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九 章(2)
毒君接着道:“他喝道:“大干世界,虚虚幻幻,真既是假,假既是真。佛门广大,普渡众生。”那声音从风中传到我耳中,像一个焦雷打到我头顶。”毒君缓缓道:“我一怔,但觉胸中千头万绪,原来这世上都是假的,一爱一也是假的,恨也是假的,你也是假的,我也是假的,至一爱一的人也可以弃你不顾。”
他说到此,声音渐渐提高,神情非常激动,高战忙道:“那倒也不一定。”
毒君道:“我追上前去问道:“和尚法号如何称呼?”
那和尚道:“小僧人称不老禅师。”
我又问道:“何谓真,何谓假,禅师说个明白。”
不老掸师道:“世上本无真和假,施主执迷不悟,小僧无可奈何。”
高战默默念道:“世上本无真和假。”心中仿佛有若感触,毒君又道:“我停下一想,那和尚已入禅林,我跟上前去,原来正是名闻天下的嵩山少林寺。”
毒君接着道:“我在寺前站了半夜,那寺里的钟响了,声音悠悠传得老远,我的心也如钟声一般飘飘荡荡,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只觉全身冰凉,暗暗下了决定,飞奔下山。”
高战问道:“什么决心?”
毒君道:“我恨那秃驴无情,但他所说倒也不假,世人真假难分,于是心一狠,发誓除了真情真意之人,再不出世见人。”
高战叹道:“前辈因此就自己关在此处十多年,那些来取书的人,也都因为前辈不愿见人之誓言而死于前辈之手了。”
毒君道:“正是如此,今早我不是见你长得好,而且又甚是一温一 厚诚恳,只怕也下了毒手哩。”
高战道:“可是那些取书的人,也未必就会是虚伪小人,世上并无百恶不赦之人。”
毒君冷笑道:“你遇着的人都对你好,你自然会这样想,如果你遭遇了像我这样的事,唉!往事已矣,不说也罢。”
高战知他受刺激已深,一时之间万万不能改过他观念,便道:“那枯木神功秘笈真的在这洞中么?”
毒君道:“就在中央洞底。”
高战道:“前辈自是练一习一 过上面所载功夫了。”
毒君不屑道:“我可不像那黄木翠木两个一奸一贼那么没出息,咱毒君一生除了本门功夫外,从不学外派武功,你既然答应黄木老贼,就把这书拿给他,叫他练个十年八裁,再找我老金较量,看看任是枯木功厉害,还是我老毒厉害。”
高战道:“前辈你说过今日便要离洞,咱们就去取书。”
毒君道:“好啦,好好,我也闷得惨了,这蕈子虽然鲜美可口,可是天天吃就不美了。”
高战笑道:“也只有像前辈这种奇人,才有这种口福。”
毒君大笑道:“说得好,说得好!”
一拖高战,便向中间那条路走去,二人走到尽头,只见地势开阔,竟然是一群人工开出之石室,其中有石桌石床 石柜,毒君走上前,打开石柜之门,捧着一个小小玉盒,对高战道:“这就是那载枯木神功之秘笈了。”
高战道:“晚辈伯那两个老魔练就枯木功,任意杀戮好人,如此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所以与他们约定不得任意用此功伤一人。”
毒君诡异笑道:“就是不约定也不打紧,也不打紧,那两个老贼也伤不了什么人?”
高战奇道:“前辈不是说过这神功练就全身有若枯木,天下各家高手都伤他不得?”
毒君搔首道:“话虽是这样说,可是事实上却也未必尽然。”
高战见他大有得色,神色诡秘之极,也不知他到底在想什么,只得住口不问。
两人喜气洋洋,一个彻悟了多年不解难题,一个保全了宝贵的生命,高战随在毒君后面,放目观望这洞中光景,只觉路径曲曲弯弯,那毒君想是久居黑暗,是以在黑暗中健步如飞,好像能够透一视 一样。
高战心想入洞时万念俱灰,而且提心吊胆步步为营,料不到出洞时坦坦荡荡,而且一性一命有望,生平经历虽多,要以这次最为惊险多采了。
两人沉默走着,那毒君想是久居洞中,想要早见光明,是以愈行愈疾,高战运起全身功力,这才能首尾相接。他想到因为自己不死,那会带给许多人无限的欢喜,包括师友和老前辈,尤其是姬蕾和林汶。
忽然前面一亮,毒君一冲出洞,高战也随着跟去,只听见前面不远处喝叫之一声 不绝,中间竟然夹一着一个清脆的女音。
毒君冷冷道:“黄木翠木又与人争斗啦,咱们在旁瞧个热闹。”
高战听那声音甚是熟悉,倏然心念一动,急道:“是我的朋友……
我的前辈来救那姑娘,咱们快上前去助阵。”
他和毒君前后相一交一 不过几个时辰,可是他心地真诚,竟然将毒君视为自己一方帮手,毒君微笑道:“你准知我就帮你么,我可懒得和这两个老贼为仇哩!”
高战已听清那女音正是辛婶婶,是以不待毒君说完,便飞奔上前,毒君在后呀呀笑道:“小老弟,你连这本书也不要了。”
高战一停,急道:“那么前辈就请将书一交一 给晚辈,好让晚辈有个一交一 待。”
毒君纵声长笑道:“毒君又岂是顾三复四,畏事退缩之辈,我老人家答应过助你一辈子,谁也别想欺侮你,老弟,我只是试试你而已”
高战小道:“这当儿还试个什么劲?这毒君端的古怪绝伦。”
便道:“那么快去!”
毒君笑声未毕,身形已纵了起来,高战也窜上前去,只见眼前黄光一闪,黄木老人铁青着脸,手执一支长长的木杖,当前而立。
高战一看,只见林汶萎顿在地,靠在一棵大树旁,翠木老人在旁监视,辛夫人张菁和金童辛平杖剑站在近旁,高战欢呼道:“辛婶婶你也来啦!”
张菁嫣然一笑,她虽年已三十,但是天生明丽,比起少女时更出落得珠圆玉润,高战只觉那笑容又亲切又好看,那模样就好像年青的母亲,一温一 柔的望着她顽皮的孩子,高战感到胸中暖哄哄的,非常受用。
黄木老人对高战道:“那枯木神功秘笈呢?老夫答应过放这姑娘,可是姓辛的自持武力,汉子不来,来了一娘一儿们就想要老夫兄弟放人,老夫虽则年迈,嘿嘿,倒要见识见识这狂妄小辈到底有何能耐。”
辛平怒不可抑,一挺剑就要上前拼斗,张菁见林汶落在别人之手,是以不敢妄动,否则以她那骄傲的脾气,早就大战起来,当下一拉辛平小手,阻止他上去。
高战沉声道:“前辈所需之物,在下已为前辈取得,希望前辈遵从诺言。”
黄木老人喜道:“那书……那书在哪里。”
高战转身向毒君讨书,但回身一看却不见人影,原来他已乘众人不注意时溜开。
高战好生难为,心想这毒君真不够意思,只得呐呐道:“在我……在我一个朋友那里,他……他马上就来。”
翠木叫道:“师哥,别中这小子缓兵之计。”
辛平骂道:“以女子为要胁,真是下流已极。”
翠木怒道:“没有家教的野孩子,难道你家大人都是这样吗?”
张菁听在耳里大是愤怒,正待出剑攻击翠木,高战朗声道:“晚辈答应过的事,就是走遍天边海角也替前辈做到,前辈先放了这姑娘,如果和辛叔叔有什么过不去的事,辛叔叔自会了结。”
黄木冷冷道:“话是说得好,可是谁能相信?”
忽然身后一个冷冷声音道:“谁敢不相信这位老弟之话?”
高战大喜,知道毒君出面,黄木老人暗自心惊,自村功力不弱,可是此人来去自若,有若鬼魅,大家都没发觉,轻功之高,真是不可思议。
黄木一定神,喝道:“阁下是谁。”
毒君双眼望天,似乎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内,右脚在地下划了几笔,倒退一步。
黄木老人一瞧,只见地上深深刻着四个大字。
“毒中之王。”
翠木老人冷冷道:“什么毒中之王,没听说过。”
毒君不怒不笑,端端立在那里,脸上毫无表情,黄木老人心内一寒,暗付:“这人随意一划,便划出这么深字迹,这北方黄土之坚一硬不下于岩石,这厮脚力也真强。”
黄木老人道:“阁下是来挑我兄弟梁子了?”
毒君一言不发,右手一扬,由袖中飞出一物,黄木老人连忙侧身闪过,碰然一声,那物坠在地下。
毒君冷叹一声:“两个老赋,咱们分明见过面,而且一交一 过手,怎样说不认得了。”
黄木老人沉吟不语,毒君金一鹏大袖一挥,发出一股掌力,黄木老人已处下风,立刻嗅到一股甜香,但觉心头一荡,连忙闭气跃开,调息几下,见无异状,这才大声喝道:“老贼原来就是埋在洞中的活死人!”
毒君看着地下之物道:“上次苦头吃够没有?看在我这位老弟面上,这就是你们想昏了的枯木秘发。”
黄木低头一看,心中犹自戒备伯毒君施毒手,这一看之下,登时高兴无比,原来那玉盒上恭恭正正写着“枯木神功第三层”
几个篆书。
毒君一挥手道:“快滚!快滚!”
黄木呼啸一声,领着翠木头也不回隐入林中,毒君也飞快走开,高战叫道:“老前辈且慢。”
耳畔传来毒君低沉而有力的呼叫:“记住,天竺恒河之畔。
燕然山巅之一陽一,老夫也为你去找寻,一年之后,老夫自会寻上你。”
高战好生感激,张菁上前拍开林汶一穴一道,林汶一睁开眼便急道:“伯母,快去救高战弟弟。”
张菁心内一软,暗付这姑娘才一醒转便念念不忘高战,看来林汶对高战真是情深之极了。她少年时为寻一爱一侣辛捷,曾经万里关山,行踪遍于湖海,对于少年心情自是最为明了,当下轻托着林汶玉肩柔声道:“你战弟不是好好在那儿?”
林汶定神一看,只觉仍在梦中,连一揉一了几下眼睛,高战走上来道:“汶姐,我好好的,你别担心。”
他这柔声安慰,林汉只觉再也忍耐不住,泪若泉一涌,张菁奇道:“你们早就碰上了。”
高战正思如何措词,林汶抢着道:“是战弟答应这两个老贼一件事,他们才肯放我的。”
张菁哦了一声道:“我还以为是高贤侄凑巧赶上哩!”
辛平凑上来问:“高大哥,那是什么书?刚刚那穿绿袍的是什么人?”
高战道:“此人名头不小,辛婶婶一定知道的。”
张菁道:“我瞧他武功的确不错。”
高战道:“此人就是毒君金一鹏。”
张蔷惊道:“金一鹏,和梅公公并称南北二君的金一鹏,战儿你怎么遇上他的?”
高战便把其中经过简赂说明,林汶听他为自已不顾生死入洞取书,又感激得流下泪来。
张菁道:“你辛叔叔现在少林寺和吴凌风叔叔,即慧空和尚盘桓,一方面保护少林古刹,一方面还想劝他返俗哩!”高战道:“我师父在哪里,不知辛婶婶可知?”
张蔷道:“风大侠与天煞星君比过武,就回辽东去了,听说上次比试,天煞星君吃了点小亏,正待生死相拼,恰巧遇上平凡上人的师兄,骑鹤老僧前来,便好言好语将两人劝开了。”
高战想起上次上人正讲着南荒三奇的故事,忽然一只绝大白鹤飞来,上人便骑了去,这样看来,多半是他老人家师兄唤了去。
辛平忽道:“我们一路上又遇到平凡上人老人家,他说要爹爹传你剑法哩!高大哥,那‘大衍十式’,没得上人允许爸爸连我都不传,你真是好运气。”
高战道:“平弟别急,上人心软无比,你只要求求他,他一定会答应的。”
林汶问道:“战弟,你现在到哪去?”
高战心想目下最急之务莫过于求药疗毒,这毒连毒君也非赖灵药才能救治,如将此事告诉他们,只是徒增别人烦恼,当下便道:“我还有一点急事要办,半年之后,再到沙龙坪去看辛叔叔。”
张菁道:“汶儿,平儿,咱们也得快回家了,免得梅公公和玉儿焦急。”
林汉道:“半年之后,是过年时候啦,你一定要来。”
高战点点头,张菁道:“过年的时候,你辛叔叔无论如何都会赶回来,你也好向他求教呀!”
且说高战依依别过众人,心中不住盘算道:“那毒君虽则告诉我这两种解药的形状,可是一在极西,一在极南,到底先到哪去?”
他忽然想到一件,暗道:“如果我那英弟在的话,由他领着我赴天竺去寻药,岂不胜过自己一胡一 乱一摸索。”
他想到英弟,不由从怀中取出一物,正是金英临别时送给他的,高战当时匆匆忙忙赶去救林汶,是此根本不曾看清便塞一入袋中,此时一看,原来是一个用象牙雕成的小锁,四周一精一巧地镶着乌金丝,上面横刻着一行符号,高战心想:“这定是天竺文”。
那小锁发出一种令人出尘的香气,高战只觉心旷神怕,这一夜 奔波不但不感到疲倦反而精神奕奕,心知定是这小锁发出的香气所致,暗付金英这人真是富家子弟,随便出手便是宝物。
高战一直以为金英是个少年,金英虽已表露身份,可是高战心里仍然把当做小一弟一弟,并无丝毫杂念,此时想到如能与金英结伴同行,那不知有多好,正自怔怔懊悔,忽闻吱吱鸟声中夹一着一个清亮的鸣叫,他抬头一看,天色已经微明,树上地下全是湿润的露水。
高战一听那清亮声音,立刻听出是那金色大一鸟呜叫,心中不由大喜,他知金鸟在附近,那么英弟也一定没离开,便长啸一声招呼金英,等了半天,并不见有人作答。
高战正自奇怪,忽然觉得脑后生风,他反应快捷,一错步向旁闪开,还不及转身,忽觉肩上一沉,一个金黄色鸟头伸到他颊上,不停地厮摩亲一热。
高战大喜问道:“你主人还在原来那幽谷吗?”
那金鸟是雪山神种,又经白婆婆师徒驯养已久,颇有几分懂事,闻言想了半刻,鸟头连点不已。
高战大笑,心想定是这畜牲早上出来寻食,碰到自己这么出声招呼,这鸟也真顽皮,还会给自己开上一个玩笑。
高战一挥手,鸟儿便飞起带路,其实高战识得路径,那金鸟高高在上,也不管地下路通不通,只对前飞去,高战有时为防草丛中毒虫蚊纳,稍稍行动慢了,那鸟儿即咕咕叫个不休,像是催促高战。
高战暗笑,心想这鸟儿真像它主人一般娇纵,行了不久,天色已是大明,走到幽谷旁边。
高战向下一看,一个全身白衫的姑娘,披着一头秀发,正跪在地上虔诚在祷告,黎明的凉风吹过她,吹起了长长的衣带,两肩瘦削,令人有一种纤弱的感觉,也有一种轻一盈欲仙的样子。
高战一怔,立即想到金英是女扮男装,高叫道:“英弟!英弟!”
金英一回身,冷冷道:“谁是你英弟了?”
高战大奇,呐呐道:“你……你难道不是我英弟?”
他这句话明明是多问,而且自己马上就发现这话是多么无聊,金英忍住笑,板着俏一脸道:“你不是不理人家吗?怎样又回来了?”
高战道:“我想约英弟……英弟一块去……去天竺。”
金英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跳起来问道:“喂,你说什么。”
高战又重复了一遍,金英喜道:“大哥,天竺风景好得很,那里的山和天一样高,大河长得没有尽头,还有……还有走不完的大沙漠。”
高战心念一动,问道:“你说的大河是不是恒河?”
金英乐得合不拢嘴,应叫:“谁说不是哩!我小时候每年过年回家,都要到叔叔那里去,我伯伯是恒河三佛之首,自然是住在恒河畔了,那河里的水清得紧,鱼儿都看得见,我一高兴便跳下去洗个澡。”
她说到此,忽然自觉失口,连忙住口不说,脸上甚是不好意思。
高战问道:“听说河畔有一种兰九果的植物,可以治毒,灵验无比。
金英道:“那兰九果我家里多的是,恒河畔的兰九果都是我叔叔所有,大哥,你怎么知道兰九果?”
高战喜不自胜,颤声道:“我……我中了别人之毒,有一个前辈……前辈告诉我,非兰九果才能救得。”
金英急道:“你中了什么毒,要不要紧?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高战笑道:“就算寻不到兰九果,我也有一年好活。”
他心中在想这条命总算保住了,言话中自然流一出欢一愉之色,金英以为他在开玩笑,嗔道:“中毒有什么好笑的?真是奇怪,这也好随便骗人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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