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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地球的威胁

来源: 未知 作者: (美)罗伯特·海因莱 时间: 2013-08-14 阅读:
这篇小说发表在08年第1期《科幻世界》,19000多字。虽然有3年了,可读过的人估计不是很多。在月球上有一座月亮城,霍丽是住在月亮城里的一位女孩,有一天,地球上来了个漂亮女人,和霍丽的男朋友玩得很开心,这让霍丽很是吃醋。
来自地球的威胁
我叫霍丽·琼斯,今年十五岁。我非常聪明,但没有显露于外,因为我看上去像个半熟天使,没什么噱头。
我出生在月亮城,这对地球人来说简直不可思议。准确地说,我是第三代月球人;我的祖父是开发月球一号站的先驱,那里现在是纪念馆。我和父母住阿尔忒弥斯公寓区,那是第五层城区中的一个新居民区。但我住在家里的时候不多;我很忙。
我在每天早上要去技术高中上学,下午我要学习,或跟杰夫·哈德斯蒂一起练习飞行——他是我的伙伴——当有旅行飞船到来时,我还要给那些来自地球的“土拨鼠”们做导游。格里普斯科尔摩号将在今天中午到达,所以我出了校门后,径直走向了美国直达航天港。
第一批游客从检疫站涌了出来,但我没有抢着上前搭讪,因为港口经理多科斯先生知道我是最优秀的导游。导游只是我的临时工作(实际上我是一名宇宙飞船设计师),但如果你找了一份工作,就一定要把它做好。
多科斯先生看到了我。“霍丽!请到这儿来。布兰特伍德小姐,霍丽·琼斯可以给你做导游。”
“霍丽,”她重复着我的名字。“好有趣的名字。亲爱的,你真能做导游?”
我对这些土拨鼠还是有耐性的——我有一些最好的朋友就来自地球。正如爸爸所说,生在月亮城是因为幸运,而不能强求,多数地球人想来都来不了。说到底,就连再有名的人也都是土拨鼠。
但游客们常常令人恼火。如果上中学的孩子不能做导游,那他们能雇到谁?“我有导游证。”我迎着她的目光看着她,信心十足地说。
她的脸形属于比较常见的那种,我想了想,也许是在哪本地球类杂志看到过她的生活照——那种你看腻了的玩世不恭的有钱女孩。她可以说可爱的俗不可耐……穿着尼龙袜,柔软、卷曲的黄里透白的头发,三围大约分别是352434寸,怎么看怎么象一张火柴贴画,她说话的声音低沉而又亲昵,身上各处都足以让一个正经女人认为她带着股妖冶气。但我并不在意;她是个土拨鼠,土拨鼠们都没什么心眼。
“市区的导游都是女孩,”多科斯先生解释着。“霍丽完全能胜任。”
“哦,我相信,”她赶快回答,然后开始了游客们初来乍到时的第一个问题:惊讶于找家旅馆也需要导游的帮助,好奇于街上看不到出租车,也没有行李搬运工,大睁着两眼看着两个女孩走进“地下城”。
临行前,多科斯先生很有耐心地说:“布兰特伍德小姐,月亮城是太阳系中唯一对女人来说绝对安全的大都市——没有黑暗的小巷,没有荒郊野外,没有犯罪的条件。”
我没注意听这些,只是把关税卡递给多科斯先生,让他盖上章,然后提起了她的旅行包。导游用不着给游客提行李,但多数游客都乐意享受30磅重的行李减轻到5磅时的愉快。我这样做只是想让她行动能快点儿。
我们来到了航天港外的城区通道,我的一只脚刚踏上滑行道,她就停住了脚步。“我忘了!我需要一张市区地图。”
“根本没卖的。”
“真的?”
“全市只有一张。这就是为什么你需要一名导游。”
“但他们为什么不提供地图?那样会使你们这些导游失业吗?”
看到了吧?土拨鼠就这样。“你以为导游是个正式的工作,布兰特伍德小姐?这里太缺少工人了,如果可以,他们连猴子都想雇。”
“那为什么不印些地图?”
“因为月亮城不是平面的,象——”我差点儿脱口而出,“——象你们土拨鼠的城市。”但我忍住了没说出口。
“——象地球上的城市那样,”我继续说。“你们从外面看到的是都是流星物防护层。它的下面延伸到很远,向下还有十几层的城区,一直到几英里的地下。”
“哦,我明白了,但是为什么不给每一层城区都印一份地图?”
土拨鼠总是说:“哦,我明白了,但是——”
“我可以让你看看那张地图。那是个立体的文件柜,有二十英尺高,即使这样,你也只能看清一些大地方,比如金山礼堂、水田和蝙蝠洞。”
“蝙蝠洞,”她重复着。“那是练习飞行地地方,对吗?”
“对,那是我们练飞的地方。”
“哦,我想去看看!”
“好吧。但首先……你还看市区地图吗?”
她决定先去旅馆。去苏黎世旅馆的常规路线是从格雷通道向上,西行经过火星使馆,在摩门神庙下来,然后坐升降舱下行至黛安娜林荫大道。但我知道所有的近路;我们在玛西-金贝尔上行道走到升降道口前,坐着苏黎世旅馆的员工用升降舱下行,到了旅馆内部。我想她会高兴这么做。
但是当我让她抓住滑下来的升降舱扶手时,她往下看了看升降口,跳到了一边。“你是在开玩笑。”
我刚要把她带回常规道,我们的一个邻居正巧也来坐升降舱。我上前打招呼:“你好,格林伯格夫人。”她答应着:“嗨,霍丽。你的老乡们可好?”
苏茜·格林伯格肥得出了号。她一手抱着小戴维,另一只手拿着一张《每日疯狂》报,一边下行一边看着报纸。布兰特伍德小姐不错眼珠地瞅着,咬着嘴唇问:“我怎么办?”
我告诉她:“哦,用两只手握着扶手,我给你提行李。”我用手帕把两个行李包的提手系在一起,先走上了升降舱。
当我们平稳着地时,她的全身还在哆嗦着。“女神,霍丽,你怎么能受得了这一切?你没得过思乡病?”
游客的第六个问题……我说:“我去过地球。”然后就没往下说。两年前,妈妈让我去了一趟奥马哈看望姑姑,那次旅行很惨——白天太热,夜里太冷,到处都脏乎乎的,还有各种爬虫在叮人。在那儿我体重达到了一吨,浑身骨头都疼,姑姑还没完没了地哄着让我出去玩,还要我多锻炼,而我只想爬进浴缸,暂时减轻一下痛苦。我还在那儿患上了花粉热。也许你没听说过花粉热——得了那种病不会死人,但会让你巴不得死掉。
我本打算去一所女子寄宿学校,但我给爸爸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我累死了,他让我回家。土拨鼠们不会知道他们自己正生活在荒蛮之中。但土拨鼠是土拨鼠,工作狂是工作狂,二者永远无法沟通。
和所有高级旅馆一样,苏黎世旅馆也坐落在第一层城区的西部,在这里可以看到地球的全貌。我帮着布兰特伍德小姐在机器服务员那里登了记,然后找到了她的房间;这是一个单间。她快步走了进去,遥望着地球,惊奇地喊着:“哦!啊!”
现在是下午115分,我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夕阳正从印度大陆上缓缓落下——还有足够的时间再接待一个游客。
“还需要帮什么忙吗,布兰特伍德小姐?”
她没有回答我,而是用一种敬畏的语气问我:“霍丽,这是你见过的最美的景象了吧?”
“景色不错,”我答应着。这边的景色非常单调,只能看到一个地球悬在半空——但游客们总爱盯着地球看,尽管他们刚离开那儿。当然,地球的景象很好玩,变幻莫测的天气看上去很有趣,如果你不必置身其中的话。你领教过奥马哈的夏天吗?
“太壮观了。”她小声说。
“确实,”我说。“你想去别处逛逛吗?或在我的关税卡上签个字?”
“什么?对不起,我还处在梦幻中。不,不必马上——是的,我想去!霍丽,我想去城区外看看!一定要去!时间够用吗?还要多久天黑?”
“啊?还有两天太阳才会落山。”
她看上去非常吃惊。“太奇异了。霍丽,你能给咱俩找件太空服吗?我要到外面看看。”
这难不倒我——我已经习惯了游客的奇怪要求。我想重力服可能和她说的太空服差不多。我只说了一句:“我们女孩是不允许去外面的。但我可以打电话找一个朋友。”
杰夫·哈德斯蒂是和我一起设计飞船的伙伴,这件事我可以求求他。杰夫18岁了,已经进入戈达德学院学习,但我正刻苦学习,以便能赶上他,以后我们就可以在自己的研究所里同一间办公室工作:“琼斯&哈德斯蒂飞船研究所。”我在数学上非常具有领悟力,这在飞船设计中最为重要,所以我很快就可以拿到毕业证书。在上学期间,我们已经开始设计飞船了。
我没跟布兰特伍德小姐说这些,因为游客会认为我这么小年纪的女孩是不可能做飞船设计师的。
杰夫已经调整好了他的课程,以便能在星期二和星期四做导游;他在西城的升降道口等候着客人,在导游的间隙抽空学习。我用道口管理员的电话找到了他。杰夫笑嘻嘻地在屏幕中打着招呼:“嗨,几何模型。”
“嗨,超重大王。有空接待一位客人吗?”
“好的,我计划要接待一家子游客,但他们迟到了。”
“取消原计划。布兰特伍德小姐……请你来接电话。这是哈德斯蒂先生。”
杰夫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我感到有些不自在。但我没想过杰夫会迷上一个土拨鼠……尽管据说男人在遇到这种事情时会成为他们体内化学反应的机器奴隶。我知道她格外精心地打扮了一番,但无法想像杰夫会让哪个土拨鼠勾去了魂,无论她打扮得多漂亮。我们之间根本没有共同语言!
我没有对杰夫想入非非;我们只是合作伙伴。但任何影响琼斯&哈德斯蒂研究所的事都会影响到我。
当我们在西城道口见到他时,他的舌头都不会转弯了,一副青春期少年特有的恶心相。我都为他感到丢人,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可以理解。为什么男人都这么幼稚?
布兰特伍德小姐好像没注意到他的失态。杰夫是个大块头,穿上外出服装后简直象来自《莱因的黄金》里的一个霜巨人;她向他微笑着,感谢他改变原计划来接待她。他看上去更加受宠若惊了,说他很荣幸能为她效劳。
我把自己的重力服寄存在了西城道口,为了给杰夫介绍一位客人时,他能邀请我一同出去散步。但他这次几乎没理睬我,眼里只有那个珠光宝气的靓妞。我帮她挑了一件重力服,带着她进了更衣室,帮她穿好。这些租来的重力服在穿着时要非常仔细,否则,在外面的真空环境中,它就会压迫你身上的某些软组织……而且,作为女导游必须把这些事情告诉给女游客。
帮她穿好重力服后,我领着她走了出来,但我自己却没换衣服。杰夫甚至连问都没问我为什么没换重力服——他挽起她的胳膊就朝舱口走了出去。我只好叫住了她,让她在我的关税卡上签了字。
接下来的几天是我一生中最漫长的日子。我只见到过一次杰夫……在黛安娜林荫大道的自动路上,他拐上了另一条路。她走在他身边。
虽然我只见了他这一次,我也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他开始逃学,有三个晚上他带着她去了邓肯·海尼斯餐馆的地球观测室。没我什么事!——希望她比我更幸运,能教他跳舞。杰夫是个自由公民了,如果他冒傻气不上学,去和一个土拨鼠彻夜游玩,那是他的事。
但他不应该对研究所的事撒手不管!
琼斯&哈德斯蒂研究所要做的事堆积如山,因为我们正在设计普罗米修斯号飞船。我们为这项工程已经辛苦了一年,为了把时间更多地投入到飞船的设计上,我们每星期练习飞行不超过两次——这可是个牺牲。
当然,建造一艘星际飞船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因为动力机组难以解决。但爸爸说很快就会有技术上的突破,几台聚变动力机组即将建成——那就意味着飞船即将建成。爸爸不会忘记——他是月球空间站的首席工程师,也是戈达德学院的费米学讲师。在他的帮助下,我和杰夫才能进行自给式宇宙飞船的设计,设想的飞船设备齐全:驾驶舱、后备舱、医务室、实验室——应有尽有。
爸爸认为我们的设计只是在练着玩,但妈妈知道的更多——妈妈是月球常规合成材料研究所的顶级化学家,几乎和我一样聪明。她清楚,琼斯&哈德斯蒂研究所的飞船设计精密,即将大功告成,而其他的设计者们仍处于苦苦求索阶段。
这就是为什么我对杰夫把时间浪费在泡这个小妖精上而恼火的原因。我们曾经争分夺秒地工作。那时杰夫吃完饭就过来,我们做完功课后,就全身心投入到这项浩大的工程中——普罗米修斯号……检查各自的计算数据,在细节上争论得面红耳赤,但那是一段幸福的时光。然而,自从我把他介绍给艾丽尔·布兰特伍德小姐的那一天起,他就再也没露过面。今天,我做完了功课,不知道是应该自己干活好还是等着他来——我们在燃料舱的防护研究正进行到了关键的一步——这时,他的妈妈给我打来了电话。“杰夫让我告诉你,亲爱的。他要和一位游客出去吃饭,今天就不去你那儿了。”
哈德斯蒂夫人正在屏幕中看着我,所以我故作诧异地说:“杰夫说我在等他?他一定是记错了。”我不认为她会相信我;她附和得太快了。
在整一个星期里,我渐渐痛苦地认识到,琼斯·哈德斯蒂研究所正在消失。杰夫不再失约了——根本没和我约会,怎么会失约?——但我们在星期四下午还会去练习飞行,除非我们俩中有一个人去做导游。他也不再给我打电话了。哦,我知道他在哪儿;他带着她去了芬格尔山洞滑冰去了。
我呆在家里,继续着普罗米修斯号的研究,根据测量变化,反复计算着培养溶液和储备品的质量和瞬间力臂。但我的计算出现了误差,不得不两次检查对数的运算,因为仅靠自己的记忆力是不行的……我已经习惯了和杰夫争论来解决所有我无法完成的难题。
现在,我凝视着正在修改的研究所牌匾的名字。如今,上面写着:“琼斯&哈德斯蒂工作室”,和别人的一样。我对自己说:“霍丽·琼斯,别难受了,也许这就是研究所应有的结局。你早就知道,杰夫会在某一天和什么人坠入爱河。”
“当然……但不是一个土拨鼠。”
“但他偏偏爱上了一个土拨鼠。如果你不能面对现实,还做什么飞船设计师?她长得很漂亮,也很有钱——她能让她的爸爸给他在地球上找到一份工作。听到了吗?在地球上!那你就会在那儿再找一个合作伙伴……或自己单枪匹马干事业。”
我擦去了“琼斯&哈德斯蒂”,写上了“琼斯公司”,写完后出神地看着它。然后我又动手去擦——但它模糊了,我的一滴眼泪落在了上面。真荒唐!
又是一个星期四,吃午饭时爸爸和妈妈都在家,这很不寻常,因为爸爸一般都在太空港吃午饭。现在爸爸不会见到你,除非你是一艘太空船,但那天他细心地注意到我只要了一盘沙拉,还没吃完。“那盘午餐大约还不足800卡路里的热量,”他看着我的沙拉盘说。“缺少燃料你就无法行动——你没事吧?”
“我很好,谢谢。”我郑重地回答。
“嗯……我想起来了,这些天你都沉默寡言。也许你应该去检查一下。”他看着妈妈。
“我不需要检查!”我没沉默寡言——女人就应该喋喋不休吗?
但我讨厌让医生摆弄我,所以我又补充了一句:“我只是偶尔吃得少了点儿,因为我今天下午要去练飞行。但如果你非要我吃,我可以再吃一盘烤肉和一盘土豆,然后在家睡觉!”
“安静点儿,小祖宗,”他温和地说。“我没让你非吃不可。饿了就吃一点儿零食……替我向杰夫问好。”
我只回答了一声:“好吧。”然后请他原谅;一想到没有杰斐逊·哈德斯蒂先生在身边我就飞不起来,我就感到丢脸,但我不想提起这事。
爸爸在我身后喊着:“不要误了吃晚饭。”妈妈说:“别说了,雅各布——”然后对我说:“飞累了就歇会儿,宝贝儿;你练得太多了。我会把你的饭放进保温柜。你晚上想吃什么?”
“什么都行,你们吃什么我就吃什么。”我对食物一点儿兴趣都没有,我以前可不是这样。我一边朝蝙蝠洞走,一边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病。就算在我胃口正常时我的脸上也不会感到发热,胃里也不会翻腾。
我突然惊恐地想到,我是在嫉妒吗?我?
真是不可思议。我不是一个浪漫的女孩;我是一个职业女性。杰夫是我的合作伙伴和好朋友,在我引导下,他本可以成为一名出色的飞船设计师,但我们的关系是单纯的……互相敬慕对方的才华,没有任何爱的成分。一个职业女性承担不了这些——看看妈妈吧,有了我以后,他在事业上失去了多少宝贵的时间!
不,我不是嫉妒;我只是为自己的伙伴与一个土拨鼠扯在一起而感到忧虑。杰夫在女人面前并不聪明,再说,他从没去过地球,却对地球抱着幻想。如果她哄着他去了地球,琼斯&哈德斯蒂研究所就彻底完了。
而且,“琼斯研究所”成不了什么事:普罗米修斯号永远也造不出来。
多数关于蝙蝠洞的介绍都会给人一种误解。它只是这个城市的空气存储室,就象所有的殖民地的功用——地下深处的扫线泵不断往里输送空气,直到够用为止。我们非常幸运,能有这样一个宽敞的岩洞在里面练习飞行,它有两英里宽,如果很久以前它被撞击得再深一些,那里就会是一座火山口了。
游客们有时会可怜我们这群疯子,因为我们没条件游泳。我在奥马哈试了游过一次,我的鼻子进了水,差点没把我吓死。水是用来喝的,不是用来玩的;我还是愿意练飞。我听到土拨鼠们说过:是的,他们常在天上“飞”。但那不是飞行。象他们说的,我坐着飞船在白沙航天港和奥马哈之间飞过。我感到很不舒服,头也发晕。那东西不怎么安全。
我在衣帽间脱下鞋和裙子,在脚上套好尾翅,然后披上翅膀,请旁边的人帮我系紧了肩上的系带。我的翅膀不是现成的秃鹫形,而是鸥鸟形,就我的身材和体形量身定做的。我花了爸爸的不少分币用来买翅膀,因为我的个子一直在长,原来的就穿不下了。但这件最近买的花的是我的导游费。
这对翅膀非常漂亮!——由蒂坦钛铜锌合金制成,轻如无物,坚如鸟骨,腕部的小齿轮和肩关节柔韧灵活,展开时小翼羽活动自如,合上时自动收回。翅膀的骨架是苯乙烯的,肩胛和飞羽上衬着富于个性的缎带。这副翅膀几乎可以自动飞行。
我收好翅膀,走进了升降舱。在升降舱启动时,我打开了左侧翅膀,又用拇指按住了小翼羽控制按钮——我感觉到有一种侧翼滑行的离心力,和上次坐进升降舱时一样。但小翼羽没有完全展开,我觉得自己进行了过多的控制动作,鸥鸟型翅膀很容易这样;它们极其灵敏。随后舱门的绿灯亮了,我把翅膀收好,快步走了出去,这时,我看了一眼气压计,17/平方英寸——比地球海平面高两磅,几乎相当于我们这座城市的两倍;甚至一只鸵鸟都能在这样的气压下飞行。我不禁振奋起来,为那些土拨鼠们感到遗憾,他们被六倍于我们的体重束缚着,永远、永远、永远也不可能在空中飞翔。
在地球,就连我也飞不起来。我的翅膀每平方尺重不到1磅,翅膀和我加起来总重还不到20磅。而在地球上,我穿上这身装束会重100多磅,我就是拍打一辈子翅膀也离不开地面。
我现在感觉开心多了,忘了杰夫和他的脆弱。我展开双翅,向前跑了几步,然后向上一纵身,借着气流——双脚离地,飞了起来。
我轻轻地拍打着翅膀,朝着地面中央的进气口飞了过去——儿童爬梯,我们这样叫它,因为在这里翅膀一下都不用动,上升的气流就可以把你一直托到半英里高的洞顶。我向右歪了一下,因为右侧的飞羽有些失灵,我调好了它,正了正身子,让气流带着我朝洞顶飞去。
飞到几百英尺高时,我向四周看了看。洞里几乎空荡荡的,有不到二百个人飞在空中,还有一百来个人,有的停在半空,有的还在地上——宽敞的飞行洞足够他们玩耍的了。刚飞到五百英尺高,我就离开了上升气流,自己展翅飞翔起来。滑翔一点儿力气也不用费,但要想练就一身高超的飞行技艺,那就得付出艰苦的努力。在滑翔时,我的每只胳膊只承受10磅的重力——吁,在地球上,你就是睡觉时也会比这累。上升气流把你托在空中,你可以保持静止;只要有空气冲上来,宽大的翅膀就会带着你在空中自由翱翔。
即使遇不到上升气流,在平行滑翔时也只要你轻轻划动一下手指,就可以保持足够的升力;就算是身体虚弱的老太太都做得了。上升气流来自几种不同的气压机,你不必弄清这些;你只要动一动手指,空气就会托住你,你就会象睡在无比柔软舒适的床上一样。前进时摆动一下翅膀就如同在水里划小船……就我所知;我从没坐过船。我去过一次内布拉斯加州,但没去冒险划船。
但当你真正地飞行时,你的前臂和两手都要摆动起来,两肩的肌肉都得使上劲。这可不是只要动一动飞羽上的几根翎毛就好使的(象滑翔时),现在,每扇动一下翅膀,你的主羽和次级羽都要尽力向后摆到极限,然后再摆回来;这时你的翅膀就不只是托住你,还能推动你向前飞行——这时,你的体重是由你的肩胛部承担的,也就是你的腋窝上部。
这样你就可以快速飞行,或向上爬升,或两个动作交替进行,但这要借助改变你两脚的角度来控制方向——套在你脚上的尾翅的角度,我的意思是。
噢,亲爱的,这听起来很复杂,但并不复杂——你试试就知道了。你会象鸟儿一样真正地在空中飞行。幼鸟就是一点点学会的,虽然它们并不是很聪明。真的,你一学就会发现那象呼吸一样简单……而又比你想像的更有趣!
我用劲拍打了几下翅膀,向洞顶飞了上去,我加大了翅膀的摆动角度,小翼羽收缩,这样可以减少上升时产生的气流阻力——很多飞行者都掌握不好向上爬升时的角度。我虽然年纪不大,但技术已经相当娴熟,因为我从六岁就开始练习飞行了。飞到洞顶后,我开始滑翔,并向下看了看。在靠近南墙下的地板上站着的游客们正在试穿滑翔翅膀——如果你能把那些玩意称为“翅膀”的话。西墙下的看台上挤满了瞪眼观看的游客。我不知道杰夫和那个小妖精是否在那儿,我决定下去看个究竟。
所以我猛地一个俯冲,朝着看台飞了下去,到了看台上方,变为沿着看台快速平行飞行。我没发现杰夫和他的土拨鼠小姐,但我没注意向前看,差点儿和另一个飞行者撞到一起。我在发现他的一瞬间及时收住了翅膀,然后就一头扎了下去,下降了50英尺后我才恢复了平衡。我们两个都没出事,因为看台离地有200英尺高,但我很沮丧,这是我的错,我违反了安全规则。
飞行规则并不多,但都非常重要;第一条是橙翅飞行者优先——那都是初学者。刚才这位不是橙翅,但我在他的后面。依据规则,飞行者在下方时——或飞在前方时——或接近墙壁时——或正在反向转弯时,都有飞行的优先权。
我觉得很丢人,不知道谁看到了我出丑,所以我顺原路飞了回去,看到视野清晰,我象鹰一样向看台扑了下去,我大展双翼,立起尾翅,象一块石头落了下去。
我在看台前完成了这个俯冲动作,由于落得太急,尾翅张得太大,我的两脚都有些抽筋,然后我摆了摆翅膀,收回了尾翅,象箭一样平行滑过了看台。下面的人们都看得目瞪口呆,我得意地想:“哼!飞给你们看看!”
该死的,有个家伙破坏了我的表演!一个飞行者从右侧冲了过来,卷过的疾流险些让我失去平衡。我摆了一下翅膀,侧滑着停了下来,我骂了几句,环视着四周,看是谁在向我挑衅。我认出了这个黑金翅飞行者——玛丽·穆兰伯格,我最好的女友。她打了个旋,朝我飞了过来,扇着翅膀尖和我打招呼。“嗨,霍丽!吓坏你了吧?”
“没有!你最好小心点,飞行教练会禁飞你一个月!”
“不会的!他在下面喝咖啡呢。”
我飞离了看台,然后开始向上爬升,可心里还生着气。玛丽在身后喊着我,但我没理她,心想:“玛丽你等着瞧,一会儿我非把你扫到地上去不可。”
这个想法很蠢,因为玛丽每天都在练飞,他的两肩和胸部的肌肉已经练得象是赫拉克勒斯夫人了。在她追上我时,我也消了气,我们两人并排飞着,还在爬升。“歇一会儿吗?”她大声说。
“歇一会儿,”我回答。玛丽很会聊天,我也想歇口气。我们朝着平时歇脚的地方飞了过去,这是一支洞顶大灯的灯架——不是为歇脚建的,但教练很少飞到这儿来。
玛丽飞在我的前面,她刹住翅膀,漂亮地稳稳在上面着了陆。我在着陆时滑了一下,玛丽伸出翅膀扶住了我。在这么高的地方着陆可不容易,特别是当你和它处于平行时。两年前,有个刚刚从橙翅级男孩在毕业时试图这么做……他的小翼羽和飞羽撞在了灯架上——他拍打着翅膀旋转着从两千英尺高的地方坠了下来。他本可以自救的——在一只翅膀严重损坏的情况下可以用另一只翅膀掌握平衡俯滑下来,在落地时刹住翅膀,就可以平安无事。但这个可怜的孩子不知道如何处理;他摔断了脖子,象伊卡洛斯一样死了。从此,我再没用过这个灯架。
我们收起翅膀,玛丽走到我身边。“杰夫正在找你,”她狡黠地微笑着说。
我心里翻腾了一下,但冷冷地回答:“是吗?我不知道他在这儿。”
“真的。他就在那儿,”她肯定地说着,用左翅指了指远处。“看见他了吗?”
她指的地方是游客滑翔台,在一英里外,杰夫穿着赤银相间的翅膀。“没看见。”
“他确实在那儿。”她在一旁看着我说。“但我不会主动搭理他,如果我是你的话。”
“为什么不?你又为什么要拿我打比方?”玛丽有时说话很是气人。
“哦?只要他一吹口哨你就会跑过去。但他今天会和那个地球伙伴一起吹口哨;那会让你很尴尬。”
“玛丽,你到底在说什么?”
“哦?别装傻了,霍丽·琼斯;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真的听不懂你的话,”我冷傲地回答。
“哼!那你就是月亮城里唯一还蒙在鼓里的人了。谁都知道你疯狂地追着杰夫;谁都知道她把你涮了出去……你都嫉妒死了。”
玛丽是我最亲密的朋友,但哪天我非扒了她的皮做垫子不可。“玛丽,真是荒谬透顶!你怎么会想到那种事情?”
“喂,亲爱的,你就别跟我装傻了。我这是为你好。”她用她的次羽拍着我的肩膀说。
我向后推了她一把。她落下去有100英尺,稳住平衡后,她盘旋了一圈,又飞了上来,落到了我身边,还是嘻嘻笑着。这给了我时间考虑怎么说。
“玛丽·穆兰伯格,首先,我没疯狂地追任何人,包括杰夫·哈德斯蒂。我和他只是朋友关系。所以说我‘嫉妒’是毫无道理的。其次,布兰特伍德小姐是正经女人,她没‘涮’过谁,包括我。第三,她只是个游客,杰夫是导游——生意关系,没别的。”
“当然,当然,”玛丽淡淡地应声说。“我说错了。不过——”她耸了耸翅,不再往下说。
“‘不过’什么?玛丽,不要跟我拐弯抹角的。”
“嗯……我奇怪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艾丽尔·布兰特伍德——既然没这么码事。”
“因为,你提到了她的名字。”
“我没有。”
我脑子飞快地转着。“哦,也许没有吧。但这很简单。布兰特伍德小姐是我自己转交给杰夫的,所以我猜你说的那个游客肯定是她。”
“是吗?我不记得我说过那女的是个游客。但既然她只是个游客,你和杰夫又各有分工,那为什么你不做城内导游,让他去城外?难道你们导游之间有协议?”
“哦?他在城内给她作导游?我不知道——”
“就你不知道。”
“——我也没兴趣知道;那是申诉委员会的事。但杰夫做城内导游绝拿不到导游费。”
“哦,没错!——他一分钱也拿不到。好了,霍丽,我知道自己错了,你为什么不帮杰夫教教她?她想学滑翔。”
在他们俩中间插一脚是我想都没想过的。“如果杰夫·哈德斯蒂需要我的帮助,他会跟我说的。再说,我也有自己的事……我建议你还是练飞去!”
“别紧张,伙计,”她不急不躁地回答。“我在帮你的忙。”
“谢谢,我不需要。”
“那我可就走了——为飞行比赛做训练去了。”她身子向前一倾,跳了下去。但她没练飞行特技,而是径直朝游客滑翔台飞了过去。
我注视着她消失在了视野中,然后弯着胳膊着从左翅开口处褪出了左手,掏出了手帕——在穿着翅膀时这么做很蠢,但强烈的灯光照得我流泪了。我擦了擦眼,擤了擤鼻子,塞好手帕,把手伸回原位,然后检查了身上各处,拇指、脚趾和所有的指关节,准备飞下去。
但我没往下跳,呆呆地坐着,翅膀松垂在左右,陷入了沉思。我不得不承认,玛丽的话在一定程度上是对的;杰夫彻底变心了……迷上了一个土拨鼠。所以,早晚他会去地球,那时琼斯&哈德斯蒂飞船研究所也就完了。
但随后我又提醒自己,在和杰夫合作之前,我就决心象爸爸一样,做一名飞船设计师了。我不必依靠任何人,我可以孤身奋战,象圣女贞德,或莱丝·梅特娜那样。
我感觉好多了……心中涌起一阵凄凉、悲壮的豪情,象《失乐园》中的路西法。
虽然离得很远,我也认出了杰夫赤银色的翅膀,我想悄悄地离开。但杰夫会追上我,如果他想的话,所以我暗自对自己说:“霍丽,别傻了!你没有理由逃跑……只要冷淡地客套一下就行。”
他在我的前面停了下来,但没有靠近。“嗨,小数点。”
“嗨,零蛋。嗯,最近偷了不少钱吧?”
“只偷了一次市银行,但他们又让我送了回去。”他皱着眉问:“霍丽,你生我的气了?”
“为什么,杰夫,你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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