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回 虞秀才重修元武阁 方盐商大(3)
走到祠前,看见本家的亭子在那里,竟有七八位走过来作一个揖,齐评:七、八位何其多也。天二评:蓋亦庸中矯矯矣便大家簇拥着方老太太的亭子进祠去了。随后便是知县、学师、典史、把总,摆了执事来。吹打安位,知县祭、学师祭、典史祭、把总祭、乡绅祭、秀才祭、主人家自祭。祭完了,绅衿一哄而出,都到尊经阁上赴席去了。齐评:原来为此
这里等人挤散了,才把亭子抬了进去,也安了位。虞家还有华轩备的一个祭桌,余家只有大先生备的一副三牲,也祭奠了。抬了祭桌出来,没处散福,算计借一个门 斗家坐坐。余大先生抬头看尊经阁上,绣衣朱履,觥筹交错。方六老爷行了一回礼,拘束狠了,宽去了纱帽圆领,换了方巾便服,在阁上廓沿间徘徊徘徊。便有一个 卖花牙婆,黄评:千古奇谈,所谓“大闹”矣姓权,大着一双脚,走上阁来,哈哈笑道:“我来看老太太入祠!”方六老爷笑容可掬,同他站在一处,伏在栏杆上看执事。黄评:偷来执事,只好吓卖花婆方六老爷拿手一宗一宗的指着说与他听。权卖婆一手扶着栏杆,一手拉开裤腰捉虱子,捉着,一个一个往嘴里送。黄评:写到如此不堪,令阅者几不欲观,而先生不遗余力,穷形尽相,岂非禹鼎铸奸,欲少有天良者一醒悟耶。天二评:尊經阁上有賣花婆拉开裤腰捉虱子吃,亦千载一時余大先生看见这般光景,看不上眼,说道:“表弟,我们也不在这里坐着吃酒了。把祭桌抬到你家,我同舍弟一同到你家坐坐罢。还不看见这些惹气的事。”便叫挑了祭桌前走。他四五个人一路走着。在街上,余大先生道:“表弟,我们县里,礼义廉耻,一总都灭绝了。黄评:“礼义廉耻,一总灭绝”,八字尽之也因学宫里没有个好官。若是放在南京虞博士那里,这样事如何行的去!”余二先生道:“看虞博士那般举动,他也不要禁止人怎样,只是被了他的德化,那非礼之事,人自然不能行出来。”黄评:安得不以为书中第一人。天二评:回龍顾祖虞家弟兄几个同叹了一口气,一同到家,吃了酒,各自散了。
此时玄武阁已经动工,虞华轩每日去监工修理。那日晚上回来,成老爹坐在书房里。虞华轩同他作了揖,拿茶吃了,问道:“前日节孝入祠,老爹为甚么不到?”成老爹道:“那日我要到的,身上有些病,不曾来的成。黄评:大约自知上不得台盘,故不敢来舍弟下乡去,说是热闹的很。方府的执事摆了半街,王公同彭府上的人都在那里送。尊经阁摆席唱戏,四乡八镇几十里路的人都来看,说:“若要不是方府,怎做的这样大事!’你自然也在阁上偏我吃酒。”齐评:这是一定之理。黄评:歆羡之至虞华轩道:“老爹,你就不晓得我那日要送我家八房的叔祖母?”成老爹冷笑道:“你八房里本家穷的有腿没裤子,你本家的人,那个肯到他那里去?连你这话也是哄我顽,你一定是送方老太太的。”黄评:竞以为不去便非人情华 轩道:“这事已过,不必细讲了。”吃了晚饭,成老爹说:“那分田的卖主和中人都上县来了,住在宝林寺里。你若要他这田,明日就可以成事。”虞华轩道:“我 要就是了。”成老爹道:“还有一个说法:这分田全然是我来说的,我要在中间打五十两银子的‘背公’,要在你这里除给我。我还要到那边要中用钱去。”虞华轩 道:“这个何消说,老爹是一个元宝。”黄评:只管许他当下把租头、价银、戥银、银色*、鸡、草、小租、酒水、画字、上业主,都讲清了。黄评:一一细写,始见后文之趣
成老爹把卖主、中人都约了来,大清早坐在虞家厅上。成老爹进来请大爷出来成契。走到书房里,只见有许多木匠、瓦匠在那里领银子。虞华轩捧着多少五十两一锭的大银子散人,黄评:成老爹眼睛又苦了一个时辰就散掉了几百两。成老爹看着他散完了,叫他出去成田契。虞华轩睁着眼道:“那田贵了,我不要!”黄评:竟似痰气,令我阅之称快不绝成老爹吓了一个痴。虞华轩道:“老爹,我当真不要了。”便吩咐小厮:“到厅上把那乡里的几个泥腿替我赶掉了!”黄评:问你还敢可恶否成老爹气的愁眉苦脸,天二评:此气比十八夜里更凶只得自己走出去,回那几个乡里人去了。只因这一番,有分教:身离恶俗,门墙又见儒修;客到名邦,晋接不逢贤哲。毕竟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写五河县,写方盐商,直令人欲捉刀而起。或问何至如此?曰:此等人无耻大胆,如何一日可耐,不如一一了之。或又曰:一一了之未免太过?曰:了之不尽则此种此根断不能除;若无虞、余两家,吾尚思一炮轰之,方为快也。
这里等人挤散了,才把亭子抬了进去,也安了位。虞家还有华轩备的一个祭桌,余家只有大先生备的一副三牲,也祭奠了。抬了祭桌出来,没处散福,算计借一个门 斗家坐坐。余大先生抬头看尊经阁上,绣衣朱履,觥筹交错。方六老爷行了一回礼,拘束狠了,宽去了纱帽圆领,换了方巾便服,在阁上廓沿间徘徊徘徊。便有一个 卖花牙婆,黄评:千古奇谈,所谓“大闹”矣姓权,大着一双脚,走上阁来,哈哈笑道:“我来看老太太入祠!”方六老爷笑容可掬,同他站在一处,伏在栏杆上看执事。黄评:偷来执事,只好吓卖花婆方六老爷拿手一宗一宗的指着说与他听。权卖婆一手扶着栏杆,一手拉开裤腰捉虱子,捉着,一个一个往嘴里送。黄评:写到如此不堪,令阅者几不欲观,而先生不遗余力,穷形尽相,岂非禹鼎铸奸,欲少有天良者一醒悟耶。天二评:尊經阁上有賣花婆拉开裤腰捉虱子吃,亦千载一時余大先生看见这般光景,看不上眼,说道:“表弟,我们也不在这里坐着吃酒了。把祭桌抬到你家,我同舍弟一同到你家坐坐罢。还不看见这些惹气的事。”便叫挑了祭桌前走。他四五个人一路走着。在街上,余大先生道:“表弟,我们县里,礼义廉耻,一总都灭绝了。黄评:“礼义廉耻,一总灭绝”,八字尽之也因学宫里没有个好官。若是放在南京虞博士那里,这样事如何行的去!”余二先生道:“看虞博士那般举动,他也不要禁止人怎样,只是被了他的德化,那非礼之事,人自然不能行出来。”黄评:安得不以为书中第一人。天二评:回龍顾祖虞家弟兄几个同叹了一口气,一同到家,吃了酒,各自散了。
此时玄武阁已经动工,虞华轩每日去监工修理。那日晚上回来,成老爹坐在书房里。虞华轩同他作了揖,拿茶吃了,问道:“前日节孝入祠,老爹为甚么不到?”成老爹道:“那日我要到的,身上有些病,不曾来的成。黄评:大约自知上不得台盘,故不敢来舍弟下乡去,说是热闹的很。方府的执事摆了半街,王公同彭府上的人都在那里送。尊经阁摆席唱戏,四乡八镇几十里路的人都来看,说:“若要不是方府,怎做的这样大事!’你自然也在阁上偏我吃酒。”齐评:这是一定之理。黄评:歆羡之至虞华轩道:“老爹,你就不晓得我那日要送我家八房的叔祖母?”成老爹冷笑道:“你八房里本家穷的有腿没裤子,你本家的人,那个肯到他那里去?连你这话也是哄我顽,你一定是送方老太太的。”黄评:竞以为不去便非人情华 轩道:“这事已过,不必细讲了。”吃了晚饭,成老爹说:“那分田的卖主和中人都上县来了,住在宝林寺里。你若要他这田,明日就可以成事。”虞华轩道:“我 要就是了。”成老爹道:“还有一个说法:这分田全然是我来说的,我要在中间打五十两银子的‘背公’,要在你这里除给我。我还要到那边要中用钱去。”虞华轩 道:“这个何消说,老爹是一个元宝。”黄评:只管许他当下把租头、价银、戥银、银色*、鸡、草、小租、酒水、画字、上业主,都讲清了。黄评:一一细写,始见后文之趣
成老爹把卖主、中人都约了来,大清早坐在虞家厅上。成老爹进来请大爷出来成契。走到书房里,只见有许多木匠、瓦匠在那里领银子。虞华轩捧着多少五十两一锭的大银子散人,黄评:成老爹眼睛又苦了一个时辰就散掉了几百两。成老爹看着他散完了,叫他出去成田契。虞华轩睁着眼道:“那田贵了,我不要!”黄评:竟似痰气,令我阅之称快不绝成老爹吓了一个痴。虞华轩道:“老爹,我当真不要了。”便吩咐小厮:“到厅上把那乡里的几个泥腿替我赶掉了!”黄评:问你还敢可恶否成老爹气的愁眉苦脸,天二评:此气比十八夜里更凶只得自己走出去,回那几个乡里人去了。只因这一番,有分教:身离恶俗,门墙又见儒修;客到名邦,晋接不逢贤哲。毕竟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卧评】
此篇重新把虞华轩提出刻画一番,是文章之变体。提清薄俗浇漓,色*色*可恶,惟是见了银子,未免眼热,只此一端,华轩颇可以自豪,以伏后文不买田之局。是国手布子,步步照应。
成老爹往方家吃饭一段,阅者虽欲不绝倒不可得已。
写唐二棒椎真能入木三分。看他既会太尊,又以不得同公子谑饮为恨,此人脾胃真难调摄,不知追逐势利场中,如之何而后可以言得意也。
入节孝祠一段,作者虽以谑语出之,其实处处皆泪痕也。薄俗浇漓,人情冷暖,乌衣子弟触目伤心。文中处处挽虞博士,是通身筋节。
【齐评】
书中如莺脰湖一番雅集,即有西湖一会俗气以衬之。湖亭品花案,风流跌宕,复有登高饯别图博雅雍容以配之;泰伯祠礼乐彬彬之度,又有此回节孝祠俗尘扰扰之状以形之。极笔墨互相掩映之妙。
写五河县,写方盐商,直令人欲捉刀而起。或问何至如此?曰:此等人无耻大胆,如何一日可耐,不如一一了之。或又曰:一一了之未免太过?曰:了之不尽则此种此根断不能除;若无虞、余两家,吾尚思一炮轰之,方为快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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