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六 章 春满武夷山 石上飞花惩恶丐(8)
柏青青因自己与葛龙骧心心相印,已成公开秘密,索性大方起来,含笑说道:“芸妹为何做出这种怪相?我有一事托你。”遂将适才与葛龙骧商议之事,对她细说,井由葛龙骧用柬帖写明,系往蟠冢为谷飞英报复亲仇。交给荆芸,叫她等三人走后,故意延迟一 日,再行假装自床下找出,呈与柏、余二老。这样一来,既可免得二 老接应过早,也不致使老人家们不明细底,过分焦急!
荆芸自然如言照做,龙门医隐与天台醉客真被蒙在鼓里。翌晨醒来,葛龙骧、柏青青、谷飞英三人一齐不见。问起荆芸,说是曾见他们去往后山眺览。但等到夜来不归,龙门医隐焦急起来,一查衣物,才知三人蓄意远行,行囊均已带走。一直到了第二天早上,荆芸不敢再瞒,把葛龙骧所留柬帖呈给龙门医隐,说是刚自床下无意找着。龙门医隐看过柬帖,自知小女儿故意弄鬼,只看了荆芸一眼。荆芸心怀鬼胎,低下头去。龙门医隐也未加以数说,双眉微展;向天台醉客及卫天衢笑道:“谷贤侄女心切亲仇,无可厚非!葛龙骧素来沉稳,恐怕也是受那淘气丫头怂恿所致。他们大概自从鬼使神差地斩了崂山二恶之后,就有些不知大高地厚!紫青合壁,加上璇玑双剑,威力虽然绝伦,但邝氏兄弟岂同流俗?事情总太凶险!
卫兄与芸儿依旧照原计在此铸剑,我与余兄少不得再去趟陕西,为他们打场接应。但不到万分危急之时,绝不出面。一来让他们自行历练历练,二来最好让我那骄纵的丫头吃点小苦头,以稍杀她的矜狂之气。”
天台醉客含笑点头,与龙门医隐辞别卫天衢,同奔陕西蟠冢。
且说葛龙骧、柏青青与谷飞英三人,偷偷离开九华山之后,恐怕被龙门医隐等发现行踪追上,一齐竭尽全力猛赶!这三人均是一等一的轻功,又专挑山野之地,避开俗人,施展陆地飞腾之术,自然更加快速。天到薄暮,业已出了安徽境内,进入河南省界。
此处离商丘不远,地名勒马集,人家不多,甚是荒凉。三人因为心急赶路,根本未作投宿之想。谁知过得这勒马集后,突然狂风大作,骤雨倾盆。四野茫茫,竟然找不到一户人家可避风雨。
葛龙骧笑道:“青妹!我们这场急赶,可上了大当。难道就在风雨之中,立尽终宵不成?”
柏青青与谷飞英的云鬟衣履完全为雨所湿,难过已极,听葛龙骧一问,接口苦笑说道:
“天不凑巧,能怨谁来?我们当然不能站在这里挨淋,反正衣履已湿,索性再往前面看看,也许能找户人家,聊避风雨!”
她向来说做就做,香肩一伏,柳腰一拧,足下益自加劲。蜻蜓点水般的接连几纵,业已纵出十丈开外,上得一个小山坡,忽然回头欢叫道:“龙哥、英妹快来,那边有一角红墙,仿佛是座庙宇。”
葛龙骧谷飞英跟踪纵过,三人一齐扑奔远处树丛之间的一角红墙,到得近前,果然是座残破古刹。
这古刹好像荒废已久,山门坍塌,蛛网尘封,一进大殿,葛龙骧不觉眉头双皱,只见东墙角下,两条长凳之上,隐隐约约放有一口棺木。
风狂雨骤,乌云又密,自然星月无光。幸而葛龙骧怀中火折等物,尚未淋湿,取出晃着一看,那棺木是口黑色新材,棺盖倚在一旁,竟未盖上。柏青青以为那是附近富户预先为老人置备的寿材,寄放庙中。走近一看,不由一声惊叫,花容惨白!葛龙骧急忙赶过,原来棺木之中,盛有一具身着长袍马褂、面白如蜡、骨瘦如柴。双目深隐眶内的新鲜尸体,模样儿端的恐怖已极!
葛龙骧不禁暗叹,这尸首的家人委实荒唐。人死之后,不但不埋不葬,连棺盖都不盖。
遂托起棺盖,盖好棺木,向柏青青笑道:“青妹你英姿盖世,侠胆干云!仗掌中三尺青锋,锄恶诛非,得号玄衣龙女。怎的今日见具寻常尸体,竟怕得如此模样?你与谷师妹去往西配殿中换掉湿衣,我在此找些干柴,也好生火取暖,并烤干衣服。”
柏青青团初疑是空材,骤见死尸,芳心之中此时犹在乱跳;听葛龙骧调侃自己,白了他一眼,一拉谷飞英,如言闪人西配殿内。
葛龙骧见那神龛供桌等物均已破损不堪,遂拆下不少木片,自己也从行囊之内,取出干衣换好。一问西殿二女,湿衣也已换下。乃携同所拆木片,走人西殿,生起一堆火来,并略为清扫地上灰尘,以备略为休憩。
等湿衣烤干,火光已微。三人由清晨开始,除中途略进饮食以外,全是翻山越岭,竭力赶路,自然有些疲乏,一齐倦眼朦胧,似睡非睡!只有柏青青,刚才见那死尸的恐怖之状,只觉得有些不大自在,心头直作恶心。 因为只一朦胧,那死尸怪状立时出现眼帘,一赌气索性不睡,调息运功,打起坐来。
一心既静,六蕴齐空!柏青青刚刚神与天会,突然听得中殿棺木格吱微响,并有一种低沉悠长的叹息之声传出。柏青青不由全身汗毛一竖!窗前电光一亮,紧跟着一个震天霹雳,震得屋顶四壁的泥土簌簌下落,暴雨狂风也倏然而止。
这时葛龙骧所集木材,业已烧尽;谷飞英被那震天霹雳惊醒,双眼微睁,窗外乌云已散,素月流光,只见当门好似影绰绰地站有一人。她先还以为是葛龙骧不过忽然想起,葛师兄虽然书生打扮,身着长衫,但何来马褂?心中一凛,立时联想到死尸方面。她胆量倒比柏青青还大,生怕葛、柏二人尚未发现,措手不及,飘身挡在二人身前,沉声叫道:“青姐和葛师兄快醒,这庙中闹鬼。”
葛龙骧也被方才霹雳震醒,不过他是背向中殿,闻言霍地回头。柏青青则根本就未闭眼,业已看清门口直挺挺地站立之人,正是那具棺中尸体!不由得手挽葛龙骧,娇躯微微打颤。
那枯瘦尸体耸身一蹦,已距谷飞英不足六尺,薄唇微撮,“丝”的一声,吹出一口腥臭尸气。
谷飞英究竟女孩儿家,体看平日霜锋一挥,贼子飞头!但在这种荒山古刹的环境之中,遇上这等怪异,要说是丝毫不怕,简直是欺心之论!所以在纵身向前,护卫葛龙骧、柏青青之时,冷云仙子所秘传独步江湖的无相神功;业已运足。随着妙回顾盼,化成一片无形柔韧劲气,悬向身前;那腥臭尸气吹到,自然无功而散。
怪尸连吹数口尸气,均为无相神功所阻,根本近不得三人。喉中呼呼作响,举起左爪,向谷飞英凌空一抓,竟有几缕尖风当胸袭到。
柏青青看那怪尸阴森森的,连吹几口腥臭尸气。确实有点心惊胆颤,毛骨惊然,但这末后一抓,却把她抓回了英风豪气,脱口朗声叫道:“英妹!快亮青霜剑斩这恶贼,我就不信鬼物还练过这种隔空抓人的阴风掌力。”
谷飞英的无相神功,与怪尸左爪发的五指阴风凌空对撞,各自退后两步,也已试出是人非鬼听柏青青一喊,腰下微探,呛啷啷的一阵清脆龙吟,青芒夺目,宝剑出鞘。
葛龙骧则嫌这殿中过于逼仄,地形太生,易遭暗算;运足弹指神通,一声断喝。十指齐弹。一片疾猛罡风,把四扇窗门撞成粉碎,与柏青青、谷飞英三人,一齐飘身纵到院内!脚才落地,一声惨啸,那具怪尸也自殿中追出,但右爪之中,却握着一根三尺来长、核桃粗细的铁棒,棒身满铸狼牙,精光闪闪。
谷飞英被这怪尸装神弄鬼,吓了半天,心中早就有气,此时见怪尸手中竟有兵刃,把青霜剑在胸前一横,冷笑说道:“阁下是哪路朋友?在这荒山古刹故弄玄虚,用心安在?”
那具怪尸哼的一声轻笑,阴丝丝地说道:“无知女娃!我来自西昆仑星宿海修罗圣域……”
葛龙骧想起在大雪山所见七指神姥柬帖,心头一惊,不等话完,即问道:“你是黑白双魔门下?”
怪尸也不禁微愕!眼角打量葛龙骧,冷冷说道:“我两位恩师,数十年不履中土,你这娃儿倒有点见识!我是修罗三鬼之一,活尸邬蒙。因闻人言,武林十三奇冠绝江湖,心中不服;故而万里远来,会会十三奇中人物,一分胜负,立回昆仑。十年之后,再与师兄弟等人同莅中原,光扬西域绝学!”
谷飞英嗤之以鼻,冷笑说道:“凭你这种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名副其实的走向行尸,也胆敢妄冀一窥中原武学秘奥?慢说十三奇海阔天高,仰攀莫及。就是我们这些年轻未学,他也未必应付得了?来来来!把你那根哭丧棒儿,尽量施展,先让你见识一下中原剑法。”剑诀一领,身随剑走,往左盘旋。
那活尸邬蒙,平生练的就是玄阴尸气,厉害无比!连吹数口,又加上阴风掌力,均不曾伤得身前少女分毫,知道不是自己一路所遇那些庸碌之辈可比。虽然自负甚高,也未敢过分轻视,双双把步眼活开,凝神注敌。
谷飞英偷眼一窥这活尸步法,沉着轻灵,加上葛龙骧听他报名时的震惊神色;虽仍不知西昆仑星宿海的黑白双魔是何来历,但已警觉面前这口出狂言的活尸邬蒙,确有不凡身手。
她前在扬州十二圩的废寺之内,与苗岭阴魔的二弟子圣手仙猿姬元过手,青霜剑会斗蚊筋虬龙双棒之时,就因为开始轻敌,不肯施展本门心法,以致连用了六七种别派名剑,均未胜得姬元;眼时不肯再蹈覆辙,抱元守一,剑走中宫,目光凝注剑尖,慢慢发招,上手就用的是冷云仙子震慑武林的地玑剑法。
葛龙骧在大雪山从冉冰玉的一身绝世功力,即可看出其师七指神姥的武功造诣。临行寄柬,七指神姥殷殷以西昆仑双魔未死,门下弟子可能扰乱中原,务须特加注意为嘱,可知厉害。这具活尸模样之人,自称修罗三鬼之一,岂是低能?听谷飞英言语轻敌,正在替她担心,但见她动手时,却壹志凝神,一开始就施展出师门真传,不由眉头稍解。
活尸邬蒙手中那只奇形独门兵刃修罗棒,果然精妙无伦!忽棒忽刀,忽枪忽剑,有时竟还夹着鞭锏招术,与小摩勒杜人龙学自独臂穷神的那套“万妙归元降魔杖法”,真有异曲同工之妙。青霜剑芒如电,夺目生眩;修罗棒迅疾于风,惊心荡魄。两般绝艺,一对高人,在这荒废古寺院中,素月流辉之下,卷成两团光影,虎跃龙腾,不分上下!
葛龙骧见这活尸邬蒙,身手这高,忽的脑中电闪,灵机一动。
这时二人缠战已近百招,谷飞英知道恩师冷云仙子,昔年就凭这柄青霜剑与一套地玑剑法,威震群邪。武林十三奇中的出奇人物,如今自己竟连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装神弄鬼的西域门下之人都胜不了,还麻烦葛师兄、青青师姐去帮自己斗什么蟠冢双凶?想到此处,娇靥一红,竟自施展地玑剑法之中的精粹招术“倒踩七星追魂三剑。”
冷云仙子葛青霜与不老神仙诸一涵,本是一对神仙眷属、夫妻合创精研的“璇玑双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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