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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正当这危机万分之际,突然一个白色影子从树后电射而出,“呱”地一声怪叫,铁嘴一伸一缩,正啄中张丽彤的右手手背!

张丽彤痛呼一声,慌忙缩手,惊叫道:“呀!就是那只大白鹤!”

巨鹤闪电般啄中张丽彤,铁翅展开,忽地横扫,“拍”地声响,又打中张丽彤肋下的文伦,那文伦本已负伤,再被巨鹤坚如纯钢般的翅膀扫中伤口。痛得大叫:“师妹,快退,痛死我了!”

这个突然的变化,仅不过一刹那间,张丽彤负创疾退,天煞星君扭头一看,见一只巨大无比的大鹤正挺一立在金英身前,一双红眼,威棱四射的瞪视着自己。

天煞星君蓦吃一惊,忖道:难道是那老赋和尚也来了……。

心念未已,高战铁戟一挥,早已掠身而到,天煞星君见无法再行下手,呼一呼打出两记拳风,飘身暴退,低声喝道:“彤儿,咱们走!”

张丽彤满眼幽恨地瞪了高战一眼,抱着文伦也急急向山下进去。

高战长长吐了一口气,收了铁戟,看视金英,见她沉睡如故,并未见受伤,方才放了心,感激地抱着巨鹤的长颈,说道:“大鹤,多亏你抢救得恰是时候,我真不知道应该怎样感谢你才好呢!”

那巨鹤低呜几声,又用长嘴推推高战,显得似很焦急的模样。

高战叹道:“我知道你是怪我还不快替金姑娘医治伤势,但你不知道,人家孙老前辈炼药未成,自己又受了伤,唉!只怕一时是无法求到灵药,解救她的痛苦了。”

他情不自禁回头看看金英,心里一阵惨然,向巨鹤说道:“我这就带金姑娘去求医,你好好守在这儿,不要轻易离开。”

巨鹤点点头,重又踱到石后去了,高战抱着金英,匆匆赶回,那茅屋早烧得只剩几根焦木屋架,孙不韦已经清醒,正摇头唉声叹气不止。

高战还不敢带金英擅越小溪,倒是云冰若看见,招手叫道:“孩子,过来吧,我已经和孙兄商量过,要是立刻开始重炼灵丹,也许还来得及,不过,要先看看你那朋友伤势情形才能决定。”

高战大喜,一跃过了小溪,将金英仍旧放置在草坪上,自己向孙不韦拱手为礼,谢道:“能得孙老前辈恩允破例为金姑娘诊看伤势,晚辈终生不敢忘此大德。”

孙不韦却冷冷道:“我才不是为她一个臭女人呢,我是为你救我和卢兄一性一命,才肯破例一次,算是报答你一番盛意,病治好了,你赶快带她走得远些,而且只此一遭,下不为例。”

云冰若在侧苦笑向高战点头,高战也知道孙不韦的怪僻,并不生气,忙也笑着称谢。

孙不韦缓缓走到金英身边,用手搭一条毛巾掩着金英有腕,然后探脉门,闭目细细评省着,神情显得极是慎重。

高战和云冰若向时注视着他脸上表情,尤其高战,更是心驰神摇,只盼他能点点头,金英便算有救了。

那知片刻之后,孙不韦的脸色反而渐渐一陰一沉起来。

高战心头叶通乱跳,忍不住轻轻问:“老前辈,她……她……不要紧吧……?”

孙不韦不答,只是垂目不语,过了半响,又换了左腕,并且不住地缓缓摇着头。

高战大感焦急,但又不便再开口询问,忽然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他猛回头去,见云冰若慈祥地向他微笑,道:“孩子,吉人天相,放心一些吧!”

高战突感他那只手臂好像给了自己无比信心和力量,忙点点头,道:“是的。晚辈知道……”

蓦地,孙不韦缩手立起,睁开双目,喃喃说道:“晤!怪!

怪!当真奇怪得很……”

高战急问:“老前辈,你看她碍事吗?”

孙不韦道:“不但碍事,而且早该死了,可是她居然未死,这倒真是件怪事。”

云冰若道:“老孙,别打闷葫芦,你瞧人家小孩急得要冒火,究竟这位姑娘还有没有救,你趁早快说。”

孙不韦道:“这臭女人被内家重手法震断心脉,本是无药可救的绝症,但她居然仗着仅余的一丝未曾全断的筋条,带着脉管,竟然未死,这倒是老夫并未曾见过的奇事。”

他突然转面问高战道:“你曾给她吃过什么珍贵的药物没有?”

高战摇摇头,道:“没有,只是在我们动身时,无为上人曾给她两粒药丸,说是可以暂时使她伤势不致恶化。”

孙不韦把头连摇,道:“不对,不是姓孙的夸一句海口,当今世上除了孙某人的九转护心丸,再无其他药物,能具这般功力。”

高战忽然想起一件事,忙道:“金姑娘家中有一种兰九果,专能治内伤,她平时常常吃用,也许体内早已具这有种坚强的效力也不一定。”

孙不韦恍然道:“那就难怪了,你们现在身边还有兰九果吗?”

高战道:“没有。晚辈本有几粒,前些时因为自疗内伤,已经全部服用完了。”

孙不韦顿足道:“可惜,可惜,此时如有兰九果,或许尚能救她一命。”

云冰若也问道:“你是说没有兰九果,这位姑娘便没有救了吗?”

孙不韦道:“她仗着内腑异秉,虽然将残命苟延了些时,但至多再能挨过三个时辰,而我如重新开炉炼药,最快也得四个时辰才能成功,在时间上也是赶不上救她一命了。”

高战听了这话,脑中轰然一声,如同坠一落 千丈悬崖,跄踉摇了两摇,道:“老前辈,你……你……你是说……她……她已经……没有……救……了?”

孙不韦耸耸肩头,道:“老夫虽有救她的心,怎奈她已经等不及丹药炼成,这有什么办法呢?”

高战一阵颤一抖,回目望望金英,眼中热泪,已滚滚直落下来他忽地屈膝跪在孙不韦面前,哀声求道:“孙前辈,孙老前辈,求你老人家务必设法救她一命,可怜她年纪这么轻,她的父亲千里传讯,将她付托给晚辈,晚辈如不能救她,终将愧恨一生。”’孙不韦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道:“这怪不得我不肯救她,如果没有宇文彤那贼胚将炼丹扰乱,这时丹药将成,自然能救她一性一命,可惜……。

云冰若见高战那等凄切,心里十分不忍,也道:“你难道不能再想个方法,尽早炼成了药,救救这可怜的孩子?”

孙不韦沉思半响,才道:“方法不能说没有,但恐怕纵然行起来,也难成功……。

高战听说还有一丝希望,喜得跳了起来,急道:“有什么能行的方法,只要救得金姑娘,赴汤蹈火,晚辈也愿去的。”

孙不韦笑道:“为了一个臭女人,可笑竟会说出这种假话来。”

云冰若笑着道:“姓孙的,有什么办法快些说出来,别尽在东扯西拉,耽误时间。”

孙不韦想了想,说道:“平时开炉炼药,全靠我自己以内力助那炉火,所以时间总须三四个时辰,假如要速成,由你们二位共同助我协力摧动火力,时间自然可以节省一些,但如今我已负了内伤,功力打了个折扣,因此,合我们三人之力,只怕最快也要三个时辰,才能将药炼成……”

高战等不及他说完,早已喜道:“这个不难,晚辈定可全力助您老人家,务求提早炼成就是。”

孙不韦冷冷道:“你先别太高兴,我话还没有说完哩!”

云冰若道:“那么你怎不快说。”

孙不韦又道:“如我们三人合力炼药,无人守护,万一有人再撞了来,咱们三人只有束手待毙,但要是留下一人守护,又怕力量不足,难成大功,所以这是第一个难题。”

高战忙接口道:“这不打紧,天煞星君师徒都已逃离下山,这儿轻易也不会再有人来,假如还不放心,晚辈可以将无为上人座下灵鹤召来,有灵鹤守护,普通武林人物,万难轻越雷池一步的。”

云冰若点点头道:“能这样,那就多少放心一些了。”

孙不韦又道:“炼药之际,如果我们三人中有任何一个中途力道不继,都足以引起其他二人同人危境,而且一旦发生这种事,丹药无法一鼓炼成,再延时刻,那就效力相差太远,这是第二难题。”

云冰若道:“你敢是信不过高少侠,怕他年轻难以持久负担助火之力吗?”

孙不韦道:“高少侠内力一精一湛浑厚,我岂是看不出来,我所担心的,是我自己,方才炼药中途失神,内腑已有伤势,只怕难以持久再度运功。”

高战忙道:“那就由晚辈和云爷爷出力助那炉火,老前辈只管药物,岂不甚好?”

孙不韦笑道:“我是主持全局之人,怎能袖手不出力呢,不过,时间还有三个时辰,假如开始时不太急,大家缓缓施力,我自信还能支撑得住,等到快满三个时辰,你们看那炉火仍是红色,未转成绿色,那时就别再顾我,只管全力贯人炉中,抢救丹药要紧,我便受些内伤,也无妨碍了。”

云冰若道:“好吧,咱们就这么办,高少侠快去召灵鹤来,孙兄和我速置丹炉。”

高战听了孙不韦这番话,心里颇觉不是滋味,行了几步,忍不住又问:“孙老前辈,假如炉火不能变绿,不知除了加力之外,还有没有旁的方法,可以使丹药速成?”

孙不韦脸上忽然掠过一抹惨然的神情,缓缓说道:“你曾听说过春秋时候,欧一陽一冶子炼剑的事吗?”

高战心头一震,道:“晚辈曾听人提起过……”

孙不韦笑道:“那就是了,炼药和炼剑,同一道理,假如到时火候难足,只有牺牲一个人,舍身人炉殉药,自然便成了。”

高战听得浑身一阵颤一动,缓缓点头道:“多承前辈指教。”转身便匆匆而去。

原来他在这刹那间,已下定一个无比坚定的决心,为了救金英一性一命,如到万不得已时,便牺牲自己,也是义无反顾。

但他却料想不到自己这番赴死的心意,却深深激起另一个人殉命之心,竟使这桩炼药的事,演变得无匹惨烈。

待他从山顶将通灵大鹤召来,草坪上,已经架起一只巨大的丹炉,这丹炉是云冰若和孙不韦合力从茅屋废墟中寻找出来,一切药物器材,都已准备妥当。

孙不韦虔诚的向空祝祷一番,拜了三拜,谨慎地将药物放人炉中,高战忙嘱咐巨鹤几句,便和云冰若三人分坐在丹炉三面,各出左掌,抵住炉身。

孙不韦缓缓向二人点点头,引然炉火,三人便一齐闭目运起功力,将本身真气,循着手掌传人丹炉内。

高战本门“先天气功”已有十成火候,又遵从孙不韦一交一 待,开始时不敢全力施为,只用了四成力量,运气人炉,刹时间,他忽然感觉到似有一股看不见的强劲暗流,在绕着丹炉流转,渐渐跟自己的力道相融合,丹炉中登时发出熊熊的火焰。

他忍不住睁眼看看炉火的颜色,果见火焰呈着一片胭红,炉口散发着一阵幽香。

草坪上,除了火光跳动的“虎虎”声响,重归寂然,三人面炉而坐,都凝神贯注,心不旁骛,只有那巨大的通灵巨鹤,缓缓在小溪边踱着悠然的步子。

时间渐渐逝去,东方天际,已经泛出朝霞,灿烂的晨晖映着红色炉火,使这华山深处,呈现出无比瑰丽的光彩。

地上躺着两个重伤的人,那是金英和断腿残废老人,他们一动也不动的卧在草地上,静静等待着那起死回生的灵丹成功。

一个时辰,已经很快的过去了。

炉火没有任何变动。

高战忍不住渐渐加了两分力道,顿时觉得云冰若和孙不韦二人也跟着加强了真力,同时,孙不韦额上,似已隐着汗珠。

第二个时辰又在寂寞中渡过,炉里火色,依然只是深红色!

高战眼看时光飞逝,不禁心惊地睁开眼来,凝目望去,金英一脸苍白,映着一陽一光,份外可怖,简直与死一尸一差不了许多……。

他心头狂跳难抑,不由自主,又在掌上加了三成力道。

忽然,那炉火竟已由红轻成了淡绿,空际散发的香气更浓,高战狂喜,知道丹药就快成功了。

那知正在这时候,对面的“百草仙师”孙不韦突然大大的震动了一下,高战感觉到掌上传来的真力遽然间消弱了许多,而孙不韦头上汗如雨下,显见已经支撑不住了。

这等紧要关头,假如他一旦支撑不住,势必全局俱毁,高战陡然瞪视着他,眼见炉火中火焰,又从淡绿转成了深红。

这时候,半个时辰又已悄然而逝,孙不韦忽然全身抖动起来,抵在炉上的手掌,好几次似欲收回,但却被他全力苦忍住,口里气喘频频,那呼吸之一声 ,竟盖过了丹炉中火焰的声响。

高战又惊又急,回目看看云冰若,却见他闭目端坐不动,掌上沉沉发出真力,越来越大,迫得高战也只好加注了全身力量。

那炉火被他们二人全力贯注,慢慢又变作了淡绿之色,时间却只剩下不足半个时辰。

高战神情大起恐慌,一面催力行功,一面暗中思忖:假如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孙老前辈真的不幸支撑不住受伤,只好牺牲我一条一性一命,助成丹药,以救金英。

但是,他不期然又想到不久前云冰若的话,他虽是叹息吴凌风的志短情长,又何尝不是暗示高战,要他以有用之身,替国家做番事业,不可为情所困,颓废终生么?

是啊,他空有一身绝世武功,至今仍无以酬报国家,父亲临终是如何叮咛?他岂能因为一个女孩子,便轻易地断送了自己实实的一性一命?

但当他惶然侧顾,金英那凄凉而秀丽的面庞,又呈现在他眼帘前,往事像潮水般在他心中汹涌一一他是个忠厚诚笃的君子,他又怎能见死不救,贪生贱义?

两种极端矛盾的心理,使他一时难定取舍,恰在这时,孙不韦突然“哇”地张口喷一出一大口鲜血,手掌一松,向后仰倒下去炉火登时一黯!

高战见炉火忽又由绿变红,眼看功亏一篑,一横心,“霍”

地收掌站了起来……。

但他尚未行动,蓦地一条人影,飞快地掠过身旁,一声不响,直投入烈烈炉火之中。

那丹炉中传来一阵“滚滚”声响,焦臭之味,弥满空际,但炉火颜色,却真的全部变成了碧绿,三起三落,突然尽媳。

高战骇然四望,草坪上已不见了那断腿的残废老人。

云冰若缓缓睁开眼来,叹道:“唉”天命难违,天命难违,我辛辛苦苦老运送他到华山来,只望替他医好毒伤,不想仍然难以挽救他可悲的命运!”

高战失惊地道:“老前辈,你是说他……?”

云冰若道:“不错,我正是说他为了报答你昨日一水之德,已经把一条老命,殉葬在这个丹炉之中了。”

高战叫道:“真的?老前辈你早已知道他的心意,怎的不拦阻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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