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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九 章

老者抬起头来一看高战,摇头道:“瞧你这孩子心地甚好,怎么会和那黄木翠木两只老鬼混在一起?”

高战很简单说明了原因,那老人对黄木翠木的目的似乎丝毫不留心,只是聚一精一会神兴致盎然听着高战所述之细节。

老者忽道:“你说那个女孩被黄木老贼捉住了,你就为救她而人洞,这么说来你是很喜欢她了。”

高战万料不到他会问这个,一时之间甚难作答,但见老者一本正经的问着,又不忍心不理,那老者见他不答,又道:“你如果为她死了,她会永远记得你么?”

高战道:“晚辈为她而死,并非望她永远记得,这样她会为此事终身不安的。”

老者哦了一声,神色大是惊讶,似乎从未想到此点,当下一抓高战双手道:“你说得真对,你说得真对。”

高战问道:“前辈在此住了多年?”

那老者细瞧高战几眼,蓦然大声道:“糟了!糟了!你这孩子还有两个时辰好活!”

高战惨然一笑道:“晚辈身中剧毒,自知再无生望……”

老者突然一掴自己长满长髯的脸,哭道:“原来又是假的,原来又是假的……”

高战大惊问道:“前辈你怎样了?”

老者神手不住捶胸哭道:“你这小子……你这小子,我老人家,看走了眼,看走了跟。”

高战如坠云雾,不知怎生是好,那老者突然厉声道:“小子快替一我老人家滚,你知不知道,入此洞者从来无人生还。我老人家今日不愿杀人,总算你这小子运道不错,还不快滚。”

高战见他疯疯颠颠不可理论,心道今日反正死多生少,千万不能坠了师门威风,于是抗声道:“晚辈若是怕死,也不会到此来。”

老者想了一会道:“你说得倒是挺对,可是我老人家瞧你都是欺心之谈,欺心之谈。”

高战听他每说一句重要的话,必定要重复一遍,心想这人定是久不与人言,是以生伯别人听他不懂。高战正色道:“晚辈从不打诳。”

那老者注视着高战片刻,双手乱摇道:“快滚,快滚,别以为装得诚恳,便可使我老人家着你的道儿,我老人家不知见过多少像你这样的假君子。”

高战暗暗称奇,付道:“这人行动疯痴,可是言语清晰,而且语锋凌厉,说得头头是道,我一生所遇之人。只怕以此人最为奇异了。”

老者见高战沉吟不语,又不肯走开,勃然怒道:“你这小子真不识相,难道非要我老人家动手不成。”

高战凛然道:“晚辈不知何事开罪前辈!”

老者大叫连连道:“你还装假不知,也罢,我老人家抖出你的心思,你可得乖乖替一我演出去。”

高战真是又好笑又好气,想不到临死之前还会撞到一个如此纠缠无理的老头。

老者接着道:“你自知必死。这就装得大义凛然,好像是为那个姑娘去赴死,好伤她一辈子的心,你当我老人家不知道吗?”

高战从未想到此处,他一生但求为人,为自己打算之事却是极少,此时听这老头把自己看得如此卑下,怒火上升,也顾不得敬他年长,脱口冲撞道:“只有阁下如此卑下之人,才会有如此卑下之想法。”

老者对他辱骂并不在意,冷笑道:“你这招只能骗得那姑娘的心,要骗我老人家可没那么容易。”

高战正色怒道:“男子汉大丈夫行一事但求心之所安,义之所在,虽刀山槍林也决不反顾,又岂是为得别人相信和尊敬而做。”

老者想了半天,摇头道:“你说的我老人家听不大懂,不过瞧你这样子,好像也有几分道理、总而言之,我老人家问你一句话,如果你没有中毒,你为救那姑娘也会答应黄木老贼冒险人洞吗?”

高战哈哈长笑,老者声色俱厉道:“快说,快说,否则我老人家便要不客气了。”

朗道:“宁可拼得头颅不在,我高战也得保护那位姑娘,使她丝毫不伤。”

老者面有喜色,急问道:“喂,你说的可都是真心话,喂!

你为什么肯为那姑娘牺牲生命。”

高战黯然答道:“有些人,你会看得比自己还重要,这是我的感觉,至于为什么,我也弄不大清楚,还有,在有些时候,珍贵的生命,那并算不得什么。”

老者喃喃念道:“比自己还重要……比自己还要重要。”一拍大一腿叫道:“你说得不错,成啦,成啦,老夫可以出洞了。”

高战奇道:“前辈你说什么?”

老者样子似乎乐不可支,不停哼着不成曲的调子,忽然用力拍着高战的肩道:“你从今日起就是我老人家生平第一至一交一 ,谁要是欺侮你,我这个做老哥哥的定然不容。”

高战见他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凶若煞星,一会儿又善若父兄,真摸不清他到底想些什么。

老者突然飞快一扣高战脉门,高战心神不定,是以不及闪躲,可是他一入洞就运起先天气功,这时一受外力,自然而然产生一种抗拒力道,老者微微一愕,扣住高战脉门的手也加了几分真力,高战嗔目欲骂,老者呵呵笑道:“别急,别急,老夫替你治毒。”

高战忽然想起适才见他大食毒蕈,竟然毫无影响,心想此人果真对毒物有独到之见解也说不定,正自盘算不已,那老者柔声道:“快快放松全身一穴一道。”

高战抬眼见他脸上柔和无比,两眼中充满了友一爱一,便不由自主地收起先天气功,老者探了一会脉,大惊叫道:“喂,是谁下的毒!”

高战道:“晚辈因为一事和龙门毒丐等人结下了粱子,今儿下午在林子里中了一支毒针,我虽没有瞧清谁下的手,可是听那声音,多半就是龙门毒丐那厮。”

老者哼了一声道:“什么龙门毒丐,我老人家可没听过,天下会施毒的都是我老人家徒子徒孙。”

高战问道:“前辈你看我这毒还有救么?”

老者怒道:“天下之毒连我老人家也解不得,那还有什么人解得了。”

高战见他自负之色溢于言表,似乎甚有把握,心中不由一喜,要知高战此时虽已抱着生固欣然死亦安乐的想法,可是人人一爱一生畏死,乃是出自天一性一。

老者接着破口大骂道:“什么龙门毒丐,真是猪狗不如的东西,这无形之毒这等险毒,竟敢这般滥用,我老人家倒要见识见识。”

高战道:“这厮已吃我百步神拳打成重伤,就是侥幸不死,.全身功力已失,再也无法作恶。”

老者点头道:“你真是厚道的孩子,你怕我还要去找他麻烦吗?”

高战不语,老者又道:“只要我老人家一出手,任你是天下第一高手,甚至大罗神仙也不成,保他准死无疑,喂,玉骨魔的事你一定知道了。”

高战见他扯开话题,心中暗暗叫苦不已,他此时求生之念一起,心内大是焦燥不定,老者并没注意他,继续道:“那才叫真功夫呢!玉骨魔这家伙也是下毒的一把好手,在东海海上率领海盗无恶不作,谁要他吹嘘自己如何了不起,中原如何无人,嘿嘿1偏偏遇着我老人家了。”

他不管高战知不知道玉骨魔这人,便滔滔不断的讲着,他疯癫已久,这刻神智初醒,只道自己知道的事,别人也应该知道,高战只得耐心听下去。

老者道:“结果嘛,咱俩打了一个赌,每人喝下对方一杯毒酒,那厮在酒中放下了千年鹤顶红,天竺孔雀胆,和南荒蟾蜍砂,我老人家一口而尽。”

他说到这里不由得意,高战明知他不曾死去,可是想到这几样天下至毒的玩意,真是不寒而栗,暗暗替这老者担心。老者接着道:“我老人家何许人也,这区区毒物又奈我何,当然是夷然无害,那厮无奈,口中含一着解万毒的千年龙涎,也喝下我老人家一杯酒,不到片刻,立刻毒发而死。”

高战听得有越,忍不住问道:“那么前辈你酒中的是什么毒?”

老者大笑道:“是百年老鲫的浓脑汁和无形之毒。“高战奇道:“鲫鱼之汁是无毒的呀!”

老者长吁道:“这就是我老人家的独到之处了,咱们弄毒的人,因为经常接触毒物,不得不食用别种毒物来相互克制,这百年鲫鱼汁是大发之物,你想想看,那厮全身血中都充满毒一素,只是靠相生相克,这才保得一性一命,一旦引发其中毒一素,这厮就是铜打铁涛,也经不住百毒攻体啦!再加上那无形之毒,哼,哼!”

高战对他这番理论大为拜服,老者忽然想起尚未替高战治毒,急道:”你这毒只有北燕然山的鸟风草和天竺河畔的兰九果可治,可是北燕山离此万里,天竺那兰九果少之又少。被视为国宝,体就是到了天望,也未必求得。”

高战一惨,老者道:“不过你也不必担忧,天下之毒,我毒君金一鹏自信尚能应付。”

他说到最后,眼中神光四溢,声音低沉有力,震得山洞嗡嗡不止,大有天下虽大,唯我独尊之慨。

高战惊道:“原来前辈就是北君金一鹏!”

老者畅然一笑道:“你见识倒不少,你想不到北君会在这暗天天日中一住将近甘年罢。”

高战道:“北君名垂寰宇,晚辈师父常常提及,说是天下一大奇才。”

金一鹏:“劲道含而不发,发而不绝,这是先天气功的特征,你是风大快的高足。”

高战恭身道:“风柏杨正是家师。”

金—鹏道:“令师英风高义,我也是极为钦敬的,只是他一向少人关内,我一向又不曾蹈出过山海关,是以不曾得见。”

高战忽觉全身血流加快,有一种说不出的受用感觉,心知毒渐近心,那毒君金一鹏侃侃道:“当年我突然昏痴,就是有一件事任是怎样也想不通,我自负并不愚笨,可是此事再也想不清楚,一急之下,神经错乱,终日疯疯癫癫。”

高战心道:“你现在也并没有完全好呀!放着人命大事不管,竞有闲空聊天。”

毒群金一鹏道:“适才老弟一语惊破我不解之谜,原来这世上有些人在我们看来比自己更为重要,我待她……待她这般好,她……

她竟背叛于我,可是至今仍耿耿于怀,一合眼即见她声容言笑,因为……因为我把她看得比自己还要重要哩!”

他低低叙述着,好像在吟一首悲伤短诗、诗完了,心由碎了,跟角啥着一颗晶莹的泪珠。

他见高战不理会,不由看了高战一蹬,只见他双目紧闭,脸上烧得通红,不禁大是懊悔,用力打了左手一下行道:“我真是疯子,这孩子看来柔和,其实倒也倔强无比。”

他从袋中取出一把玉制小刀刷的一刀,划破腕间血管,放了半杯鲜血,扬开高战紧一咬之齿,漠了下去,半晌高战悠然醒转,只觉遍口血腥,毒君金一鹏坐在背后,用手抵照自己后心大一穴一,真力缓缓输入。

高战问道:“晚辈所中之毒是否全部解了?”

他知毒君金一鹏这人是个至一性一怪人‘是以一出口也不客套,便向他询问,毒君微微一笑道:“解是不曾解得,只是与你服下缓毒之药,一年之内可以稳保不发。”

毒君又道:“有一年时间,你可以赴北燕山或者是天竺去寻解药,我也替弥亲自赴龙门瀑布去找毒丐索取解药。”

高战好生感激,暗付:“人言毒君喜怒无常,依我看来倒也是个至一性一汉子。”

他一转跟看见身旁—个小杯还有几滴鲜血,毒君左肋间缚着一块小布,他一想之下,恍然大悟,尖声道:“前辈我刚才服下的就是你的鲜血?”

毒群淡然道:“我食尽天下毒物,收以毒制毒之效,这血中自然产生一种抗体,能够与百毒化合在一起,只是这种化合之物不能久存,只能保持一年左右便会破坏,毒一素跟着流了出来。”

高战不知如何感激,毒君道:“我知你心中感激得不得了,其实这是大大不必,我毒君认你是个朋友,这区区放血解毒之事也算不了什么?如果我老瞧不上眼的,就是天皇老子,也不会买帐。”

他这话非是大豪杰万万说将不出,且是淡淡几句,已然稳把高战视为生死过命的一交一 情,高战心中理会得到,知道他并不须自己相谢,便问道:“前辈怎会隐于此处?”

毒君金一鹏道:“当年我疯疯颠颠,东闯西荡,后来到此处,看上这小一洞隐密,心想一个人到这隐密地方,或许可以想到胸中之事”

高战道:“黄木翠木怎么会知道前辈在此处?”

毒君道:“这两厮鸟就是昔年勾漏二怪,后来大概吃了败仗,就跑到这林中来苦练复仇,后来不知怎样被这两厮鸟寻得枯木禅师遗传武功,练就枯木神功第一二步。”

高战恍然道:“难怪他们两人急于得到什么枯木神功,想来就是枯木功第三层了。”

毒君点头道:“这枯木功练到第一层,全身青色,就如欣欣向荣之树木,如果练到第二步,全身黄黄,有若秋风后万木枯寂,如果练到第三步,全身便像枯木老枝,任是何种内功,也难伤其分毫。”

高战道:“黄木老人已练到第二层了。”

毒君道:“这两人千思百计想入洞去取那部‘枯木神功秘笈,怂恿许多江湖中人前来夺取,都被我老人家除去,你瞧那边就是。”

高战顺他所指,只见墙角磷磷发光,他走近一看,原来累累白骨,当下心中甚是不忍,暗付这毒君也太残忍了些。

毒君冷笑道:“非敌即我,非我即敌,这出手放对之事,老弟千万别婆婆妈妈,免为别人所乘。”

高战暗付:“这偏激天一性一,我有机会得劝他几句,也不在被他救了一场。”

原来毒君金一鹏当年家庭剧变,又兼他自幼弄毒,神经中自然而然渗入毒一素,是以终至癫狂,后来与玉骨魔比毒,毒死玉骨魔,他当时并不知那人就是玉骨魔,更不知站在玉骨魔身边的就是名扬天下的无极岛主无恨生,后来在湖毒飘荡,听人说起这段公案,这才明白自己竟然杀了威震东海的大盗。

毒君忽道:“当年我至一爱一的人背叛于我,我只道天下再无真心真意之人,后来遇着一个老和尚,我瞧着他光着一个大头,脸上笑容可掬,只觉是在讥笑于我,于是一言不发给他一掌……”

高战急问道:“后来怎么了?”

毒君道:“哪知那和尚武功高得紧,与我打了百余招不分胜负。”

高战道:“前辈就施毒去伤敌。”

毒君摇头道:“那秃驴不停向我笑,恼得我怒火上升,正待下杀手,那和尚忽然一滑步,往后便跑,我见天色已黑,也懒得去追,那和尚犹自回头大吼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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