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欲语还休(3)
他低下头来,狠狠地盯了那女子一眼,却见那女子倒在自己怀中,双目虽闭,但脸孔上似乎有一种放松心情的表情,嘴角微微向上,那一张脸孔真是白如玉石,两鬓的长发有几束露出帽角,散在脸边益发衬托出那张粉妆玉琢似的脸蛋。
杜天林看了两眼,突然觉得心中的怒火无缘无故的消失殆尽,眼前是这么一张纯洁可一爱一的脸孔,渐渐地杜天林看得只感心花开放,忍不住微带笑意。
只因这少女一切行一事完全任其心一性一,但杜天林这时并不思念这些,只是望着她的脸孔,久久舍不得移开自己的目光。
他突然心中转念忖道:“糟糕,这少女只是一时气闭现象,她若醒转过来,发现倒在我的怀中,一定不分青红皂白给我吃吃苦头,我可得赶在她前面用内力冲开一穴一道,否则一定大祸一场!”
心念一转,赶紧收摄心神,缓缓运起气来。
他气纳丹田,逐渐向上提起,到了右肩一带便形成阻塞,但他内力造诣极高,加以那少女方才急切间点一穴一并未用足全力,是以一节一节,真气上冲,逐渐肩部气血已活,再运行一周天,全身一穴一道已开。
他为人甚为谨慎,仍继续运气数次,自知完全无碍了,于是坐直身一体,将那少女扶起。
他与那少女接触已是第二次,这一次他心情平静得多,渐渐又闻出那少女幽香之味,这种味道杜天林好像也曾闻过,不由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斗然惊觉,不由自主满面涨得通红。
他将那少女放好位置,靠在右角,自己仍盘膝而坐,心中思念到底如何处置。
想了好一会,不得要领,但总算抱定了一个宗旨:“决不说出自己已发现了她是女一性一。”
他想了一会,这时那少女又悠悠醒来,杜天林望见她圆圆的大眼,心中突想和她开开玩笑。
于是他盘坐原地保持不动,那少女缓缓摇了摇头,似乎想弄清楚周围的情势,看了杜天林一眼,只见杜天林动都不动,记起自己方才点中了他的一穴一道,面上不由升起一丝笑意,故意低沉着声音道:“喂,我问你几句话,你得好生回答—一”
杜天林故意哼了一声不言不语。
那少女又望了他一眼,冷然道:“方才你说要搭救我的原因,尚有另外一项,现在你原原本本说出来!”
杜天林皱眉道:“这个,一时之间也说不清的。”
那少女一板脸色,怒道:“你莫不是还要吃吃苦头?”
杜天林苦笑道:“在下此刻一穴一道被制,上半身又麻又酸,完全拜受兄台所赐,不料在下一片好心相救,却落得如此下场,看来江湖诡谲波变,在下万难应付!”
他帮意强调“好心相救”四字,那少女想了一想,觉得自己也的确太无道理,不由脸上泛红。
她经此一提醒,这才自己用心思索为什么要点他的一穴一道,对方根本连自己是女儿之身均未发觉,要为自己治疗内伤,自己无缘无故地点了他的一穴一道,怎么说也说不通,她试着自找种种籍口,却没有一条行得通的。
她禁不住抬头望了杜天林一眼,杜天林装得满面冷漠之色。
那少女哼了一声,暗自忖道:“方才已有点想将你一穴一道解了,你却面色不好,就表示心里不舒服,这心里不舒服自然是对我而发的,自然是讨厌我,怨恨我的意思,笑话,我却不怕你讨厌,别说帮你解去一穴一道,我还要多点你几处,使你四肢发酸发麻不可!”
她狠狠地盯了杜天林一眼,支起身来,再度开口问道:“你为何要搭救于我?”
杜天林摇摇头道:“兄台身怀内伤,不若先解了在下一穴一道,由在下出力将兄台治好,然后咱们再谈其他的如何?”
少女冷笑一声,杜天林心中暗笑,口中紧接着又说道:“若是不然,兄台内伤随时都有发作的可能,在下不能动弹,你我相对被困于此,也不是解决办法。”
那少女心中暗忖道:“这倒也是事实,但我却不能露出妥胁的意思来,要先吓他一吓才是!”
心念一转,冷笑一声道:“是么?”
杜天林点了点头,那少女道:“可是我还有其他方法,你非得先说出原因不可。”
杜天林吁了一口气道:“兄台打算如何?”
那少女狠声道:“你若再不答,我—一我点你全身一穴一道!”
杜天林索一性一摇了摇头,闭目不语。
那少女说了一句狠话,对方相应不理,她自己倒感到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怒道:“你以为我办不到么?”
杜天林仍是不言不语,那少女登时大怒,直立起身来,走到杜天林身边,看了他两眼,忽然右手一伸,点向杜天林的膝下要一穴一。
杜天林待她纤纤玉一指距自己膝下不及五寸之时,斗然一个“鲤鱼打挺”,平空跃立而起,一把扣住那少女的脉门之上,哈哈一笑道:“兄台上当了!”
那少女先是大吃一惊,继之而来的却是又羞又怒,只觉胸中倏地一重,一口气又喘不过来。
杜天林握住她脉门之上,微一运气,一股力道缓缓透入她的体内,登时感觉心口压力一松,再度能够呼吸自如。
杜大林双眉一皱道:“兄台内伤委实不轻呢?”
那少女喘了两口气,怒道:“是又如何?”
杜天林道:“是则应当设法治治。”
那少女冷哼一声,但她此时脉门遭扣,心中难免有几分寒意,狠话到了口边又咽了回去!
杜天林故意看了看她的面容,吁了一口气道:“兄台想是不相信在下,在下自然也不必多此一举了。”
他缓缓放开她的右手,转身便向外行去。
那女子果然心中一急,大喊道:“且慢!”
杜天林回转身来,微微一顿说道:“兄台有什么事么?”
少女怒道:“你—一就这样走么?”
杜天林摊了摊手道:“兄台既不愿在下治伤,在下原本尚有另外一层原因,也只好就此作罢了。”
那少女不再说话,心中却暗暗想到,看来是非得妥协不成的了,先要他治好内伤再说,好在他似乎一片真心,别无心计。
杜天林默默看着那少女面上神色,心知她此时已无计可施,非得开口要求自己治伤不成。
他突然想到这少女一定是自幼就娇生惯养,任一性一惯了的,自己明知她是女儿身,还在此左右故意为难,一逼一她低头,大丈夫岂当有这种念头。
他望着那女子微微低下头来,心中生出惭愧之感,连忙走回身来,低声道:“兄台且自宽心,在下这就为你治伤如何?”
那少女抬起头来,正好看着杜天林诚意满目,面上神情柔和,也不知如何,她突然泛起一阵酸酸要流泪的感觉,但心中却有一种安全、信任的观念。
杜天林自然不明白她这种复杂的心情,这时他心中暗暗忖道:“现在她神智清明,治伤之时若是要推拿身一体,她必不会相允,说不得只好耗费内力,隔着她双掌导入她体内了。”
他心念既定,便开口说道:“兄台且平静气息,咱们相对而坐.在下试试以掌中内力传入兄台体内……”
那少女微微一惊,道:“你……内力原来已臻此境?”
杜天林微微一笑道:“先试试再说吧!”
他说着便盘膝坐下,那少女迟疑了半刻,也对面相生,平平伸出两掌。
杜天林默默长吸了一口真气,运在双掌之上,然后缓缓推出,搭接在那少女掌心之上,四掌对面相靠。
掌心一触之际,那少女似乎下意识间向后微微一缩,但此时杜天林内力已发,自然而然产生一股吸引之力,将她双掌吸牢相对。
这时杜天林摄空心神,一口真气源源不断开始发出,直导入少女体内。
只见那少女胸前起伏逐渐平静,杜天林以真气帮她脉一穴一活动,减轻她被外力所压抑之处。
一连运息三周,那少女已可自行运气,杜天林顶门已微现蒸气,额角也泛出汗珠。
他为人甚为谨慎,再运息了一周,这才缓缓收回内力。
须知这收回内力要较发出还为困难,只因此时那少女体内真气已然恢复,杜天林的内力和她本身内力结而为一,若要骤然撤回内力的话,不是那少女体内震动,便是杜天林将受合力反击。是以杜天林沉住气息,耐着心一性一,一分一分地减轻内力,约摸过了有一盏茶的时分,方才感觉双手一松,不由长长吐了一口气。
那少女张开双目,只见杜天林怔怔地望着自己,面上不由微微一红,心中却暗暗欢喜,忍不住开口道:“你—一耗费了不少真力吧!”
杜天林微微摇了摇头道:“不算什么,总算勉力完成,兄台现下运气已然自加了吧?”
那少女点点头道:“气脉畅通,较未受伤之前犹为畅快。”
杜天林点了点头,也自行运气调息。那少女看了,不再惊扰。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杜天林觉得已然完全复原,于是吐了一口气,对少女点点头道:“没事了。”
那少女欲言又止,杜天林不敢盯着望她,略一沉吟,缓缓开口说道:“兄台现在心中可能想知道在下如何出手搭救的原因?”
那少女点了点头,杜夭林道:“说实在活,在下乃是为了那一路剑法。”
少女呆了一呆,似乎不明白杜天林所指为何。
杜天林道:“方才那大汉对兄台连发铁沙掌力,兄台不慌不躁,施出的一路剑式,可告知在下是何宗派?”
那少女想了一想,反问道:“你问这个作什?”
杜天林道:“只因这路剑式对在下来说,十分熟娴于胸中,乃是在下师门所传。”
那少女吃了一惊道:“什么?那‘归元剑式’……”
杜天林道:“原来兄台也知此剑式唤名‘归元’?”
那少女点了点头道:“自然是知道了。”
杜天林心中更疑,想了一想又开口问道:“这‘归元’剑式,兄台如何练得如此纯一熟?”
那少女咦了一声道:“你这问话是什么意思?”
杜天林顿了一顿,缓缓说道:“只因这‘归元’剑式乃是在下师门剑学,今日忽见兄台施出,招式分毫不差,心中大感惊奇,是以一再相问,不知兄台可否相告以释在下心中之疑?”
那少女面色倏地一沉,冷笑一声道:“这么说来,我这几手剑法是偷自你的师门了?”
杜天林被说得面上微微一红,他连忙说道:“兄台说那里话,只因在下心中思虑,也许咱们有什么关连也说不一定哩……”
那少女笑了一笑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来,我问问你的来历,便心中有数了。”
她望了杜天林一眼,心中暗暗忖道:“正好乘此机会,好生盘问他一番,也好知道得清楚一点。”
她心中思索,口中缓缓说道:“还未请教阁下贵姓大名呢?”
杜天林微微一皱眉,心中暗忖道:“我正想问问你的来历却被你先问上口来,也罢,我便—一做答,等你问完了之后我再说话——”
他心念一转,顿了一顿答道:“在下姓杜,草字天林。”
那少女嗯了一声,道了声:“原来是杜兄,久仰!”
杜天林望着她装出一本正经的神色,心中暗自好笑,口中却谦让道:“不敢。”
那少女又道:“方才杜兄以内力相助,造诣甚为一精一深,想来必是身出名门大派?”
杜天林望着她微微一笑,缓缓说道:“说一句实话,只因在下师门久隐山林之间,世人极少知其名讳,也正因如此,在下见兄台施出师门剑式方始觉得奇异难禁呢!”
那少女嗯了一声道:“你师父究竟是何人氏?”
杜天林面色登时严肃了起来,他看了那少女一眼,沉着声音说道:“这个恕在下难以相告。”
那少女碰了一个钉子,立刻嗔怒起来,冷哼一声说道:“不说便罢,其实我猜也可以猜得出来。”
杜天林吃了一惊,忍不住说道:“是么?兄台依凭何事可以猜测?”
那少女原是信口说的一句气话,却不料对方追问一句,她故意冷笑道:“这个恕在下难以相告!”
杜天林不知她是信口相戏,心中却以为她一再刁难,自己对他处处容忍,只因—一只因知道她是女儿之身,但想来想去心中仍是怒火微起,只望着少女一言不发,好不容易才将怒火平抑下去。
那少女见他面色不善,自己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好一会杜天林舒了一口气,缓缓说道:“还未请教兄台大名?”
那少女略一沉吟,口中却已答道:“在下贺云。”
杜天林点了点头,接着又道:“贺兄一路来自西疆吗?”
贺云摇了摇头道:“在下来自中原,到此一带办完一事后,这便打算重回中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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