犹太教 的宗派)中才能发现,通过这一事实,更能够看清这一点。这样一个概念我们在其他宗教中(无论古代还是现代的),都不曾发现其踪迹。无疑,因为还没有人梦想 着要把这一万能的创造者上帝与印度教的梵混为一谈,梵就在我、你、马、狗之中——或甚至同以生死为接替方式及承担世界创造之罪恶①的婆罗门混为一谈——更 不会同受骗的萨图耳努斯②那好色的儿子、勇敢的普罗米修斯曾预言他要垮台的朱比特混为一谈。但是假如我们最后把注意力集中到追随者最众的宗教上,那么就这 一方面说,最重要的首推佛教,我们再也不能闭上眼睛忽视这样一个事实:正如它是唯心论的和禁欲主义的,它还是坚决彻底的无神论的;而且其思想程度达到了无 论何时出现了十足的有神论都会引起它的僧侣的极端厌恶。因此,在阿瓦的佛教高僧递交给天主教主教的一份文件③中,对于“有一个创造世界和万物的存在,唯有 他值得崇拜”这一教义,就被算作六个邪恶异端④之一。施密特,一个最优秀的学术权威,完全证实了这一点。在我看来,他理所当然是欧洲学者中佛教知识最丰富 的人,在他的著作《论诺斯第教义和佛教的联系》第9页中指出:“在佛教文献中,没有一字一句表明它承认有作为创业本原的最高存在。无论这一问题在其论证过 程中何时呈现出来,似乎总是故意避开。”又说:“佛教学说不知有永恒的、非创造的在时间之前即已存在并创造一切有形和无形之物的唯一存在。这种观念与佛教 无关,在佛教典籍中看不到这种踪迹。关于‘创世’,我们能看到的也是如此。可见的宇宙确实不能没有开始,但它是按照始终如一、永不改变的自然法则生于虚 空。假如我们设想任何东西——把这种东西称之为“命运”或“自然”——会被佛教徒奉为神圣的本原,那我们无论如何都是错误的;相反,恰恰由于虚空的发展, 虚空猛然抛下或突然分为无限个部分,这才产生了物质,物质构成了宇宙在其内部的罪恶,或在宇宙的内外关系上构成宇宙之恶,从物质中产生罪恶,或者是依照同 一个恶建立起来的永恒不变的法则而进行的持续不断的变化。”然后又说⑤:“创造这种表达与佛教无关,佛教只讲宇宙起源说;”“我们一定理解圣源创世观念与 他们的学说是不相容的。”我能举出一百个这样确证的例子;但我只提一个,因为这个例子来源于官方,且广为人知。在深含启发意义的佛教典籍《大王统史》⑥第 三卷中,有一段译文记载了大约1776年锡兰的荷兰总督对五大浮屠的高僧们分别依次进行的诘难。对话者之间差别甚大,彼此在领悟对方谈吐的意思方面又有很 大的障碍,读来很是有趣。依照他们所信奉的学说,这些信徒对所有生灵都充满了爱心和同情,甚至对总督也不例外,他们在谈话中不遗余力地使总督满意。但是, 尽管这些高僧们虔诚自制,他们那质朴天真的无神论还是跟总督那建立在犹太教基础上从小就接受熏陶的根深蒂固的赎罪说发生了冲突。这种信仰已成为他的第二天 性;他一点都不明白这些高僧竟是无神论者,所以总是问起至高无上的存在,问他们是谁创造了世界等问题。于是他们答道,没有比佛陀释迦牟尼更高的存在了,他 是全胜全善的,虽身为王子,却甘愿乞讨,终生宣讲他的崇高教义,拯救人类,使我们从不断轮回的痛苦中解脱出来。他们认为世界不是任何人创造的⑦,而是自我 生成的,自然把它展开又把它收回;正因为如此,有即是无,即它必然与轮回同在,而轮回则因我们的罪恶行径而生,等等。提到这类事实只是为了说明直至今日德 国学者们仍然在以一种可恶的方式普遍坚持宗教和有神论是一样的;事实上,宗教之于有神论犹如类之于单一的种的关系,只有犹太教和有神论才是一致的。所以, 我们就把各国一切既不是犹太教徒、基督教徒,又不是伊斯兰教徒的人统贬为异教徒。基督徒甚至因为三位一体的教义而受到伊斯兰教徒和犹太教徒的指责,因为在 后者看来这还不是纯粹的有神论。因为无论反过来说什么,基督教的血管里流着印度人的血,因此它总想着要从犹太教中解脱出来。《纯粹理性批判》给予这种有神 论以最严厉的抨击——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的哲学教授们匆匆把康德搁置一边的原因;但假如这部作品出现在佛教流行的国家,无疑会被看作为一部富有启发性的著 作,用来更为彻底地驳斥异端邪说,有益于证实正统的唯心论——主张呈现在我们感官的世界完全是表面的存在的学说。甚至在中国另外两种与佛教共存的宗教—— 道教和儒教——同佛教本身一样,也是无神论的;因而传教士们就不能把《旧约》首五卷的第一节译成中文,因为中文里没有上帝和创造这样的词汇。甚至传教士格 茨拉夫在其《中华帝国史》第18页中都诚实指出:“(中国的)哲学家中竟无人在知识中翱翔到足以达到认识宇宙的创造者和上帝的高度,虽然他们已充分地掌握 了自然之灵光。”戴维斯也从米尔恩为他《论语》(Shing-yu)的译本所写的序中引证了一段话,跟上面那段话非常一致,在谈到这本书时他说,我们从中 可以看到所谓的“自然之灵光”即使得到异教哲学家所有智慧的帮助,也完全无力使之达到对于真正的上帝的认识和崇拜。”这足以证实:启示是有神论赖以存在的 唯一基础这一事实;确实也必须如此,不然启示就是多余的了。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可以用来说明无神论这个词本身就含有一个隐秘的假设,因为它把有神论当作 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如果用非犹太教来代替无神论,用非犹太教徒来代替无神论者,这种提法让人觉得更加诚实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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