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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谷中一日似千秋(3)

归飞霞欣然一笑,似有些“此间乐,不思蜀”的意味,至于她确切的感觉,吴畅就不知道了。他当然想弄清她的真实心境,但明白一个女人远比读一本书练一趟拳复杂,探索者的成功在绝大程度上取决于对方敞开心灵的程度。

她扬头笑了,在雪天里热烈得犹如一把火。吴畅是苦笑,他不知道这其中有多大的诡计。

她一指头上的岩石,说:“上了龙头,就到地方了,我们就住在‘龙口’里。”

吴畅仰头一瞧,斜上方有块大石板伸出壁崖许多,犹如“龙舌”,他点了点头,似在叫好。

归飞霞说:“我们上去。”她一带吴畅,弹身而起,轻一盈飞扬。吴畅随之飞升,两人飘飘然落在“龙舌”上。

叶宽看了一眼“龙舌”,猛吸一口气,极力升腾,但他还是没有跃到“龙舌”上,仅双手扒住了石板。石板上有雪,挺滑的,他差一点掉下去,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双臂一用力,他才翻上“龙舌”。

吴畅与归飞霞同时飞上“龙舌”,各自明白了对方的轻功之高已达化境,手握得更紧了,吴畅想松手也不行。他们顺着石板走向黑咕隆咚处,热气扑面面来。向北一拐,是个灯火通明的大厅,里面空无一人。

吴畅道:“这里真不错,你的福气不小。”

归飞霞叹了一声:“就是有些冷清。”

吴畅的心更加狐疑,连忙把活岔开,他希望不要出现意外。

忽然,一声怪叫从大厅的一边传来,接着闪出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吴俊不由一惊,就在这节骨眼上,归飞霞的另一只手陡然旋晃了一下,无声无息地按在了吴畅的左肋上。

吴畅大叫一声,被击飞几丈开外,鲜血狂喷。他对归飞霞本是有所防范的,怎奈一吓之下,忘了归飞霞的存在,这才栽了跟头。他与归飞霞的功夫本在伯仲之间,对方突然下手,他哪里躲得开。

吴畅摔倒地上,归飞霞一改刚才的神色,俨然一尊不可侵犯的女人。

叶宽差点儿吓瘫,暗想这下全完了。

旁边那个披头散发的人这时摘下面具,也是一位美女,只是表情十分冷。

吴畅受伤不轻,但却没有后悔,谁让自己大意呢,揍死活该!被漂亮的女人揍死多少也比被男人杀了强。他没有怨恨,慢慢站起来。

归飞霞冷厉地问:“你想死想活?”

吴畅“嗯”了一声,目光投到叶宽身上,这美人的问话怎么与这小子在地洞里问的一样?

他轻“哼”了一声:“你有能力决定我的生死?”

“那你不妨试一下。”

她斜身一飘,黑影急闪,玉掌似村女拧布一绕,一招“划海扬波”,夹起强劲的内气击向吴畅的头颅。

吴畅不敢与她硬拼,只好一式“地鼠入洞”,躬身前欺。归飞霞得理不让人,拧身急闪,仿佛炸开了一样,四面八力。都有她残缺不全的影子。

吴畅骇然失色,这妖女怎么练成了这玩艺。他腾身而起,欲飞离此地,可惜晚了一点,那些破碎不全的影子如急电骤合,以万箭迸发之势,围向吴畅,气劲如山。

吴畅无奈,一咬牙使出“大乾坤兜手”,双掌一划,内旋抖开,一排掌影向夕使出。

“噗噗哧哧”一阵暗响,两人在一起,内劲狂荡激起万千气花。

归飞霞花容失色,衣破发乱,摇摇晃晃退出去有两丈。吴畅又狂吐了几口血,伤势更重。他惊诧女人的柔中有着无比的冷硬他实在料不到归飞霞竟然练成了“九妖劝佛”神功,这神功天下人几乎无人能接下。他不受伤时也许可以与之一搏,现在的情形要另当别论。

“九妖劝佛”神功源于佛经提婆达多《内道篇》,取妖一逼一佛退位之意演化而成。它的逆向是“九九归一”,有摄统之意,分合皆有至蹲雄图,历害无比。吴畅知道这种功夫,却不知如何施展,今天总算开了眼界,也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

他擦了一下嘴边的血,冷笑道:“你的脑袋一定有了毛病,是的,有了毛病。”

归飞霞理了一下头发,毫无表情地说:“你的脑袋倒是很正常就是没找到化解的办法。”

吴畅翻一动着眼睛说:“我要破了你的神功,那我的脑袋也有手病了。”

归飞霞向前一逼一了两步说:“有毛病的打没毛病的,你不觉得可笑吗?”

“当然可笑。不过有毛病的都是疯子,谁会理会这些事呢。你若杀了我,几年后,我的儿子会来找你的麻烦的,他不会手下留情。”

“那你死定了。”归飞霞再次抢身而上。

吴畅知道要毁,便把生死置之度外。生命诚然可贵,但你保不住它,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冷静得近乎毫无道理。瞬间里,他的身一体空透了,与外面的世界融为了一体。

归飞霞的玉掌击在他的前胸上,他没有反抗,身一子如一片羽毛似地飞扬起来,仿佛没有经受一点力量。

归飞霞一怔,飞身而上,这一次更狠,一招“泰山压顶”,击向吴畅的头颅,欲把他粉碎了。

吴畅摒弃一切念头,连自己也忘了,这次空灵得更彻底。归飞霞一掌击在他的头上,他如气球似地斜飞起来,一点儿没有受伤的模样。

归飞霞明白其中的缘故。便不再追杀,取胜也许还有别的路可走。

她又换上一副好脸色,笑道:“你倒也难缠,我服气你了。不过你要溜走是不可能的,想活命必须要做件事才成。”

“又是交易,我就倒霉在交易上,早已腻了。”

归飞霞淡然一笑:“也算不上交易,不过试一下你的聪明而已。”

吴畅不知她要考问什么,沉默不语了。他确实想试一下自己的才气,可又怕卡壳,这种担心是免不了的。

“怎么,你怕了?”言语里有轻视的意味。

吴畅长叹了一声:“只要你别问世上人无法回答的问题之类,找有什么好怕呢。”

归飞霞脸色一陰一冷,淡淡地说:“这么好的天气,天下一片雪白,你不该说出这样的话的。我不过想请你对副对联而已。”

吴畅的眼皮一跳,笑道:“你说。”

归飞霞道:“我已有了上联,你只要对下联就行了,上联:道静丹紫无为印三花聚顶。

你对下联吧。”

吴畅冷笑道:“你这是在向我求教吧?”

归飞霞一愣,说:“你既然答应了对答,何必又那么小气呢?”

吴畅道:“若是我猜得不错的话,这副对子该是一种武学的总决,你用得着它。”

“你果然十分聪明,答不答应由你。”

吴畅道:“我既然应诺了,自然要答。为了让你满意,下联只能是:气沉神松逍遥会五气朝元。”

归飞霞双掌捂胸松一弛了一精一神。吴畅的下联正中她的下怀,这是不能再巧的事了。她冲吴畅说:“你可以走了,他必须留下。”

叶宽急道:“吴兄,我们可是一齐来的……”

吴畅不悦地说:“这用不首你提醒。”

归飞霞警告道:“你不要为他强出头。”

吴畅冷然:“我的名字不允许我后退,你不必担心,我不会被你打死的。”

归飞霞不由怒起:“你强充好汉,那就怪不得我,现在你已经只有半条命了。”

“半条命更不会死,那一半不是白丢的。”

归飞霞有些火了,双臂飘摇一划,身随气动,犹如三叶小舟在海上轻扬白波般欺向吴畅。同时双掌绕了个半圆向怀中急引,内劲似水流奔腾而起。

吴畅毫不在意,心无杂念,仿佛一片叶子随流而下。

吴畅不敢吱声,放弃一切对抗。

归飞霞双掌暗运神功,指向吴畅的要害处。

怪事出现了,任她如何使力,内劲总是无着处。她急了,一拳打到吴畅的身上,仍是那样。无奈,她只好放了他,并赏给了他一个嘴巴。

吴畅飘开去,落到一旁。

“我改变主意了,你们两个都留下吧。”

吴畅摇头道:“我没改变主意,这是不可能的。”

这时,从大厅的西面又走来两个女人,形成四对二的局面。归飞霞道:“你们不可能离去的,还是顺从的好。”

吴畅见力量对比过于悬殊,没有说话。

归飞霞笑道:“你们拿下他,非让他屈服不可。”

三个女人顿如三颗流星飞冲而上。她们舞起手臂,四面八方全是掌影。吴畅要侧身飞动,同时一招“甩鞭催羊”,划起一道弧形内劲,向三人击去。

“噗噗”几声轻响,他们交换了一招。她们不为所动,吴畅被震得踉踉跄跄向后退了几步。

归飞霞看准了机会,电射而上,一招“指透春山”,点中吴畅的“期门一穴一”。吴畅顿时象泄气的皮球,蔫巴了。叶宽挺乖,愿听一切吩咐,没与她们动手。

归飞霞爽朗地笑道:“今天我真快活,抓住了两个小贼,该送他们去个好地方才是。”

那三个女人拍手赞成。她们点了两人一穴一道,提着他们到靠山崖的地方。

一股飞雪吹了进来,寒风刺骨。不知为什么,这个靠山崖的地方特别冷,似乎不属于这个世界一般。峭崖边结了许多几尺长的冰凌,石板上的冰比铁还硬。

她们放下两人,提来两大木桶水。扯去他们的衣,把他们放入水桶里。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叫了起来,水是滚开的。

他们在桶里受罪,她们大模大样地看着他们受罪。归飞霞的脸上又显现出冷峻神圣的光彩。

吴畅叹道:“我这辈子算是被女人坑苦了。”

叶宽牙关紧一咬,不敢吱声,全力抵御着热毒。

归飞霞道:“你们若能在桶里呆一夜无恙,那才是男子汉呢。说不定我会考虑放你们的。”

吴畅道:“我考虑你们会活几天。”

归飞霞冷哼一声,几个人离去了。

这时,外面的风更猛了,雪更急,寒冷疯狂地扑向他们。吴畅笑道:“在雪天里能洗上热水澡,这样的运气哪里找。”

叶宽苦脸道:“吴兄,你别穷开心,我们完蛋了,跟着你连一点光也没捞着沾。”

吴畅说:“你别怪我呀,不是你小子出了这样的坏点子,我们会来个鬼地方吗?”

叶宽冷道:“你不是天下无敌吗?谁料到你连个女人也斗不过呢。”

“那女人太鬼,你看不见我上了她的当吗?在木桶里磨练一番,也许有大好处呢。”

叶宽冻得肩头冰凉,赶紧向热水里缩了一下头:“老兄,那女人也许有点向善心呢。你若向她乞求。也许她会放我们的,那我们也就用不着在水桶里蹲上一夜了。”

吴畅摇头说:“我看是木桶看上了我们才是真的。你别幻想了,等会儿与冷斗吧。”

两人于是都无话。风叫了起来,夹一着雪扑上了他们的头颅。桶里的热水凉了,马上开始结冰,冰象刀子一样刺痛了他们的身一体。

叶宽受不住了,哭丧着脸说:“老兄,我受不住了,你快点想出办法来呀!”

吴畅说:“我的一穴一道一样被制,跳不出桶去,能想出什么办法呢?”

“我实在受不住了!”叶宽流下了泪。

吴畅低头闭目,再不愿听到什么。

木桶里的水一多半结了冰,叶宽的脸都青了,目光里惊惧的内容越来越多,似乎他全部的生命都被赶到眼里去了。“吴兄,”他的声音都变了调,尖而无力,“你再想不出办法,我就完了!”

吴畅抬起头,盯了他一会儿,说:“我们死吧。”

叶宽惊起叫道:“不,我不能这么死!”

“不是真死。”吴畅轻声说,“道家有种‘柔灵至冥’的功夫,可使人类似虫子那样冬眠。我们不妨用一下,假死一夜,躲过这该死的痛苦。”

叶宽道:“看来只有如此了,快告诉我练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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