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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青豆 既说不通道理,亲切感也不(2)

 
  【如果这真是天吾的孩子。】青豆这么想着。
 
  在首都高速道路三号线的安全停车带的那个早上,我没能扣动手|枪的扳机。我是认真的想要死才去的那里。枪口塞进了嘴里。死亡一点也不可怕。 因为是为了救天吾而去死的。可是什么力量在我身上起作用,让我放弃了死亡。很远很远的地方一个声音呼唤着我的名字。那难道不是因为我怀着孕么?不是因为有 什么想要告诉我这个生命的诞生么?
 
  而且在梦中,给我赤身裸体的我外套的那个优雅的中年女性*,青豆想起来了。她从银色*的梅赛德斯的房车上走下来,给我轻柔的杏色*的外套。她是知道的。我怀着孕的事。然后从人们那毫不客气的视线里,从冷风里,从其他种种不好的东西里温柔地保护了我。
 
  那是善意的象征。
 
  青豆脸上的肌肉缓和下来,回到原本的表情。谁在守护着我,保护着我。青豆这么想道。即使是在这1Q84年的世界里,我也绝对不孤单。大概。
 
  青豆端起冷掉的红茶走到窗台,出到陽台上。将身体缩进外面看不到的庭院椅上。从栅栏的缝隙中眺望着儿童公园。然后考虑着天吾的事。可是因为 什么原因今天里,怎么也考虑不好天吾的事。她的脑海中浮现的是中野亚由美的脸。亚由美明快地微笑着。那是十分自然的,没有-阴-影的微笑。两人坐在餐厅的 桌边,向玻璃杯里倒着酒。两人都喝醉了。上等的勃艮第葡萄酒混合着她们的血,轻柔地在身体里循环着。周围的世界也多少染上了葡萄的颜色*。
 
  “要让我说的话呢,青豆”亚由美用手指摩挲着玻璃酒杯说道。“这个世界,完全说不通道理,亲切感也不够。”
 
  “或许是那样的。但是没有事情值得在意。这样的世界不久之后就会完蛋的。”青豆说,“之后天国就会到来。”
 
  “迫不及待。”亚由美说。
 
  为什么在那个时候,我说了天国的事呢,青豆不可思议地想。为什么突然提出自己也不相信的天国来呢?之后不久亚由美就死了。说出那些的时候, 恐怕我的脑海里描绘的是和【证人会】的人们笃信的不同类型的天国吧。大概是更加个人的天国。正是因为这样那个词语才自然地从嘴里说了出来。但是我相信的是 怎样的天国呢?世界灭亡之后。我相信的是怎样的【天国】到来呢?
 
  她将手按在小腹上。然后静静听着。当然不管怎样认真地听,什么也不会听见。
 
  不管怎样,中野亚由美从这个世界上凋落了。涉谷的宾馆里两手被又硬又冷的手铐锁住,被绳子勒住脖子杀害了。(青豆所知道的是,现在还没有发 现犯人)被司法解剖,再缝合上,运去火葬场焚烧。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中野亚由美这个人存在。其血与肉彻底失却。她只在文件和记忆里。
 
  不,也许不是那样的。她或许还在1984年的世界里精神地活着也说不定。一面嘟嘟囔囔地抱怨着不给配枪,一面不变的给违法停车的车雨刷上夹上小条。也许还来回着给都内高中的女学生们传授避孕方法。大家听好了。不能在不戴避孕套的情况下插进去。这样的话。
 
  青豆想再见亚由美。从首都高速道路的紧急楼梯逆行而上,回到原本的1984的世界的话,也许能再一次和她相遇。在那里亚由美仍然精神地活着,我也不被【先驱】的团伙追踪者。也许我们仍然去乃木板的那家小餐厅,往玻璃杯中倒着勃艮第。或许——
 
  【从首都高速道路的紧急楼梯逆行而上?】
 
  青豆像是卷回磁带似的,回溯着思考。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件事呢?我曾经想要从高速道路的紧急楼梯爬下去,可是没有发现那个入口。本应在 esso的招牌广告对面的楼梯却消失了。难道是应该反过来的么。不是下楼梯还是上才对。再钻进一次那个高速路下的仓库,从那里反向上到三号线上。通路逆 转。也许我该这么干才对。
 
  这么想着,青豆现在就想从这里赶去三轩茶屋,试试这个可能性*。也许能行,也许不能行。但是有一试的价值。穿着同样的套装。同样的高跟鞋,爬上那个满是蜘蛛网的楼梯。
 
  可是她压抑住了这个冲动,
 
  不,不行。不能做那样的事。我来到1Q84年不是为了和天吾再会的么。而且恐怕还怀着他的孩子。不管怎样我都必须在这个新的世界里和天吾再见上一面。必须面对他。至少现在还不能离开这个世界,不管发生什么。
 
  第二天午后,Tamaru打开电话。
 
  “首先是NHK收费员的事。”Tamaru说。“给NHK的营业所打去电话确认过了。高圆寺地区的收费员,说是不记得敲过303号房间的 门。他之前也确认过,自动划取信号费的单据贴在门口。还说本来就有门铃,不会专门去敲什么门的。那样做只能让手疼罢了。而且收费员出现在你这的日子,他正 在别的地区。从听到的来看,那个人是在说谎。连续工作十五年的老收费员,都是温厚而忍耐心强。”
 
  “所以。”青豆说。
 
  “所以说,出现在门前的不是真正的收费员的可能性*很大。是谁冒充NHK的收费员敲门。电话里的对方也是这个意思。出现冒充收费员,对NHK事很麻烦的事态。负责人说可以的话,想直接问问目击者更多的细节。这个当然回绝了。实际上也没有被害,不想把事态扩大。”
 
  “那个男人是个精神异常者,或者是在追踪我的人呢?”
 
  “很难认为追踪你的人会干这样的事。既没有什么作用,反而还会惊动你。”
 
  “可是精神异常者的话,为什么特地选了我这个房间呢。别的还有这么多扇门。也注意着不让光线透到外面,不发出大的声响,总是拉着窗帘,也不 在外面晾晒衣物。可是那个男人,为什么特地选了我这个房间敲门呢。我躲在这里的事,那个男人是知道的。或者是声称他知道。然后想尽办法让我把门打开。”
 
  “你认为那个男人还会来吗?”
 
  “不知道。可是如果是认真的想要我把门打开的话,门开之前还会再来的吧。”
 
  “你对这件事动摇了。”
 
  “没有动摇。”青豆说。“只是不在意。”
 
  “当然我也不在意。完全不在意。可是即使这个伪收费员再来,也不能通知警察或者NHK的人。即使我接到联络立马赶过来,到那里的时候那个男人恐怕也早就不见了吧。”
 
  “我一个人也能想办法对付。”青豆说。“不管再怎么挑逗只要不开门就好。”
 
  “恐怕对方想尽办法挑逗你吧。”
 
  “恐怕。”青豆说。
 
  Tamaru短短地干咳几下。改变了话题,“检查的药送到了吧?”
 
  “是陽性*。”青豆简洁地说。
 
  “也就是中招了。”
 
  “是的。试了两个种类,结果都一样。”
 
  沉默。如同还未刻上文字的石板一般的沉默。
 
  “没有怀疑的余地了?”Tamaru说。
 
  “这个事一开始就知道。试纸只是加以证明罢了。”
 
  Tamaru用指腹无声地抚摸着沉默的石板。
 
  “那么就直接问了。”他说。“是这么生下来,还是处理掉。”
 
  “不处理。”
 
  “就是生产下来。”
 
  “顺利的话,预产期在明年的六月到七月。”
 
  Tamaru的脑中计算着纯粹的数字。“这样一来,我们就不得不变更几个预定计划了。”
 
  “真对不起。”
 
  “不用道歉。”Tamaru说。“不管是怎样的环境,所有的女性*都有生孩子的权利。这个权利必须温厚地加以保护。”
 
  “像是人权宣言。”青豆说。
 
  “为了确认再问一次,父亲是谁,你还是没有线索吗?”
 
  “从六月开始,就没有和谁有过性*关系。”
 
  “这么一来不就像处女怀胎?”
 
  “这么说的话,宗教人士也许会生气的。”
 
  “不管怎样,面对不同寻常的事谁都会生气。”Tamaru说。“可是怀孕的话,还是必须尽早接受专门的检查。也不能在那个房间里躲着度过妊娠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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