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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三 章 巫山喋血

麟儿叹道:

“这人功力,至为霸道,但功夫之深,直可与我恩师并驾齐驱,真是江湖奇异之上所在皆有,而我们学武功的人,一点也骄傲不得呢!否则,真是管中窥豹,授人笑一柄一了。”琼一娘一也点头称是不提。

他们两人同向四川进发,麟儿志在游名山大川,访奇人异士,这位琼姊姊,到四川的目的何在,麟儿倒未问她,不过他们两人的感情,已到两心合一,无分彼此的程度了。他们一路上寝食与共,但始终不及于乱,在琼一娘一这方面,认为除了嫁与麟弟弟以外,就只有身入空门,麟弟弟对她有任何要求,她是有求必应。在麟儿这方面,倒有很多的顾虑了,琼一娘一是自己身边人,已成定论,但为了师门恩重,必需与师妹见面,得到她的同意后,才能使娥皇女英,同事一人,在事情未洽妥以前,绝对应该以礼自守,同时他对琼姊姊,一爱一由心发,敬由内生,故行动上虽与夫妻无殊,但实际上仍是白璧一副,不过两人也实在够亲密的了。

这回来到思南镇,找了一间客寓,伙计看来的是一对貌美天仙的青年男一女,连忙为他们开了一间很大的房间,里面的陈设,都相当讲究,休息一阵,店家送来一席酒菜,两人对饮了几杯,麟儿笑向琼一娘一道:

“琼姊姊,你到四川,是否有特殊目的?最近数月因为忙着练工夫,所以我没有问你,现在一路无事,该让小弟知道了吧?”

琼一娘一叹了一口气道:

“说来真够惨的,听了徒乱人意,还是不说它吧!”

麟儿笑道: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天大的事,我也能为你承担,你还顾虑个什么?”

琼一娘一停杯不语,眼圈儿早已红红的,想了一想,终于说了出来。

原来琼一娘一本系京陵人氏,她家姓薛,在京陵一带,这一姓的人特别多,潜势力也特别大,她的祖父名薛石骐,系一个半儒华商的人,极善经管家产,故家中很富足。京陵一带,远近闻名,琼一娘一的父亲薛飞鹏,是一个独子,而且他父亲在卅四岁左右才生他,中年得子,对这儿子,自然是一爱一护逾恒,十岁左右,少不得请个塾师,把儿子琢磨成器,京陵一带,有文才的人自然很多,但是有钱的人,也不在少数,谁个不要请人教育自己的儿女?这一样,十全十美的塾师,还真不容易找!

有一天,薛石骐偶携着一爱一子邀游玄武湖,但见湖水澄清,其明如镜,微波荡漾,风景绝佳,父子两人沿着湖漫无目的地转了半周,人也微微见汗,于是找了一个亭子,想坐休息一阵再说,亭子内已坐着一个落魂文人样子的书生,年纪约卅余岁,穿了一身蓝布衣衫,衣服虽旧,但一身倒还干净,薛石骐的为人,倒还谦虚有礼,见了人,不论生熟,总得招呼一下,一见亭中有人,忙向人家含笑点头,带着孩子,拣着清洁的地方坐下,那人看了看孩子,赞了一声道:

“这孩子资质很好,如一习一 武艺,倒是很好的材料。”

薛石骐一听这话,忙把这人细看一番,但见他双目神光一逼一人,虽然是落魄的样子,但相貌却颇不俗,当下心中暗想,鹏儿正好无师指点,不如邀此人去教他一教,如当真不行,再相机另请名师,家中富足,不在乎多养一个塾师。当下主意打定,就笑对这文人道:

“兄台既一爱一犬子,他正需名师一位予以琢磨,如蒙屈就西席,小弟实感激不尽!”

那人也笑道:

“只怕小弟才疏,不足以当此重任。”双方谦逊了一番,石骐就邀了那文人到家住下,当晚,大排筵宴,席间石骐不免在文学方面考量他一番,不想那人学问极博,见解极高,语言谈吐,皆有一精一辟独到之处,石骐不禁肃然起敬,当晚即着鹏儿拜了师父,从此这人就在薛家做起西席来了。

此人个一性一奇特,从不讲出自己的名字,只说自己姓陆,薛家上下人,都尊呼为陆先生。

他无论气候寒暑,总是着一件蓝衫,劝其加衣,则置之一笑,酒量极豪,虽千杯不醉,但放量豪饮的时候却极少,除了教鹏儿读书,或石骐找他闲谈消遣外,他却不言不笑,经常如老僧入定般地坐在床 上,飞鹏所学的,在文学上极为广博,晚间陆先生并传他各种基本武功,如此两年,文学方面,飞鹏已有极好根基,武功也有良好造就,陆先生于是把学文的时间尽量减少,一习一 武的时间增多,不但拳式剑招尽量传授,各种轻功,暗器,内家绝技,无一不细心指点。

他传授了飞鹏一种特有暗器,那东西宛如一只燕子,双翼后掠,头上却是一只尖针,仍有金钩一支,其尾如剪,陆先生画一只图样,特地叫鹏儿亲自去西门一家铁店,去找一周姓老头。好好恳求他打造二十四只,老头子算是应允了,但开价是十两银子一只,鹏儿倒也未与他讲价钱,言明只要作好了,现钱接货。回家后,把经过情形告诉了陆先生,陆先生也只笑了一笑,未说什么,到了接货的日期,鹏儿向父亲要了银子,到那家接货,周老头子正在店里候着,把东西用纸包了,很郑重地一交一 与鹏儿道:

“铁燕金钩,武林一绝,虽千金亦难换到一只,普天之下也没有第二人能承制此,务宜珍惜之。”

飞鹏谢了又谢,将纸包拿着,慢慢地走回家中,他家原在南京中区,房屋很大,平素陆先生从不出门,这一日,天气特别好,大约因一时高兴,他也站在门外背着手,望着街上闲眺一番,看见鹏儿回来,面露喜色,正待返身入内,只见一青衣道人,背负长剑,年纪只有四十岁左右,迎面而来,见了陆先生,起初满面都是惊异之状,最后则面有得色,只闻他一声冷笑道: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有种的,今晚钟山相见。”陆先生似乎满脸都是懊恼之容,最后,却斩钉载铁地说道:

“准时候教。”两人于是谁也不理谁,那道人向东边那条街走去,陆先生也与飞鹏同进屋中。

鹏儿见先生满脸严肃,忙问道:

“刚才那道人是否与老师有仇?”

陆先生一声长叹道:

“此人系峨嵋修士,武功极高,他道号名叫飞云子,与我曾有嫌隙,今晚约我在钟山比武,无论胜败怎样你家我已不能再留,此事暂不必让令尊大人知道,待我走后,你再将详细经过,—一告诉他,并将我不告而别的苦衷,请他原谅。我的身世,不能告诉你,你也不必打听,你我师徒缘分已尽,有无相见之日,那只能看未来发展如何了。”

鹏儿听了,满脸泪痕,最后请求道:

“钟山比武,弟子拟随侍左右,如有效命之处,绝不推辞,未知能否允许?”

陆先生想了一会儿道:

“好吧!你可跟我去一趟,但千万不能出手,否则,不但于事无补,而且对你我害处极多,切记切记!”

师徒吃过晚餐,各自运功调息一阵,鹏儿将暗器装入革囊中,又佩上青铜剑,穿了一双软底线鞋站在师父后面,轻声问道:

“师父,是否此时就走?”陆先生点点头,只见他大袖微扬,人已穿窗而出,鹏儿也一招飞一燕穿林,紧随师父身后跃出窗外,陆先生毫不迟疑,一招潜龙升天,飞身上屋,鹏儿也用同一招式,纵身而起,两人如电掣风驰,施展轻功提纵术,直向钟山进发。

鹏儿武功,已得陆先生八九真传,轻功方面,与师父实在伯仲之间,陆先生对鹏儿一爱一护逾恒,本身所能的各式武功,均倾囊而授,但师门秘传飞云剑术,连自己也未学全,七十二式,不过得着六十式,本拟传鹏儿,但未得师门掌教许可,自己又被师门驱逐,见弃武林,如擅自传授,可能获罪更大。钟山比武,自己毫无把握,即使能战胜敌人,亦无机会再授一爱一徒武功,更想到鹏儿待已如父,即石骐亦对待自己情若手足,这一想,确有无穷感慨,不自觉地回头将一爱一徒看了一眼,只见他随在自己身后,不快不徐,施展着自己传授的轻功,陆先生想了一想,待我来试试他的轻功,究竟练了几成功力?立即步伐加快,这一来有如天马行空,迅速无比,鹏儿只道是去得太晚,师父心急赶路,立即一提气,也加快脚步,两条黑影,首尾相衔,不一刻即抵钟山。

陆先生马上停了下来,笑对鹏儿道:

“你真不错,轻功一项,竟能与为师不相上下,别的武功,也可能与为师相去不远了,但武功一道,漫无止境,绝不能因此自满,故步自封。为师武功,不过略得皮毛,与江湖奇人异士相比,相去何啻天壤,他日你行道江湖时,如遇异人,可另求相授,为师绝不会怪你!但邪正必须分清,忠一奸一不能两立,假如为害人群,那为师就不能宽恕你了。”

鹏儿如命受教。

两人立即沿着一条山道,飞上钟山,来到一处墓地,那地方特别平坦,四围翠柏苍松,繁花异草多得不可胜数,加以这晚月明如昼,使夜景更显得美丽绝伦,不仅鹏儿贪着夜景,忘记了当前险境,就是陆先生也不由多看了几眼,忽见松树上嗖的一声,一条黑影飘然而下,落地后,幽幽地发话道:

“陆思南,你倒也不失为信士,跟随你的想是你的门人了。”

陆先生接口道:

“不错,我确实传授过他几天武功,不过他来此地与你我比武无关,小孩子都好奇,师父与人家动手,那有不想贪看的道理?”

来人一声冷笑道:

“我们不必多说废话,我也不愿意去伤一个后生晚辈,他如一爱一动手,尽管出手,明暗两道听便,但我绝不伤他如何?”

陆先生秀眉一扬道:

“伤他与否,那也只能悉听尊便,当年旧事,道兄不依不饶,今晚,我们来个不见真章不散好了。”

那道人冷笑一声道:

“好!”

也不见他起招立式,只觉微风飕然,人已跃至陆先生跟前,右掌微扬,一招迅雷击顶,往陆先生头上拍去,陆思南忙往右一偏,左手向对方脉门一搭,右手食中两指,向对方左胁点去。这一搭上手,双方都将数十年修为悉数用上,两人都是名门高手,为爱情结下不解冤仇,陆思南还因此而见逐师门,那还是小事,可痛的是青梅旧友,也是他自己表妹,被她师门长期幽禁,蜀山四老武功盖世,如果师门赞成此事,全力相助,救出表妹,未必无望,偏偏师门不惟不见谅此事,反认为有犯门规,师伯盛怒之下,硬一逼一着掌门人按规处置。如不是掌教夫人秉一性一仁慈,据理力争,才算逐出门墙了事,否则想逃得一命实不可能。离开师门后,对方还派出许多门人,四处追杀,幸亏三师兄同情此事,暗中连络本门师兄弟,四处援手,总算末为敌人得手,流一浪一江湖,近十余年,一意躲避仇家,忍辱负重,忍不到今日突然遭遇,往事如梦,都—一涌上心头,心上人依然被人幽禁,搭救无方,推源祸首,还不是目前与自己一交一 手的人从中作祟?想到此处,不觉怒从心起,即将师门镇山武功翻天十八掌全部施出,这掌力厉害异常,只闻掌风呼一呼,每招每式,都含一着一股奇特罡力,周围十余丈,都被这掌力笼罩着。

对方大吃一惊,只见他将招数一变,紧随着,奇招百出,诡变无方,那身法步法,奇怪异常,令人捉摸不定。翻天十八掌虽然厉害,竟未能伤他分毫,对方怪招,也无法破解自己掌力,两人虽然打得很惨烈,但谁也不能伤谁,大抵双方都抱着与敌同归于尽的心思,后来彼此竟不闪不避,招招都硬拼,硬打了一阵,依然是一个半斤,一个八两。

忽然对方向后一跃,陆先生跟纵而进,五雷逐妖,运用右手掌力,向对方背后击去,对方突然回转身,双掌往前一推,一股奇猛无比罡力,朝着陆先生胸前打来。

陆先生忙向左一横,胸部虽然避开,但右臂依然被掌风扫了一下,只觉骨痛如折,半身酸麻,这一着,被敌人制了先机,处处陷于被动,陆思南竟无还手之力,惨败只在俄倾之间。

鹏儿见师父陷入险境,忙从囊中取出一只铁燕双钩,趁敌人猛攻之际,一扬手,对着敌人右肋打击,这种暗器,系武林一绝,歹毒异常,敌人做梦也未曾想到,对手门徒会使这种武林异物,只闻一阵嘶嘶之一声 ,一道金光,从侧方飞来,迅速异常,想躲已来不及,忙将左臂运用内力,想以内力来抵御它,但铁燕金钩专破敌人内力,撞着敌人左臂,金钩即穿臂而入。

飞云子顿感到左臂酸痛异常,功力全失,不由怒叱道:“陆思南,你教的好暗器,今晚你挨了我一记掌风,我也挨了你徒弟一下暗器,总算彼此扯平。不过武林禁用的铁燕金钩,你却教他使用,这笔账,不能不算在你的身上,你我总算仇上加仇,下次遇着你,不和你拼了才怪!”

陆思南也冷笑一声道:

“虞静文,你不必发狂,陆某的铁燕金钩只能算武林的一种厉害暗器,而不是禁用的一种,因为它本身蕴含的七毒,我并未把它教给我的徒弟,否则,你早已躺下,哪还容许你在这儿发狂?就以刚才事实而论,你我比的是拳脚,你却淬下毒手,施展你蜀山派的奇门罡力,我既败在你手中,你也可适时而止,但你却赶尽杀绝,趁人受伤,乘隙追击,才惹起我徒弟发出暗器,如依你一样的歹毒心肠,此时我师徒连环出手,恐怕目前你就难逃劫运,但我还不愿乘人之危,你我之事,愿了即了,不愿了,下次我们怎么遇,账就怎么算好了。”

飞云子冷笑一声道:

“如此甚好,暂时失陪。”说完,一转身,几个跳跃,人即离开数十余丈,潜入幽林树影中,转瞬即不见踪迹。

飞云子败走后,陆思南运功调息了一阵,右臂不久复原,连忙立起身,拉着鹏儿的手,一声叹息道:

“峨嵋武功,确与众不同,为师流一浪一江湖,也会过不少奇人异士,象今天这样惨败的,还真是第一次,如不是你冒险出手,为师恐怕要命丧钟山了,为师离别在迩,拟利用这段短短时间,将未学全的飞云剑术,传与你吧。此套剑术有七十二招,但我只学了六十招,虽缺而不全,但它是崆峒镇山剑术,威力不可小觑,我已把它录成剑谱,你仔细看我表演两趟,然后可按着剑谱回去慢慢练一习一 ,异日行道江湖,也不至于吃人的大亏。”说完,向鹏儿要过宝剑,立即展开崆峒不传之秘,鹏儿睁大眼睛望着师父,只见他剑招出手,即发出一神嘶嘶风声、那风声随着剑式,愈来愈大,剑芒映月,但见金光一道,飞旋天空。陆先生为使一爱一徒便于记忆,特别把剑招使得很慢,对行功运气之道,还不时边演练边讲解,这剑术复杂异常,有正有反,行生有克,紧要处,光芒打闪,比作方点寒梅,又如云飞太空,幻化出各式奇景异彩,剑芒所及,落叶纷飞。只见得鹏儿如一醉如痴,全神贯注,禁不住手舞足蹈,跟着陆先生的动作把式,在剑圈之外,演一习一 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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