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菩提国土觅圣法
灰云流,江白头,千山朵朵冷秀,百丈木石不开口,一片混沌,天愁人羞。东风里,看尽了兴衰,谁为自由斗;潇瑟刀腥任是苍蛇亦缩头,嘁嘁喳喳,评说风流,不谓血如火,但言白骨朽。看人间黄土场上凤依旧,哪是新歌,哪是问候?
雪是那么冷漠,那么广阔。轻飘的反光把所有的动人意趣分割成条状,这使人感到冷酷。
白龙峰的东西“太一陽一石”上,坐着三个人,这就是当代的三大高手。张三丰面南盘坐,萧洒如仙,山头虽冷,他的面色依然红一润——不是冻的。云凌上人向西崦坐,双目半闭。宏法大师十分随意,半躺着。一副不问万般事,两袖清风任天然的样子。他们在一起谈了许久了,指点江山,论说时势。三人沉默下来,这也是一种交流。
这时,一道人影飞掠而来,犹如云中天鹅,自如挥洒。三人同时放眼看去。
转眼之间,来人到了他们近前,竟是吴畅。
张三丰笑道:“小友何来?”
吴畅冲他们一笑:“在下特来请教。”
宏法大师笑了:“少侠不解之事,我们恐怕也只会一问三不知。听说少侠胸藏万般武学,我们不敢与之相比。”
吴畅说:“大师抬举在下了,其实我知之了了。”
云凌上人说:“那也不妨事,一就是万,万亦是一,了了若是真种子,一样开出金银花。”
吴畅点头道:“大师高学,在下实在佩服得很,他日若有暇一定再来请教。这次我来是想请问另外的事。”
张三丰淡然笑道:“什么事呢?”
吴畅盯了他一眼,说:“天下的还原心法唯有印度的高明吗?”
张三丰沉默了一会儿,平静地说:“那倒未必。法本无二,殊途同归;若到极处,法亦非法。”
吴畅说:“那我辈中人谁擅施赎魂术?”
张三丰轻轻地摇头道:“小友,你这个问题可难煞了我,赎魂术不是轻意能施展的。它有极大的破坏一性一,施功之人几乎没有能活下去的,这可谓杀已成人。据我所知,中原没有人会施展此法。印度的‘通灵大活佛’钦正倒有一手奇术,恐怕你难以让他开口。”
“这是为什么?”
“他对付陌生人有两法:一避二打。你没法儿拉近他的。”
“见过一面,无所谓交情,现已如陌生人无异。”
吴畅长叹了一口气,久久无语。
宏法大师问:“你想还原什么?”
吴畅说:“我的朋友面容被毁,痛不欲生,我想还给她原来的样子。”
宏法大师连连摇头:“难!若是断臂失腿也许还有法想,面被毁了,就不好办了。头为六一陽一之首,赎魂术对它无能为力。听说钦正也只能还原手指之类,这对他的损失尚小。”
吴畅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真的没有办法了?”
三个人沉默无语。少顷,张三丰说:“小友,人最重要的不是容颜,似面无面,才达上乘。”
吴畅心烦意乱地说:“我的老兄,这话最适合对你们说。在我听来,那是分外刺耳的。
世上哪个女人不一爱一容颜?我现在哭的地方都找不着。但我不会放弃的,永远不会……”
三位高人相对无言。他们知道劝是无用的。
吴畅见再也问不出什么,深感失望,长叹一声,飘然而去。三位当世高人目送他消失在雪野之中。
吴畅离开山岗,向西奔去。他不能放弃追寻。有一点希望,也要寻觅到底,非找到那希望不可。天无绝人之路,他相信自己万里独行绝不会毫无收获。人在江湖,心在野龙山。
他心里清楚,若找不到神功奇术,他没法儿与慕容素见面了。离别两眼泪,还有真情,难相合,语似春风;再相见,空手回转,希望灭,任是千言万语不动听,柏心沉的底,哪觅笑容?
他们在野龙山静待佳音,两下有相似的心境。吴畅急,他们盼,日子都不会轻松。
吴畅一阵疾行,在雪原上犹如一道异彩,仿佛一把幽暗的刀在把大地分开似的,又如流星,踏雪无痕。不过高明的人能从雪地辨识出他的脚印,他毕竟是急躁的,难达与雪同融之境。
狂奔片时,他冲进了一座小镇。镇上人多,他只好放下轻功,不愿惊世骇俗。
顺着人流走了没多远,迎面碰上桑凌云牵马东行。她刚解下马走了十来丈,还没来及上马。吴畅冷然一笑:“你就这么走吗?”
他已看见了躺在雪地上的剑仙骂她。旁边亦有围观的人。
桑凌云虽然自命不凡,但对曾指点过她的吴畅多少还是有些怕的。这不是愿意不愿意的问题,对某人的怯意总是深藏在心底的。
她脸色青白变幻了几下,有些颤一抖地说:“我还不会飞呢,只有这么走。”
吴畅一怔,料不到她变成了这样:“你飞不成的,还是把人治好了再走吧。”
她的心往下一沉,口气硬了起来:“我若非走不可呢,你别阻止我吗?”
“我想会的。你的这种行为太不光明。”
桑凌云恼了,她想和吴畅较量一下。沧一浪一客曾说她的“甜功”可和任何人一争短长,自然包一皮括吴畅在内。她睨视了吴畅一眼:“我并不怕什么人,请你别自找没趣。趴在地上爬不起来可不是好受的。”
吴畅不由笑了起来:“你成了这样子倒也难得,不卑固然好,可盲目自大就不怎么样了。你又学了什么怪功,快使出来吧。”
桑凌云身形一正,把马赶到一边去。她心里没底,面对强敌十分紧张。
吴畅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笑道:“别磨蹭了,快动手吧。”
桑凌云呼了一声,两眼一精一光飞流,那动人的眸子霎时仿佛深幽起来,神秘而不可测。
剑仙这时叫道:“少侠,小心她的邪功。”
方子玺与妻子听到吴畅的声音,欣喜万般,顿时忍着痛苦爬出药铺。吴畅发现了他们,心中不是滋味。虽然尤晶离他而去,他也不希望她变成这样子,这会让他感到人生太过苍凉。
他希望她好,明艳依旧,光彩照人。
他把目光收回。轻闭了一下眼睛。
桑凌云见机会来了,身形晃动一下,直扑吴畅,右掌飘摇一摆,“甜功”施出。为了一举成功,她用尽了全力,对付强敌只有这么做。
吴畅没有动,似乎没有看见她欺过来,直待桑凌云的手掌离他有一尺参远的时候,他才漫不经心地挥掌迎上。旁边的剑仙大惊:“少侠不可!”
“砰”地一声脆响,两人已交上手。然而、并没有出现桑凌云希望的奇迹,吴畅仍是静立不动,倒是她感到一股冷气从“劳宫一穴一”进人她的身一体。转眼间她感到丹田有些发凉,这让她无比的惊异。她不能相信这是真的,以为是幻觉,而事实确是如此,感觉没有欺骗她。
她呆住了,有些迷茫,仿佛不这种变化来自何方。败的为什么是自己,而不是他?她觉得这不可理解。一股寒风吹来,她打了一个冷战,顿时有种被抛弃的感觉,不由生出一种仇恨。她恨恨地哼了一声,怒视吴畅。
吴畅自然不会怕她这种无声的恨。他微微一笑:“桑凌云,你的强人梦做不成了。你把自己估计得太高,心肠又歹毒。你成高手,不知要有多少人遭殃。我可以成全你,也可以废了你。你一抬手,我就看出了你的居心。“甜功”虽然难练,破却极易。你现在再发疯,它也不属于你了。若不信,你运气试试看。”
桑凌云不由以意行气,腹中空空,哪还有什么内劲,她的一颗心顿时沉入海底。她想哭、想叫,可什么也没使出来,美丽的脸儿都因恨变了形。这对她来说,无疑是十分残酷的。
沈天群两眼瞪着吴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想冲过去与吴畅拼个高低,安慰一下桑凌云伤透的心,可他又怕弄巧成拙,被桑凌云斥为无用。与吴畅交手,他是连一点儿胜的希望也没有的。桑凌云如此自信,不也就一招大败吗?
他注视了一会儿了少珍,觉得她很可伶。
吴畅冲她一挥手:“你虽然种下恶果,我也不想为难你,快回家去吧!”
桑凌云哼了一声,流下泪来:“就不走,你破了我的功夫,你还我。”
吴畅笑了:“两下拼斗,你见过这样的好事吗?”
桑凌云一抽一泣起来:“我不管,你不还我功夫,我就死给你看。”她实际上是很脆弱的,遇到灾难,很容易软一下来。
吴畅笑道:“你想耍赖吗?”
桑凌云擦了一把眼泪:“那又怎样?”
吴畅说:“你伤了他们,你治好了吗?”
桑凌云低下了头:“我是没有办法,并不是喜欢他们那样的。”
吴畅没有理她,走到剑仙身边。剑仙努力站起来,吴畅突然点向他的‘眉心”。他惊叫了一声,不动了。片刻,他恢复了过来。
“少侠,多亏遇上你,不然老朽完了。”
吴畅淡然一笑,又走到方子玺身边,他伸手在方子玺的“百会一穴一”抚一弄了一会儿,猛一用力。方子玺顿时发出一声长叹,解脱出来。
他伸手欲给尤晶整治,忽儿停下了。四下打量了一下说:“这里不是救人的地方,得找家客栈。”
几个人忙向客栈走去。
桑凌云恨得一跺脚,也跟在后面。
他们到了客栈,要了间上等客房,让尤晶躺到床上。尤晶此时感到满肚子是气,几乎要涨破了,难受万般。但是强忍着,疼得满头汗,一声不叫。
吴畅心里十分哀伤,被她的韧一性一感动了。
他让方子玺解一开她的裤子,露出雪白的肚皮。上面还有桑凌云的指印。吴畅让方子玺拿过酒来,倒入碗里点着,然后用热酒一搓一她的小腹。
她感到实在受不了了,轻轻呻一吟起来。
吴畅猛地拉开方子玺,食指陡然点向她的“气海一穴一”。尤晶突觉冷气入腹,仿佛刀子挑开了肚皮,腹中气一下子泄一出了。她长长出了一口气,虚脱得想睡。
方子玺拉过被子给她盖上,坐到吴畅一边。
他十分感激吴畅,又不知如何开口。两人沉默片刻。他费愧地说:“吴兄,我对不起你……”
吴畅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一切都过去,你只要能让她幸福就足够了。”
方子玺点点头:“我会的。”
“她的武功尽失,怎么回事?”
方子玺仿佛看见了亲人一般,泪水顿时夺眶而出:“她是被丁总管废去的武功。”
吴畅一怔;恨道:“这个恶贼!”
“吴兄,你一定要帮我一把。”方子玺哀求道。
“你让我去杀他?”
“不,我们会去找他的,只请吴兄再传她盖世奇功,我们永远不会忘记您的大恩大德。”
吴畅没吱声,走到一边去。
方子玺顿时紧张起来:“吴兄,你不愿意?”
吴畅摇了摇头:“不,我在考虑传她什么功夫最相宜。我不能在此久留,得让她速成大功才行。”
他的话说到了方子玺的心坎了,方子玺心里乐开了花,突然觉得天下没有比吴畅更可亲的人了,真是急为别人所急,明白落难人的苦心。他几乎要手舞足蹈,但忍住了。
吴畅在房子里走动了两圈,让尤晶起来。他深情地注视了她一会儿,感叹地说:“让你受苦了,这也许有我的过错。我有数不尽的奇学,我要传你一套惊天动地神功。”
尤晶心里一甜,差一点笑出声来,对吴畅不由也生出一种十分奇特微妙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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