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回 虞秀才重修元武阁 方盐商大
黄评:盐商而大闹节孝祠,不必看后文,其可恶已可见。
话说虞华轩也是一个非同小可之人。天二评:虞庄杜三人之后,又出色*写一虞华轩,以见天下人才未 尝断绝,虽黄茅白苇中,亦自有轶群之品,穷而在下,又嫉于薄俗,故为矫激之行,不及诸君之浑厚。盖世运愈衰而贤者亦不免与化推移也。作者行文至此亦不觉淋 漓透发,正如太史公作《货殖传》,嬉笑怒骂,极情尽致,机调一变他自小七八岁上就是个神童。后来经史子集之书,无一样不曾熟读,无一样不讲 究,无一样不通彻。到了二十多岁,学问成了,一切兵、农、礼、乐、工、虞、水、火之事,他提了头就知到尾;文章也是枚、马,诗赋也是李、杜。况且他曾祖是 尚书,祖是翰林,父是太守,真正是个大家。无奈他虽有这一肚子学问,五河人总不许他开口。黄评:非赞虞华轩,极言任是如此学问也不足奇,惟方、彭是希奇之物
五河的风俗:说起那人有品行,他就歪着嘴笑;说起前几十年的世家大族,他就鼻子里笑;说那个人会做诗赋古文,他就眉毛都会笑。问五河县有甚么山川风景,是 有个彭乡绅;问五河县有甚么出产希奇之物,是有个彭乡绅;问五河县那个有品望,是奉承彭乡绅;问那个有德行,是奉承彭乡绅;问那个有才情,是专会奉承彭乡 绅。齐评:筆势如飘風急雨之驟至,如輕车骏馬之奔驰。黄评:痛写一番,评者比之粪蛆,妙矣。可知方、彭亦是溷厕中物却另外有一件事,人也还怕,是同徽州方家做亲家。还有一件事,人也还亲热,就是大捧的银子拿出来买田。
虞华轩生在这恶俗地方,又守着几亩田园,跑不到别处去,因此就激而为怒。他父亲太守公是个清官,当初在任上时过些清苦日子。虞华轩在家省吃俭用,积起几两 银子。此时太守公告老在家,不管家务。虞华轩每年苦积下几两银子,便叫兴贩田地的人家来,说要买田、买房子。讲的差不多,又臭骂那些人一顿,不买,以此开 心。齐评:妙极一县的人,都说他有些痰气,黄评:惟有此法。“痰气”者,正佯狂玩世也。所以余大先生家无此等人到底贪图他几两银子,所以来亲热他。
这成老爹是个兴贩行的行头。那日叫管家请出大爷来,书房里坐下,说道:“而今我那左近有一分田,水旱无忧,每年收的六百石稻。他要二千两银子。前日方六房 里要买他的,他已经打算卖给他,那些庄户不肯。”虞华轩道:“庄户为甚么不肯?”成老爹道:“庄户因方府上田主子下乡,要庄户备香案迎接,欠了租又要打板 子,黄評:寫方盐商之横。天二评:又在成老爹口中写方家之法所以不肯卖与他。”天二评:據此言可知五河县惡俗,乡户亦然,田主無气势則反見欺矣虞华轩道:“不卖给他,要卖与我?我下乡是摆臭案的?我除了不打他,他还要打我?”齐评:快如並州剪,爽如哀家梨成老爹道:“不是这样说。说你大爷宽宏大量,不像他们刻薄,而今所以来惣成的。不知你的银子可现成?”虞华轩道:“我的银子怎的不现成?叫小厮搬出来给老爹瞧!”当下叫小厮搬出三十锭大元宝来,望桌上一掀。那元宝在桌上乱滚,成老爹的眼就跟这元宝滚。齐评:用笔亦如走盘之珠。天二评:連心肝都跟着元宝滚。黄评:先生游戏,却不怕阅者肠子要笑断虞华轩叫把银子收了去,向成老爹道:“我这些银子不扯谎么?你就下乡去说,说了来,我买他的。”成老爹道:“我在这里还耽搁几天才得下去。”虞华轩道:“老爹有甚么公事?”成老爹道:“明日要到王父母那里领先婶母举节孝的牌坊银子,黄评:想并无婶母节孝之事,故后来节孝祠进主并未到,不过要拉到王父母顺便交钱粮。后日是彭老二的小令爱整十岁,要到那里去拜寿。外后日是方六房里请我吃中饭,要扰过他,才得下去。”虞华轩鼻子里嘻的笑了一声:“罢了”。黄评:鼻子里笑,已知方家中饭是假的留成老爹吃了中饭,领牌坊银子、交钱粮去了。
虞华轩叫小厮把唐三痰请了来。这唐三痰因方家里平日请吃酒吃饭,只请他哥举人,黄评:“他哥”连着“举人”二字,妙不请他,他就专会打听:方家那一日请人,请的是那几个。他都打听在肚里,甚是的确。虞华轩晓得他这个毛病,黄评:好毛病,却偏有用处那一日把他寻了来,向他说道:“费你的心去打听打听,仁昌典方六房里外后日可请的有成老爹?打听的确了来,外后日我就备饭请你。”唐三痰应诺,去打听了半天回来说道:“并无此说。外后日方六房里并不请人。”虞华轩道:“妙!妙!齐评:真是妙,妙你外后日清早就到我这里来吃一天。”黄评:倒便宜了三痰送唐三痰去了,叫小厮悄悄在香蜡店托小官写了一个红单帖,上写着“十八日午间小饭候光”,下写“方杓顿首”。拿封袋装起来,贴了签,叫人送在成老爹睡觉的房里书案上。天二评:华轩是有作用人,却喜使乖,此其不及前辈处成老爹交了钱粮,晚里回来看见帖子,自心里欢喜道:黄评:好欢喜“我老头子老运亨通了!偶然扯个谎,就扯着了,又恰好是这一日!”欢喜着睡下。
到十八那日,唐三痰清早来了。虞华轩把成老爹请到厅上坐着。黄评:先请到厅上看看见小厮一个个从门外进来,一个拎着酒,一个拿着鸡、鸭,一个拿着脚鱼和蹄子,一个拿着四包果子,一个捧着一大盘肉心烧卖,都往厨房里去。黄评:偏叫他先看,毒成老爹知道他今日备酒,也不问他。齐评:可謂得意極矣。天二评:意在方老六家,故不問也,然而已心焉数之虞 华轩问唐三痰道:“修玄武阁的事,你可曾向木匠、瓦匠说?”唐三痰道:“说过了。工料费着哩!他那外面的围墙倒了,要从新砌,又要修一路台基,瓦工需两三 个月。里头换梁柱、钉椽子,木工还不知要多少。但凡修理房子,瓦、木匠只打半工。他们只说三百,怕不也要五百多银子才修得起来。”成老爹道:“玄武阁是令 先祖盖的,却是一县发科甲的风水。而今科甲发在彭府上,该是他家拿银子修了。你家是不相干了,还只管累你出银子?”虞华轩拱手道:“也好。费老爹的心向他 家说说,帮我几两银子。我少不得也见老爹的情。”黄评:还要可恶,妙在华轩并不怒,反如此说,真是乖子。天二评:此答非書呆所能成老爹道:“这事我说去。他家虽然官员多、气魄大,但是我老头子说话,他也还信我一两句。”齐评:说得不亢不卑虞家小厮又悄悄的从后门口叫了一个卖草的,把他四个钱,叫他从大门口转了进来说道:“成老爹,我是方六老爷家来的。请老爹就过去,候着哩。”成老爹道:“拜上你老爷,我就来。”天二评:自然遵教那卖草的去了。
成老爹辞了主人,一直来到仁昌典,门上人传了进去。主人方老六出来会着,作揖坐下。方老六问:“老爹几时上来的?”黄评:劈头一句成老爹心里惊了一下,答应道:“前日才来的。”方老六又问:“寓在那里?”成老爹更慌了,黄评:笑杀答应道:“在虞华老家。”小厮拿上茶来吃过。成老爹道:“今日好天气。”方老六道:“正是。”成老爹道:“这些时,常会王父母?”方老六道:“前日还会着的。”彼此又坐了一会,没有话说。黄评:方知华轩趣甚又吃了一会茶,成老爹道:“太尊这些时,总不见下县来过。若还到县里来,少不得先到六老爷家。太尊同六老爷相与的好,比不得别人。其实说,太爷阖县也就敬的是六老爷一位,那有第二个乡绅抵的过六老爷?”齐评:独不怕彭老五怪乎?如此會说,還没得吃,如何不氣!黄评:少奉承罢方老六道:“新按察司到任,太尊只怕也就在这些时要下县来。”成老爹道:“正是。”又坐了一会,又吃了一道茶,也不见一个客来,也不见摆席。天二评:虞家此時坐席了成老爹疑惑,肚里又饿了,
微信扫码关注
随时手机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