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六 章 苦行禅师(3)
隔了没几天,刘鸿运再三再四地恳求王义,请他作月下老人,俾自己与露儿得以红丝系足,永缔良缘,王义摇摇头,认为他年事过高,露儿的父母必定难以同意,结果,刘鸿运只好忍着痛,给了他一百两纹银,还打拱作揖地再四恳求,然后王义似乎碍于情面,勉强首肯一试。
一试未成,两度无功,露儿在鸿运的怀里撒娇觅死,只急得刘鸿运像热锅上的蚂蚁,束手无计,只好又塞了王义两百纹银,这才算是带来了莫大的喜讯二老首肯,聘银一千。
第一句话确使刘鸿运喜在心头,笑在眉梢,可是听了第二句,则又无异于晴天霹雷,令他耳鸣眼花,于是一再要求王义,使其恳求齐氏夫妻酌情减半。王义摇摇头,认为三度奔波已口枯舌烂,要求减价,无异于将婚姻视同买卖行为,莫说义父母听了不会首肯,就是自己也认为这样作,简直看轻了义妹,并且婚姻大事,关系终身,要想获得美人青睬,所去聘礼愈多,则女方愈认为盛意可感,未来的情份自更见坚定。刘鸿运无可奈何,只好忍痛牺牲,打点了银两,选择了黄道吉日。除银子外,又送了不少衣料首饰,总算是把露儿聘定了。
不到一月,就迎娶过门,自然也大大地热闹一番,不在话下。
露儿于归刘室后,对丈夫自然使出了浑身解数,蔑片王义暗中自然是雨露同沾,原行来的老账房陈先生,露儿认为他不够精明,枕边上献计更换,刘鸿运被她治理得服贴异常,有言必采,于是借点小故辞了老陈,换来老友王义。惠贞虽然年小,却也知道不妙,几度向父苦谏,无奈人小言轻,得来的是两记耳光,一顿臭骂。
一瞬三年,刘鸿运在家道上业已败落了不少,自己的身一体又患了极度冲虚之症,腰酸、背痛、眼花、耳鸣、早一泄、一陽一萎,诸般症状纷至沓来。露儿对丈夫更加恩威并济,上了床 ,像蛇一样地把丈夫缠着,不眠不休,一点不如意则寻死觅活,大吵大闹,刘鸿运只好百依百顺,上表称臣,确实达到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至高境界。
这二三年,苦只苦了贞儿,她虽然对自己的亲父继母曲意承欢,但换来的只有冷落与斥驾,俗语说:「最毒妇人心」。对荡一妇一婬一娃而论,这话儿是一点不假,露儿虐一待惠贞用的方法也很特殊,打骂只能算是家常便饭,最主要最难耐的要算那精神虐一待。珠儿被后母遣走了,父亲整天缩在后母房一中,继母见了面则铁青着脸,吹毛求疵,动辄得咎,自己在整个的家庭中找不到谈话的对象,你想,这对年轻人是一种多大的打击。
戴伯一陽一对贞儿的遭遇至表同情,有时溜进贞儿的房一中私相慰藉,很奇怪的是露儿对这年轻孩子,却表示得异常亲近与关怀,久而久之,戴伯一陽一对于这位心上人的继母,倒产生了不少的好感与尊敬。
有一天,伯一陽一又溜进贞儿的房一中,恰巧碰到了刘鸿运,戴伯一陽一走上前喊了他一声世伯,刘鸿运根本未予理睬,铁青着脸,冷冰冰地对他说道:“你的年纪已不小了,也该学点礼仪,贞儿已是个大姑娘了,你可以随便在她房一中出入吗?漫说我家的女儿尚无意高攀,就算是非你不嫁,在未成婚之前,也不许可这样随便!”说完话,怒冲冲地走到妻子房一中去了。
惠贞听了父亲的话,只有落泪的份儿,看着自己身畔立着的檀郎,只见他两行热泪,一脸青白,弄得去也不是,留也不是。
露儿从房一中走了出来,似乎满脸含一着同情与怜悯,着实安慰了伯一陽一一阵,并说丈夫虽然不同意你们的婚事,但她极愿竭力从中斡旋,日久终必如愿,叫伯一陽一不必一操一之过急,也不能把长者一时气愤之语怀恨心头,贞儿处仍应常来,娓语一温一 情,确也使人铭之肺腑,何况伯一陽一尚未成年,哪有不心存感激呢?只好谢了又谢,怏怏地回转家中。
人生每每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戴伯一陽一受了一肚子闷气,只能怨自己倒霉,这还不说,偏生他的父亲因为饮食不慎,又患上了极严重的痢疾,红白一交一 加,医药罔效,不到半月即与世长辞。惠贞幼年失恃,他自己却变成少年失怙了,真是一双两好,遭遇相同,他母亲悲痛逾恒,他自己更伤感万分,好不容易,惠贞也偷来了两次,见过了伯一陽一,也见过了他的母亲,伤心人对伤心人,还不是彼此作楚囚含泣,热泪轻挥。
第二年一陽一春三月,刘鸿运的身一体业已由虚转痨,一病不起,惠贞焦急万分,戴伯一陽一只好硬着头皮溜进惠贞家中,对心上人略施慰藉,走到惠贞房一中,只见她拿着一尊玄玉佛像两眼流泪,啜泣不止,伯一陽一见了,招呼了一声惠妹。贞儿忙揩干眼泪从椅子上起来,四目相投,半晌不语,伯一陽一虽有千言万语,倒也不知从何说起。想了很久,只说道:“惠妹,放宽怀一点儿,老伯的病只要药石相投,相信不久即可获痊愈。”
贞儿听了苦笑了一笑,取了一把靠椅让伯一陽一坐下,伯一陽一把那尊佛像赏鉴了一阵,只觉得那至像栩栩如生,隐蕴光华,哪里知道那是佛门降魔至宝一件,关系着武林劫运及自己证果西天呢?
彼此静坐了一会儿,伯一陽一正待起身告别,蓦地珠帘一卷,齐氏很慌急地走了进来,手里却拿着一纸药单,见了伯一陽一,很亲切地打过招呼,即向贞儿道:“这是城中最有名的何大夫所开的药方,说是你父亲的病必须赶快治疗,迟则不及,这帖药关系重要,你赶快设法把药捡来,再用文武火将药煎好,为一娘一已急得毫无主张,你替一我张罗一阵吧!”说完话,很匆忙走出房门,忽然似又想到了什么事,扭转身一子,笑对惠贞道:“我真健忘,你爹爹常说本城药店以万和最有名,不仅所选药材均是上料,而且价格上也比较其他药店为廉,谁去,你可顺便知会他一声。”
伯一陽一接过药单,笑对惠贞道:“万和离此不远,既是世伯需此孔亟,我反正无事,就便稍效微劳吧!”说完,取了药方就走,惠贞赶忙取了一两纹银,但心上人早已走远,露儿似乎满面含一着赞美与感激。
当日下午,惠贞煎好药,亲自端了服侍父亲吃过,正待出房,只见父亲连呼肚痛,一会儿便汗出如浆,人在床 上连翻带滚,大声呼痛。齐氏回到房一中,见到这种情形,只吓得慌了手脚,赶忙着惠贞把王义请进来,待篾片进房,鸿运已声嘶力竭,圆睁两眼,口鼻间津津冒血,全身一抽一搐了一阵即与世长辞。
贞儿吓得死去活来,父亲吃了自己煎过的药,突然发生这种悲惨情形,确实使人困惑,继母齐氏更是哀号欲绝,她苦求王义,认为自己丈夫死得可疑,请求报官相验,以明死因真相。
当日下午,县府就派来了仵作,验一尸一的结果是吃了砒霜毙命,刘齐氏便请人作了一张状子,认为戴伯一陽一与女儿惠贞有合伙谋毙自己丈夫的嫌疑,原因是婚事受阻。因恨成仇,合伙预谋,毒死人命,尤以惠贞大逆不道,悖绝人伦,戴伯一陽一热恋成一奸一,乘机置毒,若不绳之以法,则无以正人伦,崇天理。反正刘家有的是钱,王义用刘家的钱办自己的事,手头上自然是阔绰异常,衙门里上下一打点,请求严办,又买通了刘姓的几个无赖与讼棍,大张声势,碰上张掖县那位县太爷一胡一 莱,虽是科甲出身,但却一爱一钱如命,作事确属名符其实「一胡一 来」一通。戴家虽然也有的是钱,但是严父见背,人去情亡,这种事族人也就袖手不管。种种因素一遇合,对这两个少年男一女,确实不利,他俩在刘鸿运死去的第二天就被县府逮捕,不到一月就定为大辟,只等秋后处决。伯一陽一的母亲何氏既哀丈夫新丧未久,复痛娇儿招来横祸,呼天抢地,无路可投,顿觉人生趣味索然,反不如一死可求解脱,虽属妇人之见,毕竟也是无可如何,当晚就用绳索一根在房一中悬梁自绝,待丫环仆妇天明发觉,人已气绝多时。
不到十天,刘鸿运的家里又传来一桩怪事,王义不睡在自己的账房,而死在齐氏的房一中,主母与账房死在一块,而且死得也不雅相,两人赤条条的一丝未挂,王义已被开胸破腹,露儿则被人割断了两一乳一及隐私一处,血淋淋地躺在床 上,人出气绝多时,白壁上却留下了几行大字:
一奸一夫一婬一妇,图谋家产,断人子嗣,毒害夫邻,罪不容诛,女者割其一婬一具,以绝其一婬一为,男者则剖腹裂胸,以绝其恶,不有奇罚,焉能伸人间正义,以警刁顽?余本佛门弟子,啸傲烟霞,偶尔小憩人寰,管几桩闲事,与之所致,不达不休,虽陷身犁锄,永堕阿鼻,自非所计,特留数言,除彰死者恶迹外,并使世人知有所警惕也。
这一来,轰动了全城,同时狱中又传来戴伯一陽一与刘惠贞双双失踪的消息,牢中走了待决死囚,县太爷知道脱不了干系,只好挂冠封印一走了之。刘戴两家双双都落个家败人亡,只原一奸一夫一婬一妇一念贪婪所起,然而天理昭彰,果报不爽,一奸一夫一婬一妇,横一尸一榻前,末始不能不大快人意,就此表过不提。
戴伯一陽一自捕下狱后,经过数堂审问,终于苦打成招,供认药内砒霜确系自己所下,问及惠贞是否与谋,伯一陽一虽死不认,严刑苦一逼一,把一个生龙活虎的孩子弄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后,他实在无法支持,只好说就算男一女两人合谋吧,这样案情就算是确定了,男一女双方,一律问斩,只待秋后执行。伯一陽一认为问心无愧,虽然愁苦,却也处之泰然。有一夜 三更已过,牢门蓦地霍然自开,进来的却是一个童颜白发的和尚。
他满面笑容将戴伯一陽一身上戴着的手镣脚铐用手拂了几拂,镣具即纷纷断落,又从身旁取出丹药两颗一交一 给伯一陽一,令他立即吞服,伯一陽一接过吃了,忽觉一股一陽一和之气从丹田发出,直达四肢,使全身舒适异常,如释重负。伯一陽一即在狱中拜倒,并叩问和尚姓名,和尚笑答道:
“我本昆仑七老之一,排行第三,法名太虚长老,路过祁连,因山麓有一金竹寺,系好友金竹禅师主持,无心造访,他却留我小住,偶尔谈及你那奇资美质,商请老僧解渡有缘,我想金竹老友玄门真诵自成一家,论道力并不在我之下,何以不自己收你为徒,偏令老僧多事?
此意道出后,他却坦白告我金竹寺无门无派,徒众极少,你将来与挽救武林劫运有关,如入金竹寺,纵然承受了他一身本领,行道江湖时也会觉人单势薄,实力不够,故着你投在老僧门下,他也不寄身事外,愿与我合二人之力,造就你一身玄门武功,你意如何?”
伯一陽一大喜过望,不觉喜极而泣道:“此次无妄之灾殃及慈亲,使弟子百念俱冷,果能蒙大师收留,俾列门墙,誓必身入佛门砥志砺行,如背誓言,明神殛之。”太虚长老将他一把拉起,笑道:“此非善地,本便久谈。就此随贫僧同往金竹寺吧!”说完,携着他的手出了牢门,只见周围墙高丈数,四周警卫森严,伯一陽一不觉胆战心寒,太虚则视同无睹,袍袖摆处,平地已拥起一阵劲风,托着伯一陽一身躯逾墙而出。
伯一陽一惊喜异常,含笑问道:“恩师,这是一种什么功力,数丈高的围墙,可以带着一个不会武功的人一跃而过呢?”
长老笑道:“这是玄门中一种最高的飞行之技,名日临虚飞渡,这种绝技我昆仑派在江湖上颇具盛名。心法易于速成,迅速亦易臻绝顶,我从明日起即传你昆仑内功心法,你将坐功练一习一 后,即可从你金师叔那里领受他那金山派的绝传,他那独门杖法与佛门的阿傩真气,确系武林一绝。我曾和他印证武林绝学,激战三日夜,他用阿傩真气,我用乾元罡力及护身神功,相持了两昼夜,来个功力悉敌。最后比兵刃,我用的是剑,他用的是杖,激战了一昼夜,仍然是高下难分。他学的确是玄门正宗,功力又厚,怎么样我也没有胜他。比过了,本来可以拉成平手,他却笑道:“常闻昆仑彻气临虚之法技压武林,小弟却学过佛门遁空之术,那并不是一种符咒,而是一种纯粹武功,我和你同登祁连之巅,互相印证印证如何?”
我以前尚不知道这位好友怀着各种绝技武学,功力方面居然能和老僧并驾齐驱,而且胸怀磊落,心地光明,对人又是那么爽直文静,不觉对他更加敬重。当下毫不考虑地答应了他,两人谁也不再同谁客气,双方袍袖一展起在空中,彼此都如风驰电掣,眨眼间,天山峰顶业已在望,我忙把真气一振,加速飞行,他也拼了最后一口气,尽量加快,到达峰顶,他落后不到一寸,彼此算是心服口服了。你能得两派真传,如勤加锻炼,他日行道江湖,很难遇到对手,必须好自为之。”
两人边谈边走,毫不寂寞,引为遗憾的是伯一陽一从未练过武功,长老的脚步虽然已尽量放慢,但跟着他走要想不落后,仍然是吃力异常,伯一陽一暗想:“这哪里是走,简直是飞步快跑嘛!”
这孩子也有一股横劲,尽管汗流满面,他决不要求长老放慢脚步,长老不时向他微笑点头,并从身上取出三枚火枣送给伯一陽一道:“这三枚火枣,系一海外老友所赠,据云食此可以增进不少功力,刚才你已吞服了本门小还丹两颗,已获固本培元之效,再加上这个,就无需再吞服什么灵药了,你脚力不行,奔跑不动,待我来助你一臂之力便了。”说完牵着伯一陽一的手,向前行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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