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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三 章

且说姬蕾满怀妒意闪身入林,只见高战手中仍然抱着那位姑娘,向她这边走来,姬蕾以为高战已然发觉自己藏身之处,心想反正不能偷一听 他们讲话,正想现身相见,忽见高战好像疲倦极了,轻轻把手中少女放下,他自己也坐下来休息。

那少女道:“高大哥,我家就在前面不远,你陪我回去吧,爹爹见我久久不回家,一定急坏了,呃,你也该换件衣服。”

姬蕾心中一震,忖道:“原来她和高大可是旧识。”

高战摇头道:“我还有个同伴在林外等我,我去告诉她一声。”

那少女道:“不用这么忙呀!从这瀑布边转个弯儿就是我家,咱们先到家去,你换件衣衫,休息一会,再去把你朋友带来不好吗?”

高战不语,他自忖此时筋疲力歇,实在难以渡过那荆满布的树林。

少女忽然柔声道:“高大哥,你舍命救我,我心中自然感激,自从……自从你走了以后,我们全家都惦念着你,前天咱们谈起你,妹妹还在后悔待你太不好,我……我从前也对你很凶,你还想我们不?”

高战激动地过:“林……林姑娘,你们待我有如一家人,我岂不知,我原想武艺练成,再回关外瞧你们,想不到会在此地相逢,林伯伯好吗?”

少女低声道:“高大哥,你从小喊我什么,现在就叫我什么,爹爹因为受不下鞑子的怨气,这才背井离家,来到关内,想不到这北方到处流寇作乱,无处可以安居,所以只有隐居此处,自己开辟了几亩山田。”

高战问道:“你妹妹还是那样……那样顽皮么?”

少女笑道:“你想她会变乖吗?”

少女又道:“高大哥,你本事已经够大啦,你刚才背着我从谷底攀登、我虽然看不懂是什么功夫,可是我知道那一定是了不起的武功。”

高战心知她对武功一窍不通,微微一笑,少女接着道:“你既然已练好武艺,就别到处乱闯,和我们住在一起可好?大哥,这些年来,我差不多每天,……每天都在想,从前咱们在一起玩是多么……多么快乐,我……我……”

她愈说愈低,高战心中大奇,抬眼一看,只见她脸上悠然神往,心中不由一动。

姬蕾躲在树后,听得清清楚楚,她听到那少女突然吞吞吐吐,便轻轻拨一开树叶,偷瞧一瞧,但见那少女红晕时露,喜气洋洋,似乎正在向往着幸福的未来。

姬蕾本是个千伶百巧的人,她自己也是个女孩儿,对于这种女儿心事如何不明了,当下不由大为震动,心想:“这丫头原来是大哥幼年伴侣,看她那模样分明是喜欢上大哥了。”

姬蕾几乎想挺身走出,但是一种无谓的直尊心却阻着她,她想道:“我心中只有大哥一人,我倒要瞧瞧大哥心里是否只有一个我。”

那少女见高战呆呆听着,似乎无动于衷,不觉有些恼怒,姬蕾看在跟里。心中暗喜。

少女忽道:“咱们赶快走罢,你换了衣服就去找你的朋友,别让他久等了。”

高战休息了一刻,己经渐渐恢复,他看看自己衣衫破破烂烂,心想这个样子给姬蕾看见不大好,就扶起少女,向前走去。

姬蕾看到两人转了个弯就消失了,心中忽感孤单,她虽知高战马上便会归来,可是不知怎的,老是局促不安,望着既将垂黑的天际,一胡一 思乱想起来、她先想到济南城外这华丽的庭院,一条植满翠竹的幽径,直通到一小巧的楼房。

“尽管是仲夏边际,那小楼仍然清凉如秋,微风吹来,花香阵阵,一陽一光透过碧纱,淡淡的晒布,那影色真像水晶宫一般。”

她想,“我就在那度过了十多今年华,爹爹教我武艺,妈妈教我念书,青儿那小鬼一精一灵丫头,成天陪伴着我,挖空心思来说笑讨好,生活倒也过得很不寂寞。”

水声愈来愈远,天际出现第各颗小星,姬蕾知道大一陽一已经下山,她目不转瞬的看着前面,口中喃喃道:“怎么还不来呢?难道他真的丝毫不把我放在心上?”

她胸中妒意澎湃,忖道:“刚才如果我再找不到他,就几乎涌身一跳,可是……可是……,就是久别叙旧,也得先告知我一声,免得让我久等挂念呀!”

她几乎想转身离去,然而心知此事关系着自己一生,心中暗下决定!

“当听不到水声的时候,如果大哥再不来,那么我便走吧,这个身一子,就在江湖上飘泊算了。”

忽然两只小松鼠从树上溜下来,贼眼灼灼的注视着她跟前的一枚松子,姬蕾轻轻的把松子向松鼠抛去,看到它们争夺着,不由又想起幼时的玩意儿。

“我小时候最一爱一玩斗蟋蟀,我的蟋蟀总是最厉害的,附近孩子的蟋蟀没有一个打得赢我的,因为那是两个师哥从山上捉来的,大师哥,二师可比我都大五、六岁,他们从小就对我好,我说什么要什么,他们都是百依百顺,千方百计替一我找来,可是我不喜欢大师哥那种一陰一沉一性一格,二师哥那种暴燥脾气,倒是三师兄和我比较玩得来。”

月亮从山巅露了出不,栖林的归鸟吱吱地叫着,打被了四周的寂静,姬蕾从幻境中回到现实,细听着还有些许水声,心下略安,又从现实跌入回忆。

“我嚷着爹爹带我出去见识,爹被我磨得没办法,就带我去参加北方绿林大会,这是我第一次出家,就碰到了高大哥,从第一眼看到他,我就知道日后再也忘不了,我不管他是否爹爹敌人的徒弟,我只觉得这个人很亲切,很亲切,甚至于想时时刻刻照顾他,尽管他或是我们的仇人,可是那也没有办法啊。”

“我说我要出外游玩,爹爹就叫三师兄陪我,其实我是想找高大哥,我用计骗开三师兄,真凑巧,在路上竟然碰着了。”

“咕,咕”。

猫头鹰凄厉的蹄声,令人毛骨悚然,那微弱的水声,姬蕾也听不到了,她感到心往下沉,妒怨完全化为幽怨,心道:“原来高大哥是嫌我爹爹的,他这样忍心对我,就是因为我是一个强盗头儿的女儿啊!”

她希望奇迹出现,可是前面黑压压的一片,登时再也忍不住,流下泪来,哭道:“大哥,水声听不见了,水声听不见了,我要走了。”

夜,林中除了那该死的猫头鹰偶而的啼声外,一片寂静,栖枝的归鸟,都己走入了梦乡。

一条黑影慢慢从远处走进林中,他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步的走着,不时发出“沙”

“沙”的声音。

走近了,手上拿着松枝火把,微弱的火光映着他惨白的脸,甚至有些发青了。

“沙”,“沙”,“沙”。

脚步声渐渐远了,显然是走出了树林。

“姬蕾!姬蕾!”

一阵急促的声音传入林中,惊起了正花甜睡中的乌鸦。立刻地破坏了宁静的大地,整个林中“呱”“呱”之一声 ,此起彼落。

林外,月色朦胧。

大树下,一匹雪白的骏马旁站着适才从林中走出的黑影,他扶着树干,脸上更加惨白,摇摇欲坠。

“劈劈”“拍拍”,火苗发出单调的爆声,那马边的少年满脸焦急之色,口中喃喃道:“她到哪儿去了,这山路叉口极多,很容易迷途,她初次离家,如果迷入山中,就不易走出。”

他突觉胸口一阵疼痛,心知适才焦急赶路,又震动了内伤,于是深深吸可气,忍住痛,细思着目下情况。

他想:“姬姑娘多半是久等我不来,到处去找我而走失了路,这山连绵百里,叫我何处去寻她呢?”

他有些后悔,忖道:“如果我一登悬崖,就先去告诉她,那么这事便不会发生,可是,这样我就连林伯伯最后一面也见不到。哼,那厮虽然厉害,我终于把他一逼一下绝崖。”

一阵清风吹来,从马鞍上吹下一张纸,他连忙拾起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四个字:“何必相识。”

他呆呆的瞧着那绢秀的字体,知道正旭姬蕾所写,心中反复思量着其中的意思,但觉眼前一片茫然,又一个亲切的人儿遥遥离开了他,那情景正如同爹爹离开他一样。

不知多久,他手中的火把熄了,大地显得更一陰一森黑暗了。

杭州城外。

三匹马从官道入城,只见前面一匹马上是个俊秀少年,双眉微皱,满腹心事,后面跟着一对姑娘,身着素衣,也是一言不发。

那年幼的姑娘忽道:“杭州终于到啦,这几天赶路真累死人。”

少年闻言接口道:“玉妹说得不错,咱们就去落店休息。”

他反身看了那年长的姑娘一眼。似乎是征求她同意,那年长的姑娘一温一 柔一笑,点点头道:“正是,高大哥我瞧休内伤愈,应该好好养歇一阵子。”

那高姓少年见她柔声关切自己,心中甚是感激,心念一动,又想起另外一个人。

年幼的姑娘道:“咱们先吃饭,现在已经过午了。”

三人走进路旁一家酒楼,在楼上拣了个凭窗位子,要了莱饭。

正吃间,忽闻啼声得得,那高姓少年向下一看,只见一匹全黑的小马如飞赶来,到了酒楼面前然而止,上面一个十二、三岁的童子,一按马背,轻飘飘落飞马来,姿态美妙已极。

高姓少年不由赞道:“好身法。”

那童子闻声向上一瞧,但见一个俊雅少年向自己微笑点头,心由很是得意,口中吩咐堂倌喂马。也走上楼来,向高姓少年一拱小手道:“请教这位兄……兄台高姓大名?”

那年幼姑娘见他比自己还小一两岁,虽然老气横秋的学着大人言行,可是满脸稚气,再怎么也装不像,不由嗤然而笑。

高姓少年幼居关外,对于马匹好坏鉴别能力甚强,适才一见童子的坐骑浑身并无杂毛,黑亮亮的有如锦缎,知是百年难逢的“龙驹”,心想这童子定是大有来历的人,忙道:“兄弟姓高名战,这两位是在下朋友,林汶林玉姑娘。”

那童子向林玉看了一眼,只见她满脸不以为然的模样,心想:“你笑什么,像你这般弱不禁风的女孩,我只要一个指头儿就能推倒。”

他本想发作,但是一想自己是出江湖行侠仗义的,岂能和一个女子争闹,如果被人传出,自己这几个月所闯的一点万儿可就毁啦。

高战吩咐堂倌添了一副筷子,笑着对童子道:“咱们一见如故,我年纪比你大几岁,就喊你一声小弟可好。”

那童子听他说得诚恳,而且对高战甚感投缘,便不再矜持,点头道:“高大哥,这样最好。我叫……我叫……”

他忽然想到一事,便住口不说。

林玉见他齿白唇红,眼睛又大又亮,秀美绝伦,倒有七八分像书上财神爷座下的散财童子,心中对他颇有好感,但看他自高自大,好像并没有把自己放在眼内,不觉甚是气恼。她一向娇生惯养,人人让她几分,虽则连过变故,脾气并未改变,哼了一声道:“你叫什么,怎么不说呀?我想一定是名满天下的大侠客。”

童子着了高战一眼,高战忙道:“我这位小妹最一爱一开玩笑,小弟,你别介意。”

童子微微上笑,也不接口。

高战心道:“这童子虽然童心未泯,可是举止之间,气度浑宏,定是名家高弟。”

两人天南地北地聊着,那童子年纪虽小,对于武林知识却极是丰实,他口才又好,把一些江湖趣事说得有声有色,林玉听得津津有味,有好些地方她不懂,但终于赌气没有开口发问。

林汶见高战有说有笑,脸上一陰一翳尽除,心中也觉开朗,不时加上一两句赞叹的话,无不恰到好处,那童子对她大起知己之感,说得更起劲了!

童子忽道:“高大哥,我瞧你内功一精一湛,一定是从小就练上乘内功了。”

高战一惊,笑道:“小弟,你怎知道?”

“爹爹说过凡是练就上乘内功,太一陽一穴一并不突起,只是全身筋骨有一层淡淡油光。大哥,你身上正有这种油光。”

高战大为佩服,童子又道:“爹爹说我要十六岁才能练到这个地步,如果内功能够练成这样子,学起什么功夫都简便极了。”

林玉叫道:“别老气横秋的瞎吹。”

童子不理,忽然问过:“高大耳。你是从北方来的?”

高战点头称是。

童子又道:“你们一路可听说过一个鼎鼎大名的大侠,梅香神剑辛……辛捷吗?”

高战摇头道:“北方武林最近此现了个大魔头,叫天煞星君,人人谈虎色变,我倒没听到说什么辛大侠。”

童子甚感失望,双颊胀一红道:“那么有一个……有一个仗义疏财的小侠金童辛平,你一定听说过了。”

高战见他满脸渴望之情,不忍使他失望,正在盘算如何答复、林玉却不管一切说道:“没有,没有什么梅香大侠,什么金童辛平,咱们都没听说过。”那童子又失望又伤心,嘟起小嘴,很不高兴,忖道:“这些人真是孤陋寡闻,什么都不知道。”

便站起身来,对高战道:“小弟还有一点事情要办,这就离开杭城,大哥你……你们如果哪天到四川来,千万要到沙龙坪来找我,咱们可以好好玩玩。”

他本只想约高故一人,可是一想一温一 柔的林汶,真像大一姊姊一般待他,便追他们一齐儿去。

林玉呆呆看清他前开,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也不是气,也不是愁,半晌,才对高战过:“这个小孩准是野娃儿,跑来跑去没一刻儿安静,大哥,你看他说了半天,连自己的名字也没说出,真是不懂礼貌。”

林波轻轻一笑,说道:“小妹,你想知道他名字是不?”

林玉啐道:“呸,谁要知道他名字,希罕了。”

高战听她姊妹口角,不由好笑,偷眼一瞧这个自小就顽皮大胆的小女孩,只见她晕生双颊,心内恍然大悟,情绪不由也轻松起来。

高战忽道:“汶姊,明天师父要来啦,我就要跟他老人家返回关外练武,你们姊妹当真要跟我们去锦州?”

林汶凄然道:“咱们姊妹在这世上再无亲人,如果你师父不答应带我们去,那么我们只有在江湖上倒处飘泊啦。”

高战听她说得悲苦,想起她爹临终的嘱咐。激动地道:“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们独自在江湖上混,师父慈祥无比,我想他一定会答应,汶姊,你放心。”

林汶甜甜一笑道:“我老早就放心了,高大哥,你从小就处处一爱一护着我们,决不让我们姊妹有丝毫损害。”

高故微微一笑,抬头一看,只见林汶罩往情深的说着,心内不觉一凛,又泛起丝丝苦味,想到自己一心一意喜欢姬蕾,可是她却不辞而别,到底是怎样得罪她,到现在也不明白,心中大感索然无味。

三人落了店,高战寻了一个店小二,问明去六一合 塔的路途,便对林氏姊妹道:“师父约我在六一合 塔会面,我先去看看。”

林玉抢着道:“大哥,我也去。”

高战奇道:“你不是说累死了?现在有休息又不休息了。”

林玉道:“我现在不提了可不可以?”

高战无奈,只有带着她骑马而去。

那六一合 塔在杭州郊外,濒临大一江一 ,作八角形,气势极为雄壮,高战拐着林玉的手,登上塔顶,举目一望,只见远处帆影点点,大一江一 就在足底,田亩小如棋局,清风吹来,直欲乘风归去。

林玉闭着眼不敢往下看,高战眺望良久,不觉心旷神怡,走下塔来。

两人骑马归店,林玉见高战默然不语,眼角似有重忧,便道:“高大哥,你心里在想什么?干吗这般发愁?”

高战摇头不语,林玉又道:“高大哥,我告诉你一件事。”

高战问道:“什么?”

林玉压低嗓子,神秘地道:“你一定不可以告诉别人。”

高战心中大奇,点头答应了。

林玉悄然道:“你知道不,姐姐很是喜欢你。”

高战一惊,摇头道:“你别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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