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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有口难言(2)

古强对这些事都不深思,每事都听命于父兄,平时在家却只知练武,然而就是这样也比忆君晓得多些,他道:“咱们关外五雄从未犯着他,但我听父亲说,黄衣老怪是最近江湖黑道中,崛起的袅雄,被那些武林宵小们共尊为盟首,新近才在一陰一山‘碧浮宫’宜誓结盟。最大宗旨是联合绿林线上,一般无派无系份子,对付那些中原大派。我关外五雄与他相偕比邻,正是他最先争取的对象。”

忆君微微一笑,知道二哥口中说的话,一定是从父亲口中听来,一字不漏讲给他,因为古强从不会去注意江湖所生的事故。

嗖嗖炎风,掠起古强与忆君衣袂,昨夜寒冷,在亿君心中,早已不复存在,在他只惦记着过去的两位恩师,还有要十年苦练绝技的誓言。

蓦然忆君大呼道:“二哥,那边奔来两匹马,可是父亲他们了。”

古强随着忆君手指处看去,原野上茫然一片,何曾有两匹马来?摇摇头道:“君弟!你敢情眼花了,那里来的两匹马。”

古强在这会儿看出果然有两马飞奔而来,他并未怀疑到忆君为何会目力增进如斯?只暗暗佩服幼弟超人一等的眼力。

忆君冲出大门,一路上高叫着父亲和大哥。

转瞬间两骑濒近,坐上两人俱是一色疾装劲服。前面一人,气度威严,两道浓目似墨般黑,一脸刚毅之色,正是古氏牧场主人古义秋。只是双眉紧皱,似乎有很大心事。

后面一人,身材也甚高大雄伟,可是较之古强却矮了一头,黑发朗目,令人觉得他甚精明干练,和蔼可亲,尤其是随马蹄起伏的身形,轻捷而灵巧,更显出他身手一定十分矫健,此人即是忆君大哥古濮。

两人行至庄前,见忆君飞奔过来,都不禁展颜一笑,像是心情开朗不少。

古义秋勒马势,和颜问道:“君儿!家中没事吧?”

忆君眨眨大眼,连忙答道:“没事,没事!家里没事得很,爸爸!是不是黄衣老怪来了?”

古义秋摇摇头,对这些江湖殴斗,他是真不愿在他幼子面前谈起。

此时古强也来至马前,静静地站在忆君旁边,注视着父兄。

古义秋一见古强也来至,问道:“强儿!这附近可发现敌踪?”

古强对父亲最为敬畏,闻言呐呐答道:“有的,那边树林曾发现一个黄发怪,带了十余个小贼子,似乎是监视咱古庄,被我和……”

说到这里,占强突被忆君拉了下,又见忆君连连向他使眼色,一怔道:“都被我打发掉了。”

古义秋与古濮俱向那树林看去,并未注意到亿君在下面弄鬼。

古义秋冷哼一声,道:“叫你紧守庄园,不可轻易外出,怎么又跑出去打斗?如果有人趁机人庄,庄内一个领一导一人 也没有,后果怎堪设想。”

古强呐呐说道:“我!我……”

只因他平时太畏惧父亲,又拙于言辞,这一受责,早急得不知如何辨驳好。

其实古强也并非随意出庄,只因他听得马嘶一声,里间听来格外清晰,辨出正是忆君坐骑龙儿的声音。

后来他奔上楼台,依稀曙光里,更看出一个白衣?身影,破十余大汉攻,在他想忆君还是一个毫无武技之幼童,这下怎不大惊?于是连忙纵马向出,才解去忆君引围困。

古义秋也知次子天一性一较直,不善言辞,微加责难,也就放过。

古濮一把将忆君提至马上,当先驱进应门,笑语声里,互相愉快地聊着。

四人一迳来至大厅,自有仆人将马牵至马厩。义秋神色肃然地踱人厅内,喝道:“濮儿令荣禄师傅进来,我有话吩咐他。”

不一会儿,一个黝一黑而高瘦的中年人被古报领进。恭敬地走至义秋身前,行了一礼。

此人正是义秋手下,最得力的马师博之一,在外面放牧的一切事情,大都由他掌管。

义秋待行过礼后,说道:“荣禄!从今以后放牧不可太远,并得随时派人守护,因黄衣魔僧(即忆村口中之黄衣老怪)已对我关外五雄生觊觎之心,昨夜派人行攻北铁家庄,虽被我等联手将之击退,然而却不能防其再次偷袭,”

荣禄领命而出。义秋又吩咐道:“濮儿!强儿!以后汝等将时时警惕,防备祸患于未然,知否?”

古濮与古强自然唯唯应诺。

最后义秋神色凄然,抚一着忆君说道:“君儿!好生用功于文事,我一切希望都寄在你身上了。昨日罗老师已来过,谓其病体已愈,明日起即恢复授学。”

敢情最近几日,正逢忆君老师患病,忆君才有闲暇纵马游玩。

义秋为何独对亿君弃武学文?甚至可说是严禁忆君一习一 武呢?这当然有原因的,且容后述。

且说忆君此时却心生奇想,竟被获得旷世仙缘隐起不谈,一个劲儿向父亲打探“黄衣魔僧”来头,义秋以为他须潜心一习一 文。对这些武林事故,自不会详细告诉他。

隔了数日,再无警讯发出,虽然义秋仍是愁眉不展,似乎日前所发生之事故,将关连着关外五雄十分密切,然而这些对于忆君,是不会存于心,而去注意的。庄内外一切又恢复一片宁静,牛儿,马儿仍然悠闲地游荡草原,啃食着无边绿草,旷野里,到处都充满着春天气息。

清晨,昨夕霜露,尚凝结草际,点点珠光似真似幻。初起金轮的辉耀下,一匹小黄马驼着个白衣小孩缓缓向北驰去。

这当然即是忆君与龙儿了。忆君手中提着个小书囊,头上仍戴着风遮,一袭白羊袄襟得他清秀挺拔,恍如观音座旁的金童。

只见忆君一脸凝思神色,口中不断哺哺念道:“‘祥鹤东引’;‘乘风入西’,‘祥鹤东引’,‘乘风人西’这不可能啊……任你功力再高,也不能在空中,腰不扭身不动,由倒纵改为前扑……不可能,不可能。”旋即又沉于绵绵遐思中。

原来他数日功夫,竟将“灵蛇鞭法”从头至尾看了一遍,虽然还未开始练一习一 ,然而全部招式已熟记于胸,可是有甚些地方他还不能明了为何要攻这方?如何出手发力?

其实“灵蛇鞭法”虽深无比,即是高深武学之士照章练一习一 ,也难在短短数日之间.得窥全豹。相忆君一个十岁孩子,竟能了解一半招式,也可说绝无仅有了。

他口中念的词句,正是“灵蛇鞭法”中一招“风起云涌”的上下口诀。

“风起云涌”共分二式,上式为全身笔直,倒纵而起,即如口诀之“祥鹤东引”。后式为身一子在空中,突弯腰拱背,合身如箭,反攻向前扑去。左右两手张开,左手向后一招“灵蛇以挪”攻于身后,右手可鞭可拳,“灵蛇吐信”攻向前方敌人头部。

这一招忆君怎么也想不通,因为力学上看来,一人飞向后方,不可能在空中不借势借外力,就能一百八十八改变方向,成为前扑。

忆君想着,一个人在空中,一连变数个身形倒是可以。如他对付黄发尊者的“云雀倒泻”,正是由面向前,突然一拧身变为面向十余大汉。然而这在空中飞行的方向可并未改变呀!

忆君一面想着,任随龙儿前进,不知不觉中已来至一个小村落。

原来关外五雄是关外五个相连之大牧场,各个牧场场主均有一身武功,手下拥有甚多马师。一些马师已成家立业,住在庄中有甚多不便之处,所以各自在外形成一个个小村落,忆君所到小村落也属于其中之一。

且说忆君信骑进村,脑里仍呆呆遐想着。龙儿熟悉地觅道转弯,突然前面呈现三间小茅屋,屋前有一个二亩大小草坪,四周种植着许多不知名野花草,红的白的黄的间杂纷歧,配着如茵绿草,甚是雅丽美观。

草坪上正有十数个孩童在喜戏玩乐,内中有一个女孩见着忆君,欢叫一声:“君弟快来,看肇炎哥与武哥比划。”

忆君被她叫一声惊醒.揭头一看,果然场中正有一对十四岁左右童子,虎视眈眈地互相瞪视着,只见两人倒也能把握住以静制动的要决,静待对方出手。

忆君连忙翻身下马,龙儿乖一巧地自动走开。忆君缓缓踱至围观孩童中,向那小女孩道:“那个打赢了?我猜一定是肇炎哥胜一些。”

这小女孩抿嘴一笑,道:“你这外行,这也看不出,两人还未动手呢!”

这些孩童们都是关外五雄们的子女,也是附近人家的孩子。这三间小茅屋是此地一大儒者罗宁之居宅,兼富授学馆。

罗宁并不是靠东席维持生活,只是招些灵慧孩子,来他家中,教他们一些文事的基本常识,然而西北读书风气尚未太开化,民心重武轻文,所以也甚少人送其子女来受这免费教育。

其他孩童一见忆君来临,虽都友善地向他打招呼,然而忆君随即亦觉出,他们目光中含有鄙夷之神色,因为忆君是当是唯一学文而不练武者,自不免要被他们讪笑了。

忆君对这些毫不在意,仍微笑地向那小女孩问道:“询姐,老师尚未起身吗?怎么此时还未上课?”

那小女孩人生得甚为娇美,闻言绽唇一笑,道:“老师有事出去了,大约要半个时辰才能回来,君弟!你看他们俩那个会胜?”

这小女孩正是关外五雄中,坐镇中部之“苏氏牧场场主”的幼一女,名苏慧询,今年尚只有十二岁,长忆君两岁。

苏场主名白宣,武功也佼佼出众,生一性一极其喜一爱一游山玩水,在青年时,仗剑游侠江湖,将偌大产业都一交一 给乃妻岑氏掌管,现在年事已高,才定居家中,以抚女畜牧为乐。

慧河还有一个哥哥,名慧忠,年已有二十七八,不但尽得乃父武功真传,并且深具其父一习一 一性一,终年云游四海,难得回家一趟,因此慧询在家不免受到父母过度溺一爱一,而也养成了骄纵任一性一的一性一情。

忆君此时又回复冥冥遐想,虽然眼睁睁得大大地,瞪着场内两个比斗的男孩,然而心中早不知想到那去了,朗朗星目,时而爆发出欣喜光辉,旋即又变成颓然神色,正显出他是多么用心苦思那奇妙的“风起云涌”。

慧询一连推忆君几下,他都不闻不问,一气之下,低骂道:“死鬼!”于是不理忆君,注意场中变化了。

这时场中两人已动上手,左边一个身材较高,面貌忠诚,正是辛氏牧场场主幼子,名敏武,只见他使出“八卦游身掌”,脚踩奇斗,出手也中规中矩,只是功力太过薄弱,寻绽竟绽不够敏捷。

右边一个脸色皙白,隆鼻深睛,长像甚为一陰一沉机智,虽然生得也俊秀异常,然而仔细看来,眉目中显出他过工于心计,比之忆君,就又不如了。

此子名肇炎,是高氏牧场场主之独子,看他一套“猿公拳”使得有声有色,不论攻守俱堪称合度不凡,不一会儿已抢得主动,双手连连抓拿,一逼一得对方步步后退,显然胜券在握。

敏武虽然被迫于劣势,但仍沉得住气,“八卦游身掌”在他虽只能使出四成功力,然而左手右持,在一时之间尚不会败下阵来。

肇炎越打越急,急拳急抓,虚实莫测,再十余招过后,武敏已黔驴技穷。一双手毫无章法地乱挡一气,摹然肇炎左手一记“老猿攀枝”,右手一招“黑猿摘果”,一向中一击侧攻至敏武。

敏武此时心慌意乱,一招“霸王御甲”挡过肇炎左手“老猿攀枝”,然而肩部仍被肇炎右手抓住。

群童中突然一个苍老声音喝道:“使得好!炎儿,这‘猿公拳’可是你新近学得的?”

大家闻得赞声好,都不禁回颈而望。只见一个像貌清奇老者不知何时来到,五给长髯飘飘垂于颜下,正笑盈盈地注视着场内肇炎与敏武。

此人即是孩童之师罗宁。在北方人人一习一 武,因此他也不禁止孩子们比斗,只要不是真打,有时反而鼓励他们养成勇敢一习一 一性一。

敏武虽败下阵来,仍翩翩名家风度,竖一起大拇指,口中赞着肇炎。

在这群孩子中,素以肇炎武功最高,敏武次之,因为肇炎天资较聪慧,人又一陰一沉肯苦练,所以经过无数次比斗肇炎总胜敏武一筹。

“孩子们!进去吧,今大该开始上课了。”罗宁哈哈大笑道:“武儿也无须气馁,须知能下苦功夫,铁杵‘磨成针,只要你不断努力,总有一天会赶上别人的。”

说着带着孩童们步人课堂。他虽教孩子们文事,但也甚得孩子敬仰。

忆君随着人家,默默踱人,只见那小小一间茅屋中,整齐地排着十张木装课桌椅,四周一尘不染,清洁异常,孩童们俱知老师一爱一洁成僻,都小心地不使屋内被弄脏。

罗宁待大家肃容就坐,说道:“肇炎,你先将此首‘巴南舟中夜书事’念一遍。

肇炎应命念道:“渡口欲黄昏,

归人争渡喧,

近钟清野寺,

远火点一江一 树,

见雁思乡信,

闻猿积泪痕,

孤舟万里夜,

秋月不堪论。”

此首五言律诗,是唐诗天宝进士岑参所著,本是感伤情景,悲怀凄切,然而肇炎因刚才较技得胜,胸中正雄心激奋,读来竟铿锵然,甚为刺耳,一点也无凄凉婉转意味。

罗宁待他念完,微微一笑,道:“念得音节甚佳,只可惜不能切合题意。”

肇炎郝颜而落坐,于是罗宁娓娓开始讲解,每个孩童都聚一精一会神听着,除了罗宁苍劲而柔和的语音外,全屋毫无声息——

突然茅屋内响起一片微小的嗡嗡声还有轻撞之一声 ,除了忆君外,每人都没有注意到。

忆君微微点头,突然发现在窗格上,正有一只壮大靖蜒向纸门上飞扑,似乎意欲寻隙而出,嗡嗡与撞击声,正是由小家伙发出。

忆君童心未泯,被这蜻蜓勇敢的冲一刺吸引住了。眼看着蜻蜓一寸寸向左移,只要再偏左两寸,即可从开启的窗扉中飞去,脱出这在它心中的牢笼。

这时童子们俱聆听着罗宁讲解,谁也不会注意这小小生物的奋斗,也没有注意忆君的被吸引之态。

忆君替那蜻蜒紧张,加油,蓦然地一个狠命地冲一刺,扑在韧一性一窗纸上,被弹起老高,勇敢的蜻蜒不但不畏缩反而一抖双翅,比上势还急,向前冲去。

这次它又偏过一寸,已正面临着开启空间,忆君心情一松,这壮健而勇敢的蜻蜓,终于又可回至户外庭园,自一由 自在地翱翔了。

就在此时,巧不巧一股疾风从窗扉吹进,正好迎住急冲而去的蜻蜒。

那蜻蜒去势陡遏,竟被锐风挡得向后一退,忆君不禁替那可一爱一可佩的小生物抱屈,如果那蜻蜒再被吹人房一中,不知又要花多少一精一力,多少次尝试,才能重行飞出。

然而事态并不如忆君所料,只见那蜻蜒,趁着风势稍遏,后退之速陡地一顿,摹然双翅一抖,竟趁着气流倒卷时之力量,一纵而出窗外,不但丝毫不受风力影响,反而用上气旋莫大助力,较之本身飞行,更加迅速。

忆君看完这聪明的蜡蜒,如此灵巧地借势飞出,突然一丝灵光闪过他心中,只看他摹然大呼起来,道:“啊!我晓得了!我晓得了!‘风起云涌’竟是如此使法!哈!哈!我晓得了。”

忆君的疯颠行为,立刻引得全堂哄然大笑,罗宁怒极喝道:“君儿!你疯了吗?大吵大叫什么?”

忆君摹然惊觉自己的失态,满脸通红地站起来,头垂得低低的,虽然面上一派骇怕神色,可是心中不知高兴到何种程度。

因为“风起云涌”这招,不但身形怪异,令人不知如何练法,更何况绢册上又是除有口诀图形外,并无详细说明,忆君苦思数日不得其解,这时豁然开通,怎不使他欣喜欲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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