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六 章 春满武夷山 石上飞花惩恶丐(6)
青衣怪叟兵刃在手,面罩杀气,目视神光。双扣互相一错一震,当啷啷响起一片龙吟虎啸之声,确足慑人心魂!但逍遥羽士左冲身为崂山四恶之首,是何等人物,岂会为他这种威势所慑?精钢折扇,点、打、划、拿,使的是八仙扇法“韩湘吹笛”、“果老骑驴”,身形灵妙,招术精奇。与青衣怪叟独创精研的奇绝秘学“子母阴阳扣法”,也是打了个势均力敌。
二恶、双凶正在捉对儿自相厮拼,但最窘的却是蟠冢双凶的两位残余高足,双头太岁邱沛和恶钟馗潘巨二人。每人的左手鹿皮手套之中,均扣了一把五毒神砂,但眼看着两位恩师与强敌恶战,却眼巴巴无法插手相助。
在峭壁绝顶秘洞之中的天台醉客余独醒和小侠女谷飞英,见己方的诱虎吞狼之计奏效,下面毒龙潭边,打了个沙飞石走,虎跃龙腾,热闹已极!正在含笑指点,天台醉客突然目注远峰,面带惊讶之色低声说道:“飞英侄女,你快隐秘身形,遥峰那点发影是何人物?方今武林之中,除你师父葛仙子与不老神仙涵青阁主之外,还有何人有此功力?”
谷飞英见天台醉客说得这等郑重,依言藏入垂覆洞口的藤蔓之后,偷眼远眺,果然看见对崖左侧的第二座高峰之上,有一条灰色人影,正往毒龙潭方向而来。稍一移动,便是十六七丈!这样的绝顶轻功,就是龙门医隐、独臂穷神及余师叔等医丐酒武林三奇,也难以达到此种境界I
哪消多久,灰色人影已在二人隐藏之处的对面崖顶现身,低头观察下面毒龙潭边二恶、双凶的争斗情形。天台醉客看清来人,瞿然一惊,低声自语道:“我道何人有此功力,原来是他!卫天衢到底绕了多少地方?居然把这老魔头引来,真不容易。”
谷飞英见对崖那人,是个五十来岁的长须老者,穿着一件灰色长衣,貌相清奇,仙风道骨,看去是个名门正派的绝顶高手。但余师叔却叫他老魔头,不知何意?正待启问,灰衣老者的一双极长疏眉微躇,袍袖一展,便在那三四十丈的高峰之上,往下飘然纵落。
邝氏兄弟与崂山两恶斗得正酣,突然一条人影自天而降,半空声带微愠,发话说道:
“黄山论剑之期已在不远,你们这些自命不凡人物的愚笨行径,真要把人笑死,还不快停止这种无谓争斗。”说话之间,双手一分,两股无形劲力隔断了两处的对战之人,神仪巍然,轻轻落地。
双凶、二恶平素行事,不容任何人插手,本待把彼此的满腔怨毒,一齐转向来人发泄,但问眼看处,认得来人正是群邪之中的出类拔草人物,苗岭阴魔邴浩。知道除非联手合斗,不然谁也不是这老魔对手。只得如言暂停争斗,等这苗岭阴魔说明来意。
苗岭阴魔邴浩,见这几位著名凶星亦对自己略为惮服,面上立时换了一副笑容,和声说道:“老夫正为明岁中秋的黄山十剑之会,在苗疆苦练几种神功,准备到时应付诸一涵、葛青霜的璇玑双剑和乾清罡气。突然次徒姬元得闻传言,说是邝兄昆仲得了昔年五行门大侠欧翔的藏宝地图,率领门下在这九华山毒龙潭内捞取欧翔毕生冶炼、未及铸剑的金精钢母。老夫初听之下,未觉有异,但仔细一想,邝兄昆仲若真获宝图,定然极端隐秘,怎会弄得江湖之中有那么多人物知晓?故而猜出可能是哪个老怪物藉此为饵,想要诱使诸兄自起相残,以削减我辈明年黄山之会实力。所以不辞跋涉,万里赶来,果然贤昆仲已与左、班二兄交手。
老夫愿作调人,请诸兄释嫌修好,彼此合力行事,免为那几个古怪精灵的老厌物所算。”
青衣怪臾邝华峰闻言,仔细一想,果觉事有蹊跷,怒气稍平;自怀中取出那幅自广东罗浮山内得来的藏宝秘图,递与苗岭阴魔,笑道;“得图之事无讹,但这机密怎会弄得江湖尽知?确如邴兄所言,是个绝大疑问。”
苗岭阴魔接过秘图,反复细看绢色及字迹图画,并细问得日前后经过,点头笑道:“这幅藏宝秘图不假,确是百余年前之物!诸兄到此甚久,金精钢母迄未取得症结困难所在,大概就是潭中的那两只异种恶龙。老夫既然来此,自当略效微劳。左兄水性最佳,就请烦神将恶龙引上水面,让它试试老夫火候尚未到家的都天神掌!龙死之后,即请左兄在泉眼之中,取出金精钢母。如此则邝兄昆仲罗浮得图,左兄人潭取宝,老夫斩龙,彼此出力均等。剑共五口,炼成之后,正好每人一柄,公平分配!诸兄意下如何?”
双凶、二恶等人略为计议,均觉得别无良策,一齐首肯。逍遥羽士左冲倒是说做便做,卸去外衣,水花微起,人已扎人毒潭内。苗岭阴魔邴洁则仍神色自若,与邝氏双凶及班独等人,随意谈笑,未见丝毫运气作势。
未到片刻,潭中恶浪又作,逍遥羽士左冲不时在浪内现身,引逗得潭底的凶龙怒发如狂。
凶龙扬起两颗巨头,破浪穷追!三条水线如同急箭离弦一般,相向潭边冲来,刹那之间,便出水面。左冲故技重施,双掌拍水,腾空拔起七八尺高,右脚自踹左膝,“紫燕斜飞”,窜回岸上。
苗岭阴魔邴浩依旧不慌不忙,双手攒拳,一握一放,掌心虚空 往外微拍。也未见有丝毫破空劲气,那两只连逍遥羽士左冲五毒阴手都伤不了的异种凶龙,登时脑壳无端自爆,飞落一潭血雨,几个翻转,便自双双死去。
凶龙既死,左冲再度人潭。这次时间反较上次更长,足足过了有顿饭光阴,才怀抱着一个二尺见方的银匣,满面疲惫之色游出水面上得岸来,先掏取两粒灵丹服下,摇头苦笑说道:
“我先前真小觑了这毒龙潭,哪知泉眼急漩,水力果然极大。我空人进人尚可,但带这银匣钻出之时,却竭尽全力,犹觉艰难,几乎永远葬身其内”
众人看那银匣,乃通体纯银所铸,井无丝毫隙缝,分量却并不大。拿在手中一摇,里面果然贮的是液 体流动之物。
苗岭阴魔笑道:“诸兄何人善铸刀剑?”
这句话把双凶、二恶问了个面面相觑,心中各自暗叫惭愧,不但无人会铸刀剑,连精于此道之人,心目中均思索不出。难道要把这匣盖世奇珍,交给普通拙匠熔铸不成?
苗岭阴魔见状笑道:“诸己不必为难,苗人最善铸炼刀剑,我二弟子姬元便是此中能手。
可将金精钢母交于我,今年年底请赴苗岭九绝峰头赤苏洞中取剑,以备明岁黄山之用。老夫仅留一柄,绝不食言,诸兄难道还信不过么?”
左冲、班独与邝氏双凶,一来知道这苗岭阴魔邴浩不轻然诺,一言既出,绝无更改!二来倘或不允,这老魔恼羞成怒,恃强硬夺,又无人能是敌手。遂略为观望,一致首肯。
苗岭阴魔邴浩接过银匣,向众人笑道:“功成身退,往哲名言。这毒龙潭之事已了,我们就此分手。老夫来此之时,昨日曾见龙门医隐柏长青等一行五人,也似往这九华山疾赶。
彼此尚未到破脸时期,正好把潭内龙尸去掉,让他们看不出金精钢母已为我们捷足先得,徒劳无功地去尝尝急漩弱水的滋味,岂不是妙?”
双凶、二恶等人一齐赞好,大家合力清除了潭中恶龙遗尸,举手为别,各自赋归。
小侠女谷飞英见苗岭阴魔等人,费了那么多心血,只捞上一匣假金精钢母,还在自诩得计,已使别人上番恶当;下由忍俊不禁,正待纵声发笑,天台醉客却向她摇头示意,用手一指对崖。谷飞英定睛看时,只见方才明明业已走远的苗岭阴魔,竟又在对崖峭壁之上悄悄现身,往毒龙潭中注视良久。见无丝毫动静,才面露得意之色,身形动处,在那些断崖绝壁之间,宛如凌空虚渡一般,飘飘而去。
天台醉客等老魔身影消逝遥峰,才向谷飞英出声笑道:“贤侄女,你看这老魔头何等狡猾!假金精钢母已然到手,还要悄悄掩回,躲在崖头看半天才走。你方才若一出声,被他识破机关,岂不前功尽弃?在你柏师叔到来,捞取真金精钢母之时,横生多少无谓阻力。今日之事,可惜邴浩老魔来早片刻,不然双凶、二恶虎狼相拼的那番剧斗,总有一方要吃大亏,岂不甚妙?想是这干恶魔数运尚未全尽,此时敌踪已逝,我们往毒龙潭边,等候你柏师叔等人去吧!”说罢手挽谷飞英,一同运用绝顶轻功,踏叶行枝,从壁上的草树之间,往毒龙潭边飞纵而下。
二人到得毒龙潭边,徘徊未久,西北峰头已有人影闪动。天台醉客撮唇轻啸,峰头也有啸声相和,霎时老少五人电疾驰下,果然是龙门医隐、卫大衢,带着葛龙骧、柏青青和一个陌生灵慧少女。
众人相互礼见。谷飞英与柏青青是要好姐妹,见他们不虚此行,葛龙骧脸上已复旧观,容光焕发,也不禁代她高兴拉着柏姊姊走向一旁,细问大雪山求药光景。
龙门医隐与卫天衢听天台醉客说,不但峻山二恶来此火并,连苗岭阻魔也被引来杀龙取宝,一齐深深警惕。这老怪果然功力惊人,中途赶过自己一行,竟会依然毫无所觉!天台醉客则听得葛龙骧杵中藏剑,剑劈八臂灵宫,方始恍然童子雨业已先登鬼籍,故而始终不到之故。
龙门医隐点头叫过在石上并肩而坐、唱唱细谈的柏青青和谷飞英,在她们身畔取出紫电、青霜两宝剑,互相一比,长短形式,分毫不差!一对前古神物,不知分离了几千百年,今日居然在此合壁!
卫天衢双剑在手,赏鉴赞叹,突然失声笑道:“我们前在汉中,点计人数,他们小一辈的师兄弟姊妹们,共计七人,那金精钢母可以铸剑五口,加上这紫电、青霜,正好人各一口。
柏大侠所居天心谷,其名甚佳!我铸剑之时,剑形及尺寸长短完全仿照这紫电、青霜,但把剑柄末端铸成心形,连同这两辆前古神物,定名为‘天心七剑’!就让他们小兄弟姊妹们开创一个‘天心正派’,上体天心,为江湖中斩除不平,主持正义,不是一件千古美谈么?”
众人一齐批掌赞好,龙门医隐突然想起一事,向天台醉客问道:“群邪方才收拾那两只龙尸之时,余兄可曾看见那凶龙是四足还是三足?头顶之间,可有一个微微隆起的肉包么?”
天台醉客个独醒还未答言,谷飞英已然抢先说道:“那两只凶龙是三条腿的,我看见过两次,头顶果然有个小小肉包。柏师叔问此作甚?”
龙门医隐笑道:“这三足凶龙,乃海外异种,终身只交配一次。而且小龙生下之后,即被母龙自行吞食除有特别原因之外,极难幸存,所以此物至今已将绝种!这种凶龙,除那头顶肉包一处致命以外,全身坚逾精钢,连宝刀宝剑均所难伤!苗岭阴魔挥掌立毙,功力固足惊人,但也为我们省了不少手脚。我问此之故,是因为若是普通的龙鳖之属,这两百年来,潭中定已滋生无数,岂会始终只有两只?但凡事小心为上,青儿下潭取宝之时,仍将紫电剑带在身畔,以防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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