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3)
它必须死,她歇斯底里地想,要是把它的病脑子狠狠打进脊椎骨里,让它深度脑震荡一定会一定会一定会——
库乔爬了起来。它的鼻吻上满是血,眼睛又变得迷惑、空荡。屋里,电话一遍一遍地响着。
狗好像在走开,突然间它邪恶地猛咬向自己的身侧,好像被什么叮了一下,但它已经转过了身来,向多娜的窗子扑过来。又一声钝钝的重响,它径直撞到多娜的面前,血溅满了玻璃,一道长长的银色的裂缝出现了。
泰德尖叫起来,他的手拍到脸上,把双顿拉了下来,手指在上面划出了几道痕。
狗又猛扑过来。泡沫像线一样顺着它流血的鼻吻向后飞去,她可以看见它的牙,粗得像黄色的老长青藤。它的爪子啪路一声打在玻璃上。它两眼的中间有一道正 在流血的伤口,它的眼睛死死盯着她的眼睛,那双眼睛麻木、迟钝,但并不是——多娜可以发誓——并不是没有一点知识,邪恶的知识。
“滚出去!”多娜对它尖叫。
库乔又撞在她窗下的车板上,又撞上去,又撞上去。现在她的门已经向里凹得很厉害了。这条狗两百磅的重量每向品托车撞一次,车子就跟着摇一下;每一次她 听见那种重重的、沉闷的撞击声,她都确信它已经撞死了自己,至少把自己撞晕了过去,但每一次它都起来,向房子小跑过去,转身,又向车子猛冲过来。库乔的脸 已经是一张血和缠结的毛做成的面具,它的眼睛,那双曾经是善良、温和的褐色眼睛,现在只是带着愚蠢的愤怒盯着她。
她看向泰德,他出现了休克反应,在自己的座位上像胎儿一样躇成一个紧缩的球,他的手抱在脖子边裸露的地方,胸紧拉着。
也许这样最好,也许——
屋里的电话铃声停了。
库乔本来正在转身,也停下了。它伸出头,又做着那种古怪、呼唤着什么似的姿态。
多娜屏住了呼吸。这段安静看起来非常长。库乔坐下,把它可怕、满是伤口的鼻子始向天空,凄厉地嗥叫了一声——这洋一种黑暗、孤独的声音!她禁不住哆嗦 起来,她再也不热了,她冷得像呆在地窖里。这一刻她知道——一她已经没有了感觉,没有了思考——她知道这条狗不只是一条狗。
这个瞬间过去了。
库乔站了起来,非常慢,非常疲倦,它去了品托车的前面。她想它在那儿躺下了——一她再也看不见它的尾巴了。尽管这样她还是紧张了好一会儿,她的思想已经在想象狗会像以前一样跳上发动机罩。它没有。什么都没发生,只有寂静。
她把泰德抱在怀里,对他低声哼起了歌。
布莱特终于放弃了,从电话间里出来。沙绿蒂拉着他的手把他带进卡尔多尔商店的咖啡间。他们到卡尔多尔上来看配得很好的桌布和窗帘的。
霍莉在等他们。她啜完了最后一点冰淇淋汽水.“没有问题,是吧?”她问。
“没有什么严重问题。”沙绿蒂回答,她抚摩着布莱情的头发,“他在担心他的狗,是不是,布莱特?”
市莱特耸了耸肩——又痛苦地点点头。
“如果你想走的话,可以先走,”沙绿蒂对她说,“我们会赶上你的。”
“好,我在接下。”
霍莉喝完了汽水,说,“我打赌你们的狗一定很棒,布莱待。”
布莱特尽力对她微笑。但没有回答。他们看着霍莉走了,她穿着黑色的勃报第女服,脚下是双软水底的凉鞋,显得非常漂亮,那是一种沙绿蒂知道自己永远学不会的漂亮,也许她以前能学会,但现在已经学不会了。
霍莉请了个人在家里照看小孩,他们三个则出来了。
中午,他们去了布里奇波特。霍莉掏钱请他们吃了一顿很好的午餐——她用丁那斯俱乐部信用卡付了帐——然后他们就出来逛商店。但布莱特一路上都沉默寡 言,他在为库乔忧虑。沙绿蒂也对买东西缺乏兴趣,天很热,她仍然对布莱特早上的梦游感到烦躁不安。最后她建议他在小吃店旁的一个电话间里给家里打个电 话……但结果正好是沙绿蒂害怕看到的。
女服务员来了。沙绿蒂要了咖啡、牛奶和两份丹麦馅饼皮。
“布莱特。”她说,“我和你父亲谈及这次旅行时,他一开始并没有同意——”
“是吗?我猜到了。”
“后来他改变了主意。他突然变了。我想也许……也许他看出这是一次机会,他可以自己去做一次小旅行。有时男人们希望自己出去,你知道,干一些——”
“比如说打猎?”
(还有嫖女人、还有喝酒、还有天知道其它什么事和天知道什么原因。)
“是的,比如说打猎。”
“或看电影。”布莱特说。他们的快餐到了,他开始大声咀嚼他的丹麦馅饼皮。
(是的,在他们称之为战斗地带的华盛顿大街上看那种X级影片。)
“可能,不管怎么说,你父亲可能花一、两天去波士顿——”
“噢,我不这么想,”布莱特急切地说,“他有许多活要忙,许多活,他告诉过我。”
“可能没有他说得那么多,”她说,她希望自己的嘲讽不要在声音中表现出来,“不管怎么说,我就是这么想的,我想这就是他昨天和今天都没有接电话的原因。把牛奶喝了,它能帮助你长骨骼。”
他把牛奶喝了一半,像老人那样长出一圈胡子来,然后放下杯子,“也许他会,他可能会带上加利一起去,他非常喜欢加利。”
“是的,可能他确实带上了加利。”她说话的样子就好像她从来没有想过类似的事。但实际上,今天一早布莱特和小吉姆在后院一起玩的时候,她就给加利家去过电话,没有人接。不管他们在什么地方,她毫不怀疑他们俩就在一起。“你没有吃多少馅饼皮。”
他把它拿起来,吃了一小口,又放下:“妈,我想库乔病了。昨天我碰到它时,它看起来病得很厉害,我绝对没有撒谎。”
“布莱特——”
‘’它确实病了,妈。你没有看见它,它看起来……嗯,很粗野。”
“如果你知道库乔没事,是不是就放心了?”
布莱特点点头。
“那么今晚我们给枫糖路南的阿尔瓦·桑顿去个电话,”她说,“请他上山看看,你看行吗?我猜你父亲出去的时候已经给他打过电话,请他喂一下库乔。”
“你真这么想?”
“是的,我这么想。”阿尔瓦之类的人并不真是乔的朋友。据她所知,加利是乔惟一的真朋友,但人们有时乐于帮忙,他们指望日后什么时候会有回报。
布莱特的表情奇迹般地明朗了。成人又一次做出了正确的回答,就像魔术师从帽子里拿出了一只兔子。
她并没有高兴起来,有一瞬间她的脸色反而阴沉了。如果她打电话给阿尔瓦,他回答说雨季以来他一直就没见过乔,她该怎么向布莱特说?好了,车到山前必有路,但她确实不相信乔会把库乔扔在家不管不间,这不像乔做的事。
“现在去找你的阿姨好吗?”
“当然,等我把这吃完。”
他只三大口就吃完了剩下的馅饼皮,紧接着咕嗜咕嘻地喝完了牛奶,然后他把椅子拉开,站了起来。她看着他,既觉开心,又感到惊骇。
沙绿蒂付了帐,然后他们一起下了扶梯。
“哇,真是一个大店。”布莱特好奇地说,“像一个大城,你说是吗,妈?”
“到了纽约,这儿就像罗克堡,”她说,“另外,不要说哇,布莱特,这就像诅咒一样。”
“是。”他扶着移动的扶手,四下张望。右边有一个迷宫,里面满是叽叽喳喳叫嚷着的鹦鹉,左边是一家日杂品店,里面到处闪着铬的光芒。布莱特看见一台洗 碗机,它前面的一整块都用玻璃做的,肥皂水在洗碗机里的运动可以看得清清楚楚。走出扶梯时,他抬起头看向母亲,“你们是一起长大的吗,妈妈?”
“我正想告诉你、是这样的。”沙绿蒂笑着告诉他。
“她真好。”布莱特说。
“唉、我真高兴你这么想,我自己一直就非常喜欢她。”
“她是怎么富起来的?”
沙绿蒂停了下来:“这就是你对霍莉和吉姆的看法?富?”
“他们住的那幢房子不便宜。”他说。她又一次看见他父亲那张无形的脸从某个街角向他们窥视着,看见乔·坎伯脑后斜戴着那顶无形的绿帽子,眼睛睁得大大的,闪到了一边。“那个点唱机,也那么高价,她的钱包里塞满了信用卡,我们却只有得克萨考卡———”
她转向他:“你觉得别人请你吃一顿很好的午餐,你在他们付帐时窥视他们的钱包很聪明吗、’
他的脸色看起来刺痛、惊讶,但这种脸色很快就收了起来,平缓下来,这又是乔·坎帕的伎俩。“我只是注意到,很难不看见,她那样炫耀那些信—一”
“她不是在炫耀它们!”沙绿蒂说,她震惊了。她又停下了,他们已经到了那家布料店的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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