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瞌蛇灵角(5)
紫一陽一真一人,知道今日之事,比上次眠山派攻打昆仑时,还要危险得多,因为天府蓉城二者,武功剑术,在真一人长一辈的人物中,即已盛传,蓉城老人,属邛崃,与天府为结义弟兄,两人只一出山,犹如孟良焦赞般,兄不离弟,弟不离兄,因之,青城邛崃,无分上下,彼此都伉瀣一气。
蓉城老人,为人倒还耿直,可是天府老人,则固执护短,有时甚至不近人情,但对自己义弟之言,却属例外。
宾主茶罢,紫一陽一真一人,把当日漕宇庙一段过节,前后细说,并将风雷僧当时寻仇报复,迫使自己出手情况,舍繁就简的一一报道无遗,可是还未毕,恶丐洪五,竟哈哈大笑道:
“如此说来,人伤令毁,倒还得判我青城门中的不是了!既然你这位名门正派的大掌门,占住了理,说我们此来就得向你陪罪。”
又向一气真一人笑道:“掌门人,你就代表我们谢罪吧?”
通道上,又有一女人接口冷笑道:“掌门,师兄如果要谢罪,不妨等小妹们一等!”
从圆形洞一口之外,又飘来四女,前面二人,竟是黑寡一妇 和冷面观音,两人中间、却突着一位蓬首垢面,碧跟绿裙的少女,上半身竟用牛筋背手捆住,而且双肩之下,鲜血津津,浅蓝上装,鲜红片片,双目失神微掩,绛唇红消香褪后,已化作舌敞唇焦。
麟儿秋儿全是一惊,心惊少女为何双肩冒血?
原来少女琵琶骨处,竟被人捆刀穿孔,牛筋两端,竟是分头并进,穿过琵琶骨,再往复胸前,绑了几圈,然而把她放手反背,用力紧缚。
少女经此折磨后,已不成一人 形,但输廓依稀,落在麟儿眼中,却是似曾相识!
当着自己恩师及本门长辈,而且惹下的的事,说来不轻,麟儿还未十分看清,忍着不敢惊叫。
暗中拿眼打量恩师,也发觉他一脸怒容,双目如剪,不住的往少女身上察看,黑寡一妇 和那冷面观音,板着一付脸,似乎连刀也砍不出一血,尤其是那黑寡一妇 ,她把麟儿恨之入骨,有朝一日,如这天真稚气的孩子,落入她的手中,她会不借一刀一刀的把他棚死,而后又连刀剁碎,做成肉圆。事实上,这女人如心地善良,也就不会有那美名了。少女全身,左右全由黑冷两妇,用手提着她身上绑缚的牛筋一交一 住。
身后,还立着一位年逾三十,绮装少一妇,那正是青城派的赤霞女。
这位武林妇女,虽然一性一喜护短,但人极正道,通权达变,刚烈处,不减须眉。平常,浑身淡红,飞行时,如霓虹经天,奇迅无匹,一性一好雅洁,浅妆淡抹,秀丽天成,青城门中,以她的女弟子为最多,三凤尽出其门下,此次随来,不但精神萎一靡一,而且云鬓不整,翠黛凝愁,女儿家浅笑轻颦,原是常事,但一双星眸红肿,煞似卒遭凶变,连日眼泪不了,伤心太过所致。
麟儿一见这等情形,心中已明白此事十之七八,再一凝神细察,不由一阵凉意,直透心胸,登时两手微抖,涕泪涟漪。
董练秋一见麟哥哥无端流泪,不由怔柯柯的问道:“兀那被绑少女,你曾认识?”
麟儿流泪点头,伤心不已。
黑寡一妇 和冷面观音,一到一气真一人面前,立把被绑少女朝地一摔。
麟儿惊叫一声,“仪姊姊?”竟不顾堂前失态,“一鹤冲大”,凌空而出,迅如闪电,飞扑上前,竟把少女拦腰扶住,星眸里,泪落如雨,滴滴部落在少女脸上。
上官琪和董练秋也同时扑上,别看上官琪素有洁癣,为着救人,她竟一点也不顾脏,轻轻把人提腰抱起,麟儿迫不及待的取出芝露瓶,打开少女牙关,喂过天露后,旋反手拔剑,朝着玉仪身上的牛筋就挥。
黑寡一妇 脸色铁青。面朝紫一陽一真一人一声冷笑道:“司马教主,是否武林道的规矩,贵派可以视同无物?”
上官琪忙止住麟儿,正待反唇相讥。
前洞钟声,幽然作响,真一人知道必是客来,正待招呼练秋出洞察看,守门弟子,已飞奔中堂,跪禀道:“苗疆公孙师伯,储庐山衡山泰山等派首脑人物,进见掌门。”
一气真一人冷笑道:“道友安排会友的时刻真巧!”
紫一陽一真一人,知他见疑,也不欲多费口舌,作无谓解释,仅淡淡一笑道:“是非曲直,有时故作一时之蒙混或欺骗,然事实真像均有暴露之时,昆仑洞门,昼夜都畅开无阻,贫道对待江湖同仁,更是一向无分厚薄,诡诈之技,小人所为,贫道所疾?”
话犹未落,淡笑之一声 ,已由前洞传人,眨眼间,语声已近,中洞大堂前,业已飘落四条人影。
左首一铁蓑老者,白发银一胡一 ,葛衣芒履,右肩斜挂一把铁剑,由于这身打扮,一见而使人想及那是衡山派硕果仅存的长辈铁蓑翁。
挨着铁蓑翁并肩而立的,是一位年逾八十岁的老尼,一脸慈祥,月白僧袍,半尘不染,手中铁拂尘,连一柄一带尾,不下三尺。
才人门,即垂眉合目的宣了一声佛号,并合什向堂上诸人为礼,道:“贫尼庐山青云,参见在坐檀樾?”
在她下首那貌相威严,身着青缎长衫的老者,却朝紫一陽一真一人锊一胡一 大笑道:“泰山千峰老人,特来奉谒,想道友不至把我摒诸门外罢!”
他对在座青城派的人物,连看都不看一眼。
末尾一位,却是苗疆最难惹的人物,俗称苗疆二奇,老大公孙虚,他一踏脚入门,且不先作招呼,一对含神凤目,却落在那天府蓉城二老身上,大若深知两位老者的来历,自把修眉皱了一皱。
紫一陽一真一人,忙向青城教主道过罪,即和师兄师弟离座相迎,宾主互致仰慕,又由真一人一一引见,邪正原同水火,略一点首,却尘子和苦行禅师,即推来宾上坐,自己和两位师弟反坐在公孙虚的下首。
上官琪抱着奄奄一息的熊玉仪,身上已沾了不少血迹,女儿家心一性一,较男人仁厚得多,脸上已挂满泪痕,见着长兄,不能不作招呼,只好含羞带愧的喊了一声:“大哥,你好!”
公孙虚一见这位娇憨义妹,天真仁厚处,仍然不减当年,不觉心生怜惜,遂笑颜道:
“人家把人弄成这样,存心就没有让她再活,纵令你和这几个孩子,设法把人救转,结果不惟不讨好,还恐弄出一场无味麻烦,这又何苦呢?”
上官琪撇着嘴,气道:“怕麻烦,我就撒手不管了!”
公孙虚知她个一性一倔强,只好笑了一笑。
新到来宾一落坐,麟儿忙带着练秋,分赴长者之前,依次见礼。
铁蓑翁和青云师大,对麟儿练秋,尚是初见,这种武林异质,千万人中,殊难一见,自是赞不绝口,并多勉励之言。泰山派仟峰老人,眼高于顶,平常人物,很少嘉许,可是鹤峰之上,一遇麟儿龙女,即惊为神仙人物,一爱一好之心,自不必说,加之龙女为着骊龙剑,曾拜千里追魂一邓一 珏,作为他膝下义女,因此关系自更加深一层,喜一爱一麟儿有如子女。
一气真一人和天府蓉城二老,那股傲劲,本就使人看不顺眼,再则,对付自己一个女门徒,穿锁琵琶骨,手辣心黑处,与那偏激不仁的武林道,处罚自己敌对,方法无殊,残酷狠毒,即属异端,仟峰老人,那能袖手不管?
他突把两道寿眉往上一扬,一精一眸的的,宛如电闪,朝青城教主一扫之后,却将手拱向紫一陽一真一人,笑问道:“司马道友,尝闻贵派,素主张以武卫道,但把门人子弟,如此处管,未免有伤天和,能否看我薄面,从轻发落?不怕别人见笑,这种血淋淋的惨容,入我眼帘,即觉心悸。”
紫一陽一真一人,那得不明了他系明知故问?借题发挥?正待答话。
恶丐洪五,一身软硬不吃,有我无人,闻言,竟怒眼相向道:“本门处罪不肖弟子自可权宜,无端绕着真子来惹是非,那是他自讨没趣。”
公孙虚冷然接口道:“此处不是青城,人在此间,我倒可为紫一陽一道友作主!”
话完,立着麟儿,将玉仪身上牛筋除去,并为伤者把双肩医好,这可把恶丐洪五,和那不近人情的黑寡一妇 气炸了肺,两人同时一飞身,往上官琪身前扑来,黑寡一妇 坐处较近,先行到达,伸手朝玉仪背上的牛筋就抓。
公孙虚和仟峰老人,同样是不怕事的主子,哪甘示弱?也从座上飘出,双双把肥一大袍袖往前一拂,“铁袖卷云”,劲逾千钧,分朝恶弓洪五,和那黑寡一妇 胸前打去。
这一来,说打就打,黑寡一妇 玉掌平推,硬接仟峰老人卷出的袖风,风力接实,呼然作啸,山洞雷鸣,仟峰老人双肩微晃,黑寡一妇 却踉跄后退,功力高下已分。
恶丐洪五,一陰一险贼猾,公孙虚袖风卷来,他突把身形朝下一挫,风从头上飘去,他也一抽一空使招,疾把驴头一摆,头上发辫,呼啸而出,竟朝公孙虚拦腰卷去。
这种奇怪打法,不论公孙虚武功多强,还真不敢硬接,赶忙撤招后退避开。
洪老五得意非常,哈哈作笑道:“公孙虚,你不过在苗蛮之地,一浪一得虚名,居然狗仗人多,管起闲事,我也要让你们这班自命不凡的武林人,尝尝我青城派的厉害之处。”
不料公孙虚乘他得意忘形之际,也以牙还牙,两只袍袖,又长又大,只一缩骨移形,立时变得非常瘦矮,顷刻间,恰似换了一人,右袖一甩,呼的一响,宛如一条毒龙,凌空飞卷,势疾力猛,与恶丐洪五,头上发辫,自有过之而无不及。
洪五作梦也未想到,自己发辫,已是门外利器,人家却拿衣袖,用束湿成棍的功夫,以牙还牙,暗中嘀一咕,独眼可冒火,驴头一摇,发辫直转,双方来势很凶,一个强打,一个硬接,辫与袖两不相让,只闻啪的一声响,彼此竟纠缠一处。
公孙虚眼一精一手快,长袖挥腰之间,已凝真气于丹田,一俟辫袖缠结,即将长袖一挥。
恶丐洪五,也用千斤坠的功力相抗,但公孙虚早已防此一着,神功贯注,力能摧山,竟把洪五一甩,袍袖招展间,洪五飞离三四丈,但他功力也一精一,半空里,鲤鱼打挺,总算未曾跌倒。
苗疆公孙虚,依然气定神宁,面色不改,缓缓朝着上官琪道:“快将人抱入室内,用清泉洗去血淤,施以补血生肌,培元固本之药,或可痊愈,但一身功力是否可以复元,这就难说了!”
随说随取出一只玉盒,递与上官琪道:“盒内生肌膏,药材极为珍贵,用余之物,还须一交一 还,以备不时之需?”
上官琪接过玉盒,半笑半嗔道:“谁希罕这点肌膏,还得一再叮嘱,毫不放心小妹似的!”
暮觉身后微风飒然,上官琪两臂一麻,怀中抱着的人,顿感一空,连身旁站立的公孙虚,也未看清来人的身法手法,待其发觉,熊玉仪已落人手。
动手夺人的,正是天府老人,只闻他冷森森的一笑道:“青城派的事,轰不容人插手,老夫也不愿和后生晚辈,动手动脚,别以为你们这点武功,足以自炫,若心存惩戒,只恐你们早已没命了。”
语音低沉,但入耳即使人有一种重压感觉,眼光如电,扫来寒气袭人。
美麟儿一见仪姊姊,人在生死边缘,自觉伤心万分,心神不属,耳目失灵,虽然站在师姊身旁,人被夺去,发觉已晚,在场的又都是长辈,未得指示,本事再大,也不能动手,不由心中又痛又急,只好把一双朗若明星的大眼睛,望着恩师,紫一陽一真一人,对这位一爱一徒,非常痛一爱一,知道这场事,如不诉诸武力,决无其他方法可了,遂把脸容一整着麟儿将掌碎铜令之事,当众细说,以明是非曲直。
可是,天府老人,不待麟儿开口,竟冷笑道:“本门至高信物,只要有人故意摧毁,理由再足,想解决,也只有两条大路好走。”
真一人也报以冷笑道:“愿闻其详!”
“引咎自裁,人死不究,本门仅派人割取双手,谨向祖师牌前一交一 待,此其一。舍此,誓不两立,不将毁者弄得派毁人亡,决不撤手!”天府老人,一字一吐,语句强横,无以复加。
紫一陽一真一人,纵声朗笑道:“贫道认为天下无不释之仇,不解之冤,问题只在于对方是否怙恶不改,贵派入山,即伤我门人,而今两位受伤弟子,尚还躺在床 上,这些我都隐忍,面晤洪道友,自问尚能以礼相待。结果如何?红鳞毒蟒,把本洞闹得乌烟瘴气,贵派既为小徒毁了门中信物,劳师动众,我这为人师表的,也不能不问情由,而递加处分!但是老前辈又不容小徒开口,万事存于一理,是否我们能将理字置诸度外?贵派可将门人穿肌洞骨,本门师徒,无殊父子,这种作法,恕我司马紫一陽一不敢苟同,熊姑娘蕙质兰心,遭遇如此,本门上下,均代为惋恤不置,还望道友看我薄面,曲事宽容,他年如可效,誓必报命!”话完,竟向一气真一人,打了一个稽首,又朝麟儿喝道:“徒儿,快向师伯谢罪!”
麟儿朝前一跪,正待磕头,一气真一人,愤然作色,手上云帚一拂,千丝寒风如剪,麟儿不敢回手,只好把真气贯注全身,云帚刚好落在钹上,踉跄一声,钹作龙吟,其声震耳。
右边第一位,坐的正是衡山前辈铁蓑翁,已从座上飞起,瞪目怒咤道:“恶道欺人太甚!”
挥掌发式,旋风疾转,若怒海泛潮,惊雷掣电,猛扑青城教主前胸。
一气真一人,狞笑一声,斜退半步,横右掌往盾一带,又复往前一推,也打出一种无形劲力。
双方路道都怪,一则回旋转舞,一则由内而外向四周挤一压,彼此掌未接实,但觉异常吃力,同时各把双肩一晃,铁蓑翁脚未移开,一气真一人似觉站立不住,正待疾朝后退,蓉城老人,却于此时,伸了一个懒腰,那空中挤一压之势立便大增,把铁蓑翁打出的旋风,激向四周散去。
却尘子朝着蓉城老人望了一眼,竟哈哈大笑道:“长者是否因为连日跋涉,困顿风尘,且请移玉云房聊作小憩,待一精一力恢复后,那时明攻暗打,犹不为晚!”
这话触发了人家满腔怒火,老人竟从椅上,缓缓立起身来,向着却尘子边走边带冷笑。
麟儿也在师父身旁,把眼睛朝真一人一望。
真一人点点头。
只要恩师首肯,美麟儿已无所顾忌,缓把身一子挨近师伯。
蓉城老人,略一抬腕,右手中指轻扣拇指,往外一弹,弹指功可以贯石断金,只要触及,立便骨折筋断。
不待师伯回手,麟儿早清笑道:“好一手弹指功!”人影晃动,招式奇诡,竟躲开人家正面攻势,骈右手食中两指,朝老人左臂一划,这原是昆仑山武学神髓,最难练就的天罡指,名人又哪能不识?
但因麟儿人少年轻,虽然老人也曾闻报,这孩子功力奇异,可是总不相信,小儿辈他能强到那里?事情就坏在这种想法上?
老人中途变式,顺着麟儿双指来势,手臂朝下一落,屈指轻弹,但麟儿天罡指也同时攻到,只闻“啪”的一响,双方一合即分,如中蛇蝎,两人颜面同时变色。
蓉城老人,铁青着脸,竟朝紫一陽一真一人喝道:“司马紫一陽一,原来你还有这么一位徒弟,无怪会如此轻狂,而今我们什么话也不必白费,手底下分强弱,峰顶上决胜负便了。”
原来两人手指对击后,都觉骨痛如折,不由暗中一惊,蓉城老人,更是大惊失色,知道想把昆仑,弄得一败涂地,事实上极不可能,但事情已到如此地步,缩手也就不行了。
蓉城老人向青城掌教道:“此事已无理好讲,不如以武功而正强弱,洞中动手不便,我们同赴玉一柱峰领教昆仑绝学,就此便走如何?”
天府蓉城二老,也不管紫一陽一真一人同不同意,飘身就走,两人武功已臻化境,大袖微扬,疾如电闪,竟从小一洞穿身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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