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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婆娑(5)

“公司埃这屋子太吓人,我可不敢呆。”

“不要多心,冷静一些嘛。”

“让人家那么整,能冷静得了吗?”

再这么说下去可能又演变成吵架。风野不吱声了-子大步走到门口,穿上鞋。

“你最好早点回去,问问你老婆。”说完咣地一声带上门走了。

风野一个人在屋里长叹了口气。好不容易才修复的关系,又被这无聊的事破坏了。

“养猫为伴伴为君,低声下气猫主人。”石川啄木的诗句又浮现在脑海中。

不过,这件事果真是养只猫那样的事吗?如果确实是妻子为诅咒-子,把海豹拿过来的,此事就不可能儿戏视之。

不能想像妻子干出这等蠢事。大概是个孤立事件吧,或者有人认错了人,也有可能与要打的那场官司有关联。

但是,对方既然敢堂而皇之地提出起诉,就完全用不着用这鸡鸣狗盗的手段。

那么,不是偶然的事件,就是妻子所为了。

是的,-子说的不错,问问妻子自然就真相大白。但是,这事如何问得!而且,就算是妻子于的,恐怕也不会老老实实地承认“就是我”。

大约一个小时后,风野出了-子公寓,朝回家的方向走去。

因为已经说过昨天在大阪过夜,这个时间回家还早了些。就说是乘的早班飞机吧。这样,时间的衔接上就没问题了。

电车出站了,车上人很少,因为是往郊外走,自然比较空。上班时间多数人都是往市区方向走,自己却反方向而行,所以,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当职员时,风野厌烦在特定的时间里随人流往相同的方向走。但是,真坐在反方向的车上时,又仿佛感到只有自己被人们排斥在外,不禁心中怅然。

约近一个小时后,车到生田。风野走到家,发现门锁着,于是用随身带着的钥匙打开门。进屋一看,饭桌上的碗筷都还没收,好像人并没走远。

去哪儿了?风野上了楼,看见妻子正在卧室睡觉。

“哟……”

妻子在床上只是转过脸来。

“你回来了?”

“坐的早班飞机。”

好像是把孩子打发到学校以后,妻子再睡一会。身上穿着泳装式内衣,枕边放着脱下的衣服。妻子马上起床换衣,风野直接进了书房。

三天没回家,桌子上的邮件已经堆了起来。大部分是杂志,还有四五封信。风野只是看了看发信人的名字,然后又看了看表。

十点半整。

侍候孩子上学后,妻子又睡到这么晚是很少见的。

到目前为止,起码是风野所见,妻子从没有早上起床后再睡觉的事。或许今天身体不适?但是,妻子看见自己回来,立即就起来了,似乎又不像有玻

风野又想起-子门前的玩偶海豹。

会不会是由于去放海豹,晚上没睡好?夜里十一点时门口还没有任何东西,所以,如果是妻子去放的,只能在深夜或天亮前这段时间。

“难道真是……”

风野情不自禁地连连摇头,不愿继续往下想了。

这时,妻子门也没敲,径直走进了书房。

“昨晚上你在哪儿睡的?”

凤野默不作声,端起妻子递过来的咖啡,喝了一口,然后才说话。

“当然是大阪。”

“那,你是早上回来的?”

“这还用问。坐飞机回来的。”

“几点的航班?”

撤谎就怕别人刨根问底,就算是能自圆其说,可是,哪怕是刹那间的犹豫也会让对方看出破绽。

“八点多……”

“那你是刚刚到,对吗?”

如果八点起飞,一个小时后到达东京羽田机场,现在是十点多,时间上是吻合的。但是,妻子却语气更加强硬了:

“请你检点一些好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

“孩子们对你很失望。”

风野回头一看,妻子泪眼朦胧地盯着自己。

“我昨天一夜都没合眼。”

妻子说完就转身出了书房。

风野一个人呆在书房里,点上一支烟。

很久没见到妻子发怒了。看得出来,今天妻子是真的生气了。

发牢騷时拿出孩子当幌子,是妻子的惯用手法。但是说“孩子们很失望”,未免过分了些。当然,孩子们感到失望不是不可能,但有什么必要非说出来不可呢?

不过,风野最注意的是妻子说她一夜未睡。为什么现在睡觉自然是明白了。可是,一夜没睡又干了什么呢?

难道是去放海豹吗?

不,这不可能。风野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但是,立刻又有新的疑问出现。

考虑了一会儿,风野下了决心,走出书房,推开卧室门。妻子背对门朝里侧躺着。

“喂,你知不知道海豹?”

“什么海豹?”

妻子镇定的语气,出乎风野预料。

“就是海豹嘛。”

“海豹怎么了?”

妻子转过头来,脸上的表情很茫然。

“噢,我随便问问。”风野退出卧室,回到书房,坐在椅子上。

看来真不像妻子干的。刚刚松了口气的风野忽然觉得这次很对不住妻子。

虽然有心认个错,但是认错就会使昨天的撒谎露馅。

再说,妻子也有不对的地方。特别不能原谅的是给-子打电话时胡说八道。

不过,眼下这种情况,还是什么都不说为妙。

“不捅马蜂窝不会挨螫刺”啊!

风野吸着烟向窗外望去。围墙对面伸过来的枞树枝叶随风微微晃动。

还想再喝杯咖啡,却难以向妻子开口,自己又不想动手。只好接着吸烟,把来的信看了一遍。然后试着给《东亚周刊》的主编拨了个电话。原以为时间可能早了些,不料主编已经在办公室了。可能昨天加班搞得太晚,在公司附近的旅馆过的夜吧。

“刚才和局长谈过了。结果还是刊登认错声明。你怎么想啊?”

主编单刀直入地问道。

“当然了,你也别把事情看得太严重。内容嘛不过是承认措词不当就可以了。”

“可是……”

风野想起-子说的坚决不能妥协。

“我知道你想不通。这么着吧。声明由我负责写好不好?不会让你难堪的。”

主编说到这份上,风野也好了再说什么了。

“事闹大了,咱们吃亏呀。”

主编似乎已经认定,只有写认错声明才是收拾局面的稳妥办法。风野心中不乐意,但是也没有明确说“不”的勇气。

态度强硬并不能保证能斗得过益山一伙。即使幸运地打赢官司,付出的代价也无法预计。

另外,如果因为一味主战而使主编、局长头痛,必定破坏自己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

这些人若是认为风野好斗,势必敬而远之,今后有活儿也不会送来了。如此看来,惟有顺从公司的意思才是上策。

“软弱……”风野自言自语道。谨小慎微的自己太谨小慎微了。要是-子知道了,准得指责自己没骨气。

无论主编怎么说,该坚持的必须坚持。

但是,现实些看,目前情况下,固执己见不会有任何好处。自己受点委屈,就可以大事化校风野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又在打退堂鼓。

“总之,关于刊登认错声明的事,请多多包皮涵。”

对主编的又一次请求,风野表示了同意。

风野工作上不顺利,受到这么大委屈,妻子却愈加冷淡。自己敢拈花惹草,当然就得有相应的精神准备。但是,冷战状态持续下去的话,男人是受不了的。比如,想 喝杯咖啡,却找不到咖啡,不知道咖啡伴侣、白糖放在什么地方。要出门了,内衣、衬衫、袜子都得一样一样自己找找。裤子需要熨、没有手绢。自己在外边时,打 到家里找自己的电话被拒接的话,工作也无法正常进行。其它生活上的琐碎小事也无一不是妻子一手操办,男人突然要自己过日子,简直寸步难行。

如果负气离家住到-子那里又会怎样呢?也不行。短时间的话,三两天没什么问题。要是一个星期、十天半个月的话立刻就生出许多不便。例如,邮件在家里才能收 到,重要电话也是打到家里。若本人不在,回信和接电话就要被耽误。因此可能会失去约稿的机会。还有,西服、领带、外套什么的都在家里放着,想换衣服就必须 回家,要不然就得让衣服臭在身上。另外,写作上需要资料、文献、辞书,回去取吧,可能遭白眼,当丈夫的脸也没处放。取这个拿那个的,一次一次回家,就像偷 嘴的猫偷偷潜入人家,得手后迅速逃跑。

当然,只要豁得出不要这个家,遭白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找辆卡车把当用的东西一下全拉走就行了。

可是,老实说,风野还没有勇气迈出这一步。有人会认为他没出息。然而,一旦结了婚。建立了家庭,再离开这个家绝非易事。因为这不单纯是有没有勇气的问题,这更是责任感的问题。

常听到女人轻松地说,若男人没出息,当太太的该毫不犹豫地分手。实际上也是如此。女人对丈夫极度不满时,往往采用分手的方式。即使不是真的分手,也会卷个包皮袱离家出走。

在这点上,男人则显得优柔寡断,想分手却迟迟下不了决心。犹豫之际又错过了时机。就连在外边多住几天都做不到。苦恼一番之后,发现自己仍然呆在家里没动。

但是,风野却不认为那是男人的优柔寡断所致的。的确,表面上是男人犹豫不决,实际上却是男人较之女人更具理性、更有责任感的表现。

男人即使不在家里工作,身边也离不开照顾日常生活的人。否则就无法去公司上班,下了班也休息不好。有的男人说,在老婆出走后才感到离不开老婆。实际上,这种感觉更多的是由于妻子不在家,生活上不方便,并不等于对妻子的爱恋。

总之,女人发脾气时,可以甩开家一去不回头,男人就做不到。因为他必须工作,这也是男人很难放弃家庭的一个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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