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六 章 春满武夷山 石上飞花惩恶丐(4)
毒龙潭在九华山的一片深幽峡谷之内,四围峭壁千重,当中便是二十来丈方圆、一头略关。一头略圆的一潭弱水。双凶师徒按图索骥,到了潭边,只见潭水之中,无数急漩;尤以图上所说的中央泉眼附近,竟有三个比圆桌面还大的漩涡,似电般急转,黑沉沉的看 不见底。
青衣怪叟邝华峰折下粗如几臂的一段树枝,抛向潭中,被那些 急漩一卷,刹那之间便沉入潭底。伸手一试,潭水冰冷澈骨,不由 眉头一皱,向五个弟子之中水性最好的四弟子铁臂飞鱼许伯宗问 道:“宗儿,你看这毒龙潭,号称弱水,急漩又多,可是真正无法下得 去么?”
许伯宗仔细端详水势,肃容答道:“弱水之说,本来无稽!不过 这些急漩威力确甚可怖,况时届寒冬,潭水又深又冷,难以禁受!如依弟子之见;似应备齐水衣、水靠及绳索等物,等气候稍为转暖,再行下潭捞取,始较方便稳妥。”
蟠冢双凶这等恶人,哪里会体恤门下弟子困难?闻言以为许伯宗懦弱无能,青衣怪叟浓眉一别,冷然说道:“许伯宗!你莫非……”话犹未了,“呼”地一阵破空劲风,当头压下,一块六七百斤的巨大山石,被人从后面峭壁顶抛落潭中。“轰隆”一声,潭水群飞!溅得双凶师徒,湿淋淋的一身是水。
朱砂神掌邝华亭性格暴躁,袍袖展处,接连几纵,便已上得身后峭壁。但四顾茫茫,空山寂寂,哪里有丝毫人影?青衣怪臾邝华峰比较深沉,知道这块大石之落,绝非无因,但一时还想不出这桩机密,是如何泄漏及何人在上加以暗算?见邝华亭扑空而回。满脸悻悻之色,遂含笑说道:“二弟何必与这些鼠辈一般见识?九华景色不过如此,我们走吧!”
他表面佯作游山兴尽而返,暗地却嘱咐三弟子五毒神邬通。悄悄转回,看看有何人物现身,及曾否到毒龙潭边窥探,归报以后,再作处理。
哪知在所居留之处,一候三日,邬通仍未见返。双凶心知不妙,亲自往探。只见毒龙潭的山石之上,摆着五毒神邬通的一颗狞恶人头,并在旁边刻有一行字迹道:“毒龙潭,乃九华山胜境之一,不容奸邪之辈,无故妄加亵读。下潭之人,有如此首!”下面并未署名。
朱砂神掌邝华亭见捞取金精钢母,尚有重重困难,却先把个三弟子邬通断送,不由盛怒难遏,随手一掌,把邬通首级和刻字山石一齐震入潭内,向青衣怪叟问道:“大哥,此事究系何人所为?是何用意?我们弟兄行道以来,何曾受过这等作弄!”
青衣怪叟邝华峰眼珠一转,阴丝丝笑道:“二弟不必气恼,此事既已泄漏,下手还须趁早,迟恐生变,不能等到天候转暖。至于杀害邬通之人,总有一天会被查出,我弟兄饶过谁来?那时不把他挫骨扬灰,难消我恨!”
双凶自言自语发了半天空狠,倒把在峭壁顶端暗中隐伏的天台醉客余独醒、谷飞英二人,看得颇为好笑!谷飞英亲仇在目,但因顾全大局,竟未轻动,博得天台醉客连连夸奖。谷飞英精灵已极,乘机苦求,就在这朝夕守护之间,学去了天台醉客不少独门心法。
过了月余,双凶师徒又到了毒龙潭。铁臂飞鱼许怕宗一身水衣水靠,腰间系着用桐油浸透的棕缆长绳,并喝下了一瓶烈酒,借以取暖,略抵潭水寒气。头下脚上,噗通一声,扎入潭去。青衣怪叟邝华峰则亲自手执长绳,面容严肃,注视潭中,准备随时接应。其他三个弟子,也分在潭边戒备。但那朱砂神掌邝华亭,却在一块大石之上盘膝打坐,状似人定,对这眼前光景,竞一切付诸不闻不问。
谷飞英又待取石下击,天台醉客伸手拦住,对她附耳低声说道:“我们所得真图之上,不是说明金精钢母并不在潭心水眼之内么?何况还有两只异种巨龙,恶贼怎会得手?卫天衢虽已一路扬言,此时群邪尚还未到。为使他们互相觊觎内讧起见,假金精钢母也不宜让蟠冢双的先行得到手中,但水眼附近急漩厉害,我料双凶师徒急切之间,绝无善法。现在正好让他那恶徒人水,去喂恶审龙!等到双凶想出制龙取宝之法,群邪亦将纷临;你柏师叔父女及卫天衢、葛龙骧等人,也就应该到了。再者你那杀母仇人邝华亭,系以朱砂掌力成名;现时功劲业已运足,双掌血红之色,已过肘中部。休看人在石上闭目打坐,其实正用内家潜心静觉,细听周围二三十丈以内的一切声息;稍微发现有异,立时暴起,骤下毒手!我们不是怕他,因现还未到明面叫阵之时,而你前几天已经杀了一个恶丐解恨。乐得凭高临下,看看这驰名凶星师徒们,为一匣凡铁溶液弄得狼狈不堪的活把戏,不是很好么?”
果然那铁臂飞鱼许伯宗下水之后,仗着青衣怪叟手挽长绳之力,避开漩涡,扎人水内。
过有片时,青衣怪叟突觉手中长绳一震,潭中水花一翻,许伯宗面带惊悸之色,从水中穿出潭面。但头刚出水,即五官一挤,一声惨号,又复急速沉下!
青衣怪叟不由大惊,急忙一拽长绳,末端一阵急颤,竟然有若千钧之重!正欲运气行功,手中猛然一轻,顺手一带。潭水微泛红波,铁臂飞鱼许伯宗虽被青衣怪叟提出水面但两条大腿不知为何物所伤,竟已齐根断去!人虽末死,业已疼晕。
好狠的青衣怪叟,也不为许伯宗敷服药物,只用左掌按住许伯宗丹田,右手两指在他中府穴上一点,勉强为他聚集残余气力,大声喝问道:“你为何物所伤?金精钢母可在水眼之内?”
许伯宗连疼带冷全身颤抖,目开一线,气若游丝地答道:“水眼之中,有一玉匣,但水漩太急,非有钩挠等物,无法取得。伤我之物,是只巨……”话未说完,人已脱力死去。
青衣怪叟面罩寒霜,把手一摆,命大弟子双头太岁邱沛等人,将许怕宗尸身抬去掩埋,对朱砂神掌邝华亭皱眉说道:“听许伯宗未竟之言,那金精钢母果在水眼之内。但居然除急漩和冰寒弱水之处,还有什么恶物在潭内潜伏! 宝未到手,就先葬送了两名弟子。前次所遇抛石暗算,及杀害邬通、警告不得入潭的对头,今日虽未出现,但夜长梦多!我们若重新置办钩挠等物,寻找精通水性之人,及设法先行除掉潭中恶物,需时甚多。想不到为了此事,不但奔波万里,并还难以处置呢。”
蟠冢双凶枉负一身绝顶武功,对这一潭寒水,却也无计施。正在彼此面面相觑之际,突然自西面山头发出一声长啸,划破空山寂静。两条人影出现于三四十丈高的峭壁顶端,宛如星刃流走一般,直扑而下。
朱砂神掌邝华亭平素狂傲暴躁已极,这些日来,不时遭遇拂心之事,早已郁怒欲宣!一见来人发啸纵落,认准了就是日前抛石暗算,并杀害自己的心爱弟子五毒神邬通之人,哪里再能忍耐?气发丹田,也是一声暴吼!身形平拔三丈多高,迎着当先下落之人,双掌猛然一翻;一只手掌突然好似涨大数围,血红如火,带着震耳的风声,向来人当胸击去。
来人哈哈一笑,并未为邝华亭朱砂神掌的威势所慑;袍袖一拂,也是一股腥毒狂飚,与朱砂神掌劈空劲气当空互撞。两人同时心惊对方功力,咦的一声,一南一北,双双落地。
青衣怪叟邝华峰自双方空中换掌,业已认出来人,眉头一皱,暗想目前不宜再树强敌;生恐邝华亭出手一掌,未曾讨得便宜,盛怒之下,可能不顾一切,再度进击,弄得不可收拾!
遂急忙运用绝顶轻功“移形换影”,身形微晃,便自抢出邝华亭之前,向来人含笑拱手。正待开言,稍后的第二条人影,也已当头飞到,半空中便自发话道:“邝老大,华山一别,想不到又在此地相逢!令弟好狠的朱砂神掌,一见面就立下绝情。幸亏我大哥功力精湛,若换了我班老二,岂不一下便自了账?投桃报李,你也尝一下崂山弟兄的五毒阴手如何?”
来人正是万里追踪,在大雪山中,被葛龙骧杵中藏剑劈死八臂灵官童子雨之后,并又吃了奇女子冉冰玉之师七指神姥大亏,铩羽而还的崂山残余双恶逍遥羽士左冲和冷面天王班独。
崂山四恶轻不离群,在武林十三奇中人数最众!青衣怪叟邝华峰此时仅听说追魂燕缪香红在崂山殒命,尚不知八臂灵官也在藏边授首,此时此地,怎肯轻自招惹?回头向二弟邝华亭一使眼色,双双避过班独所发掌风,含笑说道:“我兄弟在此有事,竟有不敢露面的鼠辈从旁加以暗算。左、班二兄来得太已凑巧,以致引误会,请勿介意!八臂灵官童三兄可好?
班兄你……”
冷面天王班独知道蟠冢双凶,一个阳刚,一个阴柔,但均骄傲已极,素不让人。此时突然笑颜相向,颇出意外!听邝华峰问起童子雨,顿时恍然对方是心切得宝,不愿多树强仇,并略怯自己弟兄势众。遂一看自己断去的左臂,浓眉双剔,冷笑说道:“我三弟因另有要事,少时即至。班老二一时轻敌,误中柏长青老贼之女的透骨毒什,自断一臂,有何足惜?上次华山相会,夺那武林至宝碧玉灵蜍,被你捡了便宜。那笔账业经邴浩老魔约定,明年中秋,在黄山始信峰头论剑之时再算,此时也不再提。明人之前,不说暗话,这毒龙潭中的金精钢母亦非有主之物,应该如何处理,崂山弟兄但听一言!”
青衣怪叟邝华峰真想不出,这毒龙潭藏宝地图埋藏得那等隐秘,几个弟子又未离开半步,这风声是怎生泄漏?见冷面天王班独词色,咄咄逼人,自己二弟的面上已现愤色,知道一个安排不善,取宝之事将生无数波折!遂又望了朱砂神掌邝华亭一眼,示意他务必忍耐。然后回手在怀中取出前在华山悟元大师身畔夺来的碧玉灵蜍,向崂山双恶左、班二人笑道:“华山之事,我与班兄同样受人。所愚,费尽心机所得来的这碧玉灵蛛,不过是只赝鼎,并非真物!邝华峰在武林之中尚有微名,请信我绝不致以虚言相诳 至于这毒龙潭中的金精钢母,确系无主之物。虽然我兄弟先来数日,并为捞此宝,业已死了两个门徒,但念在江湖义气,左、班二兄如若有意,宁愿让你先取。不过话要说明,这毒龙潭不但号称弱水,金精钢母系藏在水眼之内,为急漩所阻,极难取得之外,水中并还有凶恶之物隐伺。方才我四弟子许伯宗即为所伤,二兄如欲入潭,请自量力!”
这时在高处暗中隐伏监视的天台醉客余独醒与小侠女谷飞英二人,见卫天衢沿路泄机之计,业已生效,头一批来的就是崂山双恶,不禁暗喜。虽然听得青衣怪叟口出不逊,也为了顾全大局,付诸一笑,未予置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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