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瞌蛇灵角
麟儿目光,原可透雾穿云,星眸凝注,见飞来的竟是那数月不见,凶猛绝伦的大苍鹰,这东西,大约见着麟儿,心中一高兴,竟嘎嘎连声,身在空中,一阵盘旋,还把双翅乱拍,刹时狂风滚滚,不但把石上摆的干粮,吹掉不少,并还把平静的水面。
卷超无比波涛,只闻哗然数响,惊涛拍岸,巨一浪一反弹,抛珠溅玉,把龙女的衣服和秀发,弄得湿一淋一淋的。
龙女笑骂道:“这扁毛畜牲,大约快活得昏了头,不下来参见主人,却在空中翱翔作怪,把我一身衣服,弄得全无半根干纱,真气人?”
又笑把麟儿一推道:“你这主人,也疏于管教,还不唤它下来,是否让巨一浪一把我们淹死?”
麟儿笑道。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东西原是雌雄一对,进来的是只公的,母的未来,它决不肯下,就是招呼,也必不听指挥,别看它凶,对待它随身一爱一侣,还真惧伯得可笑呢?”
朱志明朗声笑道。
“这么说来,它是惧内的了!”口中说着,却拿眼望着龙女,神秘地笑了一笑。
麟儿在至友前面,毫无机心,竟慢声应道:“谁说不是呢?”
龙女脸红红地看了他一眼,娇喝道:“东西不吃,偏有这么多的闲言冷语。”
麟儿回过味来,也觉脸红,只好微笑不语。那雌鹰,正于此时,展翼而入,水灵宫空间虽广,却无法容纳翼展文余,长达七八尺的两只大鹰,任其翱翔其内,故雌鹰只一闪入,即敛翼而降,紧跟着那雄鹰也从空降落。一左一右,都靠着麟儿,用铁嘴在麟儿身旁,擦了几擦,歪着头,圆睁一对怪眼,把麟儿觑个不止。
白鹤神君,一见这对鹰儿,竟有如此灵慧,不觉失声笑道:“贤侄福缘真高,别的不说,单是这双灵禽,就有数百年的气候,纵遇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有此二鹰防卫,要想图害贤契,恐也难逃它们一对铁爪。”
说着,叹了一口气,似觉满怀怅然,良久,才继续说道:“我座下原也有白鹤一对,雄名秋月,雌名倩儿,行道江湖时,每出必随,惟在十三年前,路过天台,座下骑的,正是秋月,倩儿则紧随身后,忽闻一阵啸声,起自天台绝顶,那声音,有如龙吟凤哕,清雅入耳,但听来却又浑身无力,奇异非常,秋月正待敛翼而下,被贫道用道家元一陽一内煞,勉强喝止,倩儿却不听指挥,翩然直落,天台古木撑云,从高空伏视,只觉一片黑绿,笼罩全山,秋月失伴,不肯前行,盘旋久之,迄未见倩儿自山中飞出,贫道暗里吃惊,不得已,只好随秋月一同降落!”
龙女最喜洁白灵禽,一闻倩儿降落,久无动静,不由芳心大急道:“常闻师伯座下,只有一只白鹤,难道倩儿竟于此次走失,不知下落么?”
神君凄然微笑道:“下落倒有,只是所遭遇的情况,比下落不明,还要难解!”
随即说出当时情况:“原来神君自空际穿枝而下,恰好落在天台山顶,当地静悄悄的,寂无一人,山顶之上,有一块径逾三四丈,略作球形的大石,石上,除了一具破蒲一团一 之外,却是一无所有,蒲一团一 旁边,却留了几行大字,字极苍劲,写来如龙飞凤舞,连认识也极感困难。
当时神君暗里吃惊不小,知道所遭遇的人,定是武林中至难惹的人物,因为单指刻石的功力,武林中固然不乏其人,但是用指刻石,能深入一两寸的人,却是少而又少,自知已是江湖成名露脸的人物,数十年来,武林中,已无天台这一派,也未闻有任何厉害人物,潜修于此!思前想后,竟猜不出所以然来,石上的字,却是寥寥数语,云:久绝红尘,不问世事,灵禽过境,偶动尘心,岩下有物事数件,举以赠尔,宜珍视之。字旁,还划了一只破蒲一团一 。
神君在岩顶察看了半日,不但树上树下,连鸟巢一穴一洞,也看了一番,却不见有半点影儿,只好飘身从石上降落,圆石之下,确有一又矮又小的石洞,最多,可容一人,还得盘坐其间,石洞中,却赫然摆着三物,竟是一鹤,一剑和一只长颈玉瓶。
细看那白鹤,竟是自己座下的倩儿,此时却扑在洞中石上,然一身还是一温一 暖,但鹤目已闭,似已死去,细一察看,浑身却无半点伤痕。
摹闻呼然一响,秋月已从石上飞落,瞥见自己一爱一侣倩儿死去,不觉引颈哀鸣,将身伏一在一尸一体旁边,竟不肯离开。
神君只好拿着玉瓶宝剑,等了半晌,一见秋月竟了无去意,只好笑慰道:“此处有高人隐息,那容你在此间久留,情儿非死非伤,可能前辈让它暂留此处,虽然小别,对它却大是有益,悲伤做什?”
秋月闻主人之言,才勉强立起身,又复哀啸一阵,始背负主人,冲天而上,刚一离开山顶,忽又闻有人清笑道:“你们一人一鹤,都生就一付失却老婆的命运,我来管这闲事,总算是缘份还好,否则,还真不堪设想呢!”
神君闻言,心中异常困惑,知道再驱鹤而下,也探不出什么眉目来,只好怅然离开,时逾数载,情儿杳无音信,重游旧地,字迹宛然,连那破蒲一团一 也不知所之。
迫赴南海普陀岩,本系骑着秋月一同来此,申若兰将神君囚居水灵宫后,连秋月也就不知被她弄往何处了!
这段经过,不但神君言之黯然,即麟儿,龙女等人,也为之唏嘘不已!
麟儿大眼睛眨了一眨,天真稚气的一笑道:“天台山那位前辈,可能熟谙什么隐身术儿;否则,何至于闻声不见人,赠宝不露面?”
龙女把小嘴一撇,故作挪榆道:“山中洞灾,以及空心古树,随处可以藏人,何必处处想那些怪诞不经的法术之类?”
麟儿笑道:“隐身符术,自古有之,据闻,唐代某君,却礼敬一位术士,即世传八仙飘海的张果老人这位糟老头,却善隐身术,大廷之内,来去自如,乍隐乍现,有如九天神龙,难见首尾,那位风一流 自赏的皇帝,深觉这法术很好玩,当廷竟敕命张果老予以传授,糟老头却笑对道:“做皇帝的人,所注意的,在如何治理天下,统率万民,使四海清平,民心归附,才是正理。汉文帝信佛老之言,致使贾谊有伤之恸,法术之类,岂是陛下所宜?”竟吝而不传,最后那位风一流 皇帝,竟一再以此相强,糟老头无可奈何,只好传他,却把其中法诀,省略数处,所以张果老如果不在身旁的,他施行这种法术,不是露出手脚,就是现出袍带,总无法完全隐形。后来,糟老头怕皇帝再事纠缠,竟飘然远走,皇帝因为没法学全,也能懒得再练,隐身术传到而今,并未绝迹,怎能说是荒诞不经呢?”
龙女抿嘴娇一笑道:“小别数日,不想你对于稗经野史,却愈学愈多,再过数月,恐怕连家父所传,都得忘之脑后,满肚子,都是这些不经调儿。”
麟儿俊脸微红,痴笑道:“连这些,也是恩师教我的呢?”
龙女故作娇一笑道:“师伯,你看,他胆子愈来愈大了,竟连自己嫡传师父,也诽谤起来,面晤家父时,我得在他跟前,告你一状?”
神君一见这对小儿女,一个赛似桂宫娇娥,清丽无匹,一个却似金童滴世,秀逸夺人,而且彼此都有三分稚气,言语举动,更似带磁一性一吸力,惹人怜一爱一万分,不由展颜笑道:“你们两人,真是天生一对,谁也不用打趣谁,麟侄的话。
想来不假,真一人满腹玑珠,胸罗万向,对自己的明珠佳婿,自然将一身所学,倾囊传授,贵派承道家正统,若干法力,更为各派所不及,不过前辈真一人,注重武学,致使武功鼎盛,而法力失传,隐身符术,原不足异,若兰今日手上所持之物,即有遁形作用,如认为荒诞不经,贤侄却是亲眼所见!”
麟儿笑道:“阿弥陀佛,我这人,一生就不会说谎,否则焉能逃过师伯耳目,霞妹妹总该相信了吧!”
龙女脉脉含情地把夫婿看了一眼,继而幽雅地一笑道:“别稍得便宜,即想买乖,恩师老人家所炼丹药,正在炉火旺盛之时,我原无法走开,因为徐师兄和白师姊,骑着苍鹰,在五指山峰上空,盘旋不去,我和师傅,一见苍鹰嘎嘎,即知有人要进入此山,正待出口动问,恩师似已前知,竟朝我莞尔笑道:“来人与你互有关连,说不定有急事相求,不能不理,你那未来夫婿,功力虽高,却到处惹祸,看来江湖浩劫,已有提早发动之势,不过这孩子来头极大,到时自有人为他挡横,不须过虑。来的人,是你师兄师姊,却非你那夫婿本人,快将他们引来一见便了!”
我一闻此言,不觉心中一怔,赶忙离开丹房,走出一看,师兄徐瑶,骑着这只大鹰,飞得很低,但因我们的洞府,却在五指峰山腰之上,洞一口又被虬松老桧遮住,不走近前面,简直无从察出,人在空中,如何看得出来,只好飞跃树梢,撮口一啸,不但把徐师兄引来头上,连自师姊飞行山后,听到啸声,也立即赶来。
师兄师姊,久别重逢,我们快活得无以复加,正待携手话旧,大肆寒喧,不料师兄一性一急,劈口就道:“师妹,季师弟陷身普陀岩,对手功力过高,我和白师妹无法入洞,特来求援?’我当时尚摸不清头脑,只好叫师兄师姊,概说经过,及听完他们报告的大意,也不觉暗中吃惊,南海普陀岩,水灵宫的华觉师太,中原武林道上,知她底蕴的人却不太多,但海外名家,及恩师雪山神尼,却知道此人是一位极难惹的空门人物,不但一性一情孤癖,而且最为护短,稍不如意,不把对方弄得一败涂地,绝不罢手,恩师以她是位邪正参半的人,彼此虽然相隔不远,却尽量避免相见,以免闹出极不愉快的过节,谁知天意安排,实非人力所能避免,我这一关虽然避过,惹事的却仍与我互有关连,还有何话可说?立将师兄师姊,引见恩师!一入丹房,他两人拜伏一在地。
还未等人开口,恩师即含笑点头道:“你两人无须行此大礼,来意我已全知,贫尼炉火正旺,亟须人守炉护法,霞儿有事离开,就烦你两人代理便了。,话完,即又垂廉内视,默参半晌,用手略向七宝金钟一招,这件锦门至宝,原是挂在壁上,离神尼少说也有六七丈远,竟随一招之势,飞入手内,这原是佛门的大擒掌法‘巧收莲台’,但功力能达两丈开外的人,已是江湖上乘好手,恩师却能于七丈以内,施来得心应手,实不多见!
当时把恩师看了一眼。老人家更是神目如电,慈一爱一非常,不等我自己开口,欲笑谓道:
‘道消魔长,武以卫道,你一身功力,原是家学渊源,但火候不到,一俟丹成,即可增进不少,为师两件随身至宝,骊龙剑业已赠尔,连这七宝金幢,也一起给你吧!
女孩子行道江湖,比起男孩子来,更加危险,有此护身,百无一失,速赴普陀岩,救尔夫婿便了,半觉师太,睚眦必报,未来势必到此滋事,但也无法顾及了,即此去罢!’”
龙女讲完这段经过,把麟儿听得感激异常,遂笑说道:“这位老前辈,竟能前知,而今普陀岩之事,虽暂告结束,但真正的大问题,却并未解决,正好请教这位前辈神尼!”
白鹤神君,望着麟儿笑了笑,道:“这位前辈神尼,辈份之高,武功之强,在武林侠义道中,确是有数人物,听她叮嘱的口气,挽救这次武林劫运,她不但愿为插手,而且行动非常积极,贤侄如有所求,定能如愿以尝!”
龙女忽向麟儿娇一笑道:“我还有很多的活,未曾问你,趁着师伯在旁,对你个人目前情况,就教于长辈尊前,该不算我多事吧?”
麟儿颔首道。
“这次的事,关系着师执前辈与好友生死,本来火急万分,但能遇着师妹,心中已安定不少,本身之事,如果师妹要问,不妨提出,就教长者,愚兄自当一一作答。”
龙女娇波流盼,笑问道:“你身上之物,愈来愈多,但这把剑,却不是那轩辕至宝,而是崆峒镇山之物灵虎剑,元弟和你情同手足,想来他人在难中,你一定和他把宝剑调换,项下龙珮,定然给了琼姊防身,这些,你虽不言,我也可以根据常理揣度,但是,你背上背着的那付双钹,以前未有,定是新近所得,而且此次来此,事出突然,左腿并还受有创伤,这些经过,你如不讲,我怎能知道?”
麟儿即将巫山复仇一段经过,讲了出来。
龙女听到神僧传钹,不禁神采一扬,代自己夫婿欢喜,但听到玉女多情,惠元义重,琼姊中毒,云姬疗伤,而且这一干人众,均受困金牛绝谷,不觉芳心大急,星眸里,热泪洋博,巾为之湿。
神君默然久之,才对麟儿龙女笑道:“一陰一山实力,果然不凡,否则,绝不至于把神山三老,一齐引出,巫山之事,乱子极大,惊险也多,但这位诙谐异僧,既然把你们收作徒弟,而且彰明昭著,叮嘱麟侄,一切有他三人作主,这无异于叫一陰一山群魔要比斗,尽管冲着他们二位,金牛谷之事,更指明麟侄,速返昆仑求药,湖南雪峰山上,复遇天惠真一人,指点有加,这场事,来势虽凶,但结果必善,可以断言!”
又着麟儿,把饶钹取出,鉴赏一番,钹作金黄,光华夺目,篆文符录,遍布钹身,一见而知是件降魔至宝。
白鹤神君,喟然太息道:“三位老能辈,江湖上久忘其人,而今竟把这种玄门利器,举以相赠,可见对手来势,绝非寻常,此处无需多留,雪山前辈,也是武林老辈中,有数人物之一,功力之高,如与一陰一山诸魔较强弱,绝不至销有逊色,此间事了之后,当即赴昆乞,听候掌门差遣,而今力不从心,令师尊前,尚烦代为致意。”叮嘱已完,即阖目入定。
麟儿和师兄师妹等人,已不再作客套,伏地一拜后,自己和师妹,即同骑一鹰,另一只,则由朱蔡两位师兄骑着,苍鹰嘎然作啸,一出一水灵宫,即直飞入云。
麟儿坐在师妹身后,龙女体发散布幽香,非麝非兰,中人欲醉,不觉怦然心动,两手紧搂玉人纤腰,低语道:“霞妹,小别数日,胜似三秋,如不是劫运将临,直想即日恳求恩师,早点成婚呢?”
龙女羞霞上颊,禁不住把他啐了一口道:“你真脸厚,不求上进,长日里,只想望脂粉堆里乱钻,这种事,你如老着脸,向爹诉说,准挨一顿好骂!”
麟儿痴笑道:“夫妇之事,人之大伦,总不能老把它搁着不提,让流年象逝水般一去不返!”
龙女低声劝慰道:“尔我武功如已练就,父亲系不间有心人,绝不至滞延尔我之事,再说,琼姊长随身畔,近水楼台,还不是随君所欲?”
麟儿笑道:“琼姊姊比你还古怪刁钻,想和她同睡一会,还得听许多道理,你说多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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