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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有口难言(4)

且不说忆君独个儿在挂月峰上苦练绝技,在峰下巡曲驰道上,此时正有一骑飞快向古氏牧场奔来,马上坐着个白发飘飘,仙风道骨的全真道士,背上斜插一柄一长剑,从跨下坐骑,口沫横飞的模样看来,至少他已长奔了一天。

那老道者一袭黑色道袍,神光炯炯之双目中露出过多的焦灼,渐渐地已行近古氏牧场。

来人不住催促从下加快,直至看到路旁古氏牧场标记,似乎才松口气,取出块汗巾,抹了抹颊上汗渍。

这时他感叹地说道:“终算到了尽头,唉!不知秋弟最近可又苍老些吗?还有君儿不知长得多大了?”

随即微微一笑,一线依恋之神色闪过他布满皱纹的颜色。

“瘦马卧长板,夕一陽一下通津,

山风吹宝林,飒飒如有人,

苍瞑素凉雨,石路无飞上,

千念集暮节,万籁悲萧辰,

鹈鹕昨日鸣,惠草色已陈,

况在远行客,自然多苦辛。”

想是来人见目的地已到,不自觉吟弄一番,道:“马倒是疲了,人却不见得辛苦呢!哈哈!”豪放的声音,使人一间便知其个一性一一定甚为刚强。

老道游目四顾,原野上绿草如茵,成群牛、羊结队而行,辛苦的牧人,正偷闲地躲在树荫下打瞌睡,躲避一段炎热午时。

不一会儿,已行近庄口,老远就有一骑奔来迎接,出来之人正是古濮,因此时正逢他守卫,这时突然有一个道装老者出现,当然必须出来看看。

古濮临近,一见这老者,高兴得人叫起来,道:“师傅,你老人家这久不来.家父与徒儿都想念极了,快!请进,家父听得师父来了,一定欣喜欲狂了!”

那道士微微一笑道:“濮儿,最近好吗?看你全副武装,似乎有重大事故呢。”

古濮一面将老道延至庄内,一面命庄了飞奔通知其父古义秋。

“唉!”古濮叹道:“师父不知,‘黄衣魔僧’对我们关外五雄竟垂涎起来,前些日子其徒儿‘千手如来’借机挑战,派人暗袭铁家庄,终为我们通力击退。”

老道大惊,长髯飘动,怒喝道:“黄衣魔僧恁地欺人,只怪我‘慧真子’来迟一步,否则,哼!有他瞧的。濮儿,可有死伤——”

此时义秋已飞步迈出,欢声道:“大哥,什么风将大驾吹来,难得!难得!”

老道的话被义秋打断,也自哈哈大笑,道:“秋弟!想不到今日我这个老哥哥还会来吧!”

义秋连忙接口道:“那里!那里!自家人怎说这话,来!来!来!咱们兄弟欢叙欢叙。”

那老道也不客气,翻身下马,随着义秋走进大厅。

“大哥,这些年来你老仙居何处?害得小弟多方派人打探也寻不出。”义秋朗声说道:“君儿可相信你得紧呢!现在你来了,不知他要如何高兴。”

那老道正是武当三老之一,“慧真子陆述一”,与义秋为俗家结拜兄弟,闻言神情黯然一下,随即又恢复常色道:“君儿呢?不知他现在长多高啦?”

义秋微微一笑,道:“‘那比四年前高多了,这小家伙天生调皮捣蛋,每天一到下午,就看不见他影儿,我真有点为他担心,濮儿!你出去一趟,去将君儿找回,就说有客人来了,不先告诉他是谁,好让他惊喜一番。”

义秋此时神色表面看来,虽是欢颜笑容,但慧真子这老江湖,仍看得出他欢容下,隐隐藏得有极大忧虑。

“义秋,”慧真子陆达一说道:“咱们兄弟是无事可隐瞒的,刚才濮儿告诉我,黄衣魔僧派人来挑战过,到底是怎么回事?”

义秋本来不欲将自己忧虑告诉别人,但慧真子既已知晓,何况他又自己结拜兄弟,说给他听也无妨。

“你知最近江湖上新近崛起的魔头‘黄衣魔僧’吗?”义秋说道。

陆述一点点头,道:“这我知晓,我也即是为此事才千里迢迢赶来为你报信呢!”

“那天我正巧云游山下,突然听人谈起,武林中黑道人士,竟在一陰一山举行了会盟,创立‘蜈蚣’帮,公推‘黄衣魔僧’为帮首,打算对天下武林正道,作一个空前的了断。”

“我见其巢一穴一,与吾弟近在咫尺,深怕吾弟不知讯息,才日夜兼程赶来,通报一声。”

义秋待其说完,叹道:“大哥一番盛情,小弟先自谢过,其实‘黄衣魔僧’早在未作蜈蚣帮首前即对吾关外五雄垂涎三尺,两月前一党一 派其徒弟‘千手如来’邀吾等加人其盟。”

义秋顿了下,又接着道:“我们当然不肯,铁老弟年青气盛,竟当众折辱他一番,‘千手如来’自知人身单薄,悻悻然而去。”

“我知其决不会善罢,果然不出所料,就在第二晚,‘千手如来’率众偷袭铁家庄。”

“还好我们早有防备,当天下午即探得消息,才能布置妥当,击退这批贼众。”

义秋说完这一番话,不住摇头叹息,道:“这次偷袭,虽未让其占得便宜。可是据我猜测,此次完全是‘千手如来’负气,一个人回去弄的鬼,或许‘黄衣魔僧’还根本不知道这回事,然而如果等到他自己亲自命令攻打我们时,就不会这样简单了,这即是我所忧虑的。”

慧真子也长叹道:“谁说不是这样,只是‘黄衣魔僧’武功也恁地高绝,武夷山三凶,你曾听过吧?武功在武林一般中,已堪称一流高手,也是坐镇东南一方之大魔头,据说一年前,在关中与‘黄衣魔僧’遭遇到,三人联手合攻‘黄衣魔僧’,不出十招,竟被他制得服服贴贴,所以此次一陰一山会盟,才会接到他为帮中龙头。”

“上次吾闻大师兄说‘黄衣魔僧’之怪异武功,似非出自中原,就如大师兄这般渊源武学,也料不出他是属于那一脉。”

两人叹息一阵,初见时豪气干云,早已烟灭。

“秋弟,从他们这次会盟看来,可想而知这般黑道人物,正欲掀起轩然风波呢!想数十年来,一直安宁无事之江湖,马上又要呈现血雨腥风,怎不使人痛心。”

义秋微微一皱眉道:“难道说武林正道就不会也联合对付这般狂妄自大的匪徒吗?我古义秋一日气在,也誓必与他们周旋到底,绝不妥协。”坚毅的神色,从他语气中表露出来。

慧真子陆述一陡地一惊,义秋坚毅神色中,使他又觉倒回数十年,他与义秋联手闯江湖的情景。本已逐渐衰退的好胜心,又再被激起。

“秋弟!”慧真子一展愁云道:“此次吾下山,也正是奉大师兄命令,联络天下武林正直之士,共同对付这批妄为鬼魅。”

“为兄奉师兄之命,一下山,即行赶来此地,先通知你一声,即刻就要离去,寻那如仙鹤无定的师弟。”

义秋闻声大惊道:“难道大哥连在此住宿数日都不行吗?”

慧真子摇摇头道:“聚会的日子还多的是,何必急在此一时,今又是灾祸即将之兴起,我必须在短时期内,把师兄传谕完成。”

慧真子半路出家,所以一直仍称呼古义秋为“秋弟”,没能改过口来。

暂且撇开义秋与慧真子商谈武林大事与闲话别后不提。且说忆君一人在山上,专心地将近“伏魔三十六剑式”练过一遍,虽尚有许多奥妙,不能领悟,然也自然受益不少。

时光已西始,崇山峻岭之中,一陰一暗明显,划分清明,摇扬林海,被风吹得恍如万马千军,簌簌怒吼,半天金霞如幕,朵朵红云更飘缈无定。

忆君收起“青霞”,悄悄步出这幽秘场所,目力所至尽是人间罕睹的奇景,忆君在这种壮伟雄穆环绕中成长,幼稚无瑕之心中,受了这大自然熏陶,怎会不成为一个胸襟远大,气度恢宏之人?

忆君仁立山头,如带如屏块块白云,浮游足下头顶。偶尔一堆残云迎面扑来,水气弥漫,使得周身浸得微润。像这种情景,任何人看到,也会以为置身仙境,而感觉到无我了。

一声锐啸从忆君口中冲出,远远山坪间也应起一嘶龙吟,转折间,龙儿已如飞而至。忆君慢慢将宝剑金鞭藏于鞍内,拍拍龙儿道:“龙儿,今日我功力似又有进境一层。运功时不但体内真气翻腾,全身涌然欲似乎已达到‘天一陰一正气’中所载‘凝神冉空’之地步。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天一陰一正气’的第一层就达成。”

原来“天一陰一正气”共分六层,第一层“凝神冉空”,常人能练到,也需一年,忆君竟在两个月间达到,可谓奇迹。即如凤霞也只达到第四层“外息诸缘”之境。

“龙儿,今天咱们较较脚程,比比谁先奔至山下,如何?”忆君豪一性一大发,竟想与瞬息百里之龙儿赛腿力。

于是忆君长啸一声,尽量展开“凌宵步”中腾行身法,一个雪白小身躯,电闪般地向山下射去。

龙儿欢嘶着也自扬起四蹄,追踪主人而下。朦朦云气遮中,一黄一白直如流星下坠,不分先后,向千一奶一峰麓而下。

起始忆君还能凭着一口真气,与龙几首尾相御,不相上下,大概降到半山腰忆君真力告竭,气息喘喘,已奔得满头大汗,步履迟钝了。

龙儿时天赋本能发挥出来,一溜黄影快得像一只箭矢,立刻将忆君抛后数丈。

忆君目下功力尚浅,一口真气维持不了许我。然而从他初驰时,如飞速度看来,即是世上一流高手,也不过如此。

不一会忆君与龙儿奔下山脚,龙儿稍放慢了些脚程,然而仍领先十数丈,看它场首摇尾,得意地向亿君显示它是一点也不累不疲乏。

忆君伏一在龙儿背上,不住喘气,一个小一脸红喷喷直冒热气。

“龙儿,你别得意,再两个月我就可以赶上你,哼!到时你也得像刚才般,跟在我屁一股后头跑。”忆君说首,跨上龙儿,西下的夕一陽一,使他们影响子映在地上,欣长而形态优美。

“狼山麓下,庞大无边的牧场,

居杨河畔,是我无忧的乐园。

看呀!连绵不断,雄奇山脉,

听呀!那流水潺一潺永无止休。

北方男儿们!

努力啊!

那怕那万水千山,

我也得游遍……

那怕那垠垠漠海,

也将被我星为牧园。”

忆君唱起单纯,朴厚的牧歌,音调是如此和平雄壮,好似一个拓荒者,发现了自己梦寐所求这桃源般一切都满足了,因而唱出了自己心声。

龙儿乘兴而起,四只铁蹄,踏出阵阵金戈一交一 鸣之一声 。暮色垂至之原野上,又披上他俩欢乐兴奋之气氛。

“君弟!君弟!”蓦然原上响起古濮的呼唤,从他有些焦急不耐的声调里,可窥出他一定寻找了相当长的一个时间了。

忆君闻到大哥叫唤,连忙纵马而前,口中应道:“大哥!我在这里。”

果然不一会儿,前面正是古濮骑着马觅声而来。

“大哥!”忆君问道:“什么事这么急?我不是就在这里吗?”

古濮来回大约跑了两三时辰,本已心焦火一辣,气愤得紧,然而一见幼弟幼稚淘气之面貌,不禁一切火气都消了。

古濮笑着道:“你这小鬼跑到那去了?害得我好找。快回庄去,有客人正在等你呢!”

忆君闻言大奇,居然有客人等他,怀疑地问道:“是谁?询姐,肇炎哥?”

古濮神秘地笑笑,道:“都不是,总之这个你一见到就会高兴,快!回家就知道了。”

忆君随着大哥,飞驰归庄。龙儿逞威争风,不一刻就将古濮抛得老远。

古濮摇摇头暗忖道:“想不到这畜牧也跟君弟一样,调皮得紧。”

龙儿起跃如烟,淡淡暮色下,直似一匹雾里飞龙。瞬息间,已冲至庄内厅前。

这时厅内突然暴出一片豪放已极的笑声,道:“听这急一性一儿马蹄声,准是君儿回来了,君儿,快来拜见陆伯伯。”

忆君一听是陆伯伯,喜得大叫一声,翻身下马就往大厅冲人。

厅内正坐着义秋与慧真子陆述一,古强站立在旁侍候着。

“老道伯伯,你老跑到那里去了,怎么这样久都不来看君儿!可把我想死了。”忆君一面喊着,一面扑人陆述一张开双臂的怀中。

“君儿!你还记得我这老道伯伯,哈!痛快,痛快,来咱们爷们儿亲一热一下。”慧真子也老怀欢欣,拥着忆君不住抚一爱一。

古义秋无可奈何,从慧真子怀中立起,恭恭敬敬跪下磕三个头。

“君儿!”陆述一笑道:“快起来,别听老玩固话,以后我可不愿意你随便就作磕头虫呢!”

忆君闻言嘻嘻笑道:“老道伯伯这话倒不错,我忆君以后可不能轻易向人磕头,不过老道伯伯例外,随便你什么时候要我磕,君儿都磕。”

慧真子陆述—一听哈哈大笑,扶起忆君道:“来,告诉我,这些日子你那老玩固爸爸对你可好?”

忆君眼儿眨了眨,看着父亲尴尬表情,心中念头一转。因为他知道,自从母亲亡后,父亲惧怕听从的就只有这个陆伯伯。

“好是好,不太好。”忆君模棱两可说道,脸上还装出受委屈的表情。

慧真子大奇,问道:“什么地方不好?告诉我,老道伯伯帮你出气。”

义秋此时真是欲喝无能,虽是自己儿子,却有大哥撑腰,这怎么叱得出口呢?

忆君心里暗笑,道:“爸爸当然对我好啦!只是却不许我练武,就不太好了。”

慧真子闻言,神色一黯向义秋问道:“秋弟,你仍是没有传君儿武艺吗?”

义秋渐然点头道:“大哥可明察小弟苦衷,实在是为着……”

忆君一见父亲这大人了,还要受陆伯伯呵责,有些不忍。收敛笑容道:“爸爸别担心,我君儿也不打算向爸爸学武了。”

义秋只好苦笑连连,心中暗暗咬牙道:“你这小鬼,调皮到这种程度,居然敢在大哥面前搬弄起为父是非,可是太久没挨打了。”

忆君好似看透义秋心意,向父亲扮了个鬼脸,耸了个肩膀,倒像满同情父亲似的。

慧真子、古义秋都是被他逗笑。义秋轻轻向古强道:“强儿,带君弟去沐浴更衣,马上就得为陆伯伯洗尘,饯行。”说时慧真子与义秋都有些黯然。

慧真子心中尤其难过,在这世上除了宗教信仰外,唯一能令他有家的感觉地方,就是古氏牧场了。虽说他一个出家道士,不应有眷恋故居之念头,然而慧真子实又应当别论,后文自会述出。

忆君一些也未感觉到空气的严肃,仍跳跳蹦蹦随着古强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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