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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楼升天记

来源: 故事会 作者: 未知 时间: 2019-08-13 阅读:
  抗日战争时期,日本对中国展开疯狂侵略,每到一处,日本人都构筑碉堡,圈起据点,用以镇压平民的反抗。当时,人们都称“碉堡”为“炮楼”……
  1。疯子被捉
  黄圩街在洪泽湖北岸。原先站在街头,抬眼就能望见芦苇起伏、荷塘碧绿的洪泽湖,自从日本鬼子建了炮楼,隔断了人们的视线,从街头就望不见洪泽湖了。人们都在心里诅咒:该死的炮楼,叫天雷劈了才好!但人们只是心里想想,从来不敢说出口。
  可是,有个人竟敢把这句话说出口了。一天,赶集的人们突然发现,有一个年轻人,穿着学生制服,戴着学生帽,灰头土脸地站在街头,一边指着炮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炸炮楼,炸炮楼……”每说一句,脚就往地上跺一下。
  赶集的人像见了怪物,都躲着他走,远远地议论起来:“这人谁呀?胆子太大了!在鬼子眼皮底下说‘炸炮楼’,不要命了?”有黃圩街的人悄悄说道:“这是鬼子维持会会长范嘉桐的儿子,范如林。”
  赶集的人更加不解:“范嘉桐是汉奸,汉奸的儿子炸鬼子炮楼?”黄圩街的人解释:“他是疯子啊!”赶集的人提出疑问:“没听说范嘉桐有疯儿子呀!”黄圩街的人又说:“范如林起先也不疯的,外出读书的时候,跟一个东北姑娘谈恋爱,被人家甩了,就疯了。”
  正说着,范如林身后的范家大门开了。一个戴着黑色瓜皮帽、穿着短襟上衣的中年男子,急急忙忙跑出来,一把扯住范如林的胳膊,拉起来一边往回走,一边说道:“小祖宗,快回家!你要有个好歹,老爷还不把我劈了!你让我多活几年吧!”他把范如林拉进去,“哐当”一声,关上了大门。
  却说维持会会长范嘉桐,儿子疯了之后伤透了脑筋。范家人向来讲究衣着打扮,可不管把范如林脸洗得怎样干净,给范如林换上什么衣服,只要出一趟门,范如林脸上总是抹了泥灰,衣服准是乌七八糟。更重要的是,范如林总是说“炸炮楼、炸炮楼”——皇军的维持会会长,儿子天天念叨着要炸炮楼,这让他既没面子,也感到担忧。要是日本人听到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为此,范嘉桐责令家中力气最大的长工范大贵,一定要把范如林看住,不能让他外出。范大贵虽然答应了,却感到非常棘手,用一句俗话说,这个范如林,真是“豆腐掉进灰堆里,拍也拍不得,打也打不得”。范大贵只好一边干活,一边瞅着他,一见范如林朝大门口走去,就蹿上去把他拉回来。
  可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
  几天后,范大贵在粪坑掏粪,眼睛不敢乱看,干了不知多久,忽然想起范如林,回头一看,人不见了!范大贵吓出一身冷汗,赶紧跑出大门,街头不见范如林。看见人们三三两两说话,范大贵过去一打听,身子一软,差点瘫倒在地上。
  原来,今天又是逢集,范如林跑出范家大门,照例来到街头,跺着脚,指着炮楼念叨起来:“炸炮楼!炸炮楼……”也是合该有事,偏巧这天上午,从炮楼里出来两个鬼子、两个伪军,来街上买东西。出了炮楼,走上几十米就是街头,他们一眼就看见了范如林。鬼子看见范如林的样子,觉得有趣,走近了,就停下脚步,看起热闹来。两个伪军听着听着,觉着不对劲,立马冲上去,端起枪来对着范如林。
  其中一个伪军懂点日语,就指了指范如林,又指着炮楼,做个挖土填炸药的姿势,再做个拉炸药包引线的姿势,然后双脚一跳,两手向天上一举,一边比画一边说道:“炸药,炮楼,轰!”
  两个鬼子听懂了,一齐从肩上摘下三八大盖步枪,安上刺刀,对准了范如林。一个上等兵鬼子后退两步,先把枪往回收了收,左腿弯曲,右腿绷直,成了弓箭步;一双小眼死死盯着范如林,闪着杀气。内行人一看就知道,接下来他就要使用一个拼刺刀的招式“突刺”了——范如林性命危在旦夕!范如林却不懂这些,他目不旁视,还是盯着前面不远处的炮楼,不停地手一指、脚一跺,再说一声:“炸炮楼!”
  另一个鬼子制止了上等兵。这鬼子是个军曹,比上等兵军衔高,他朝上等兵说了一通话,意思是这个人明目张胆地要炸炮楼,很可能是新四军游击队,把他带回去审问,挖出他背后的长官,定能得到奖赏。上等兵收回步枪,瞪了范如林一眼,朝两个伪军一挥手,让他们架起范如林的两只胳膊,把他押进据点去了。一路上,范如林虽然胳膊不能再动弹,但他口中还是含糊不清地说:“炸炮楼!炸炮楼……”
  2。村民装疯
  范大贵知道自己惹了祸,赶忙去维持会找范嘉桐。范嘉桐一听,指着范大贵说:“回头再跟你算账!”他立马出门,一路小跑,进了鬼子炮楼,找小队长伊藤。
  伊藤是个中国通,能说一口流利的中国话,还带点东北口音。听范嘉桐说了事情经过,伊藤追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范嘉桐保证道:“如果有一句假话,皇军就毙了我!”伊藤大笑道:“你是我们皇军的好朋友,我相信你。你的公子是大大的好人,你马上就可以把他带回去。”
  范嘉桐刚要告辞,伊藤又拦住了他,摸着上唇的小胡子,想了想说道:“我们皇军,要在中国建设大东亚共荣圈。你不要阻拦你公子外出,一个黄圩镇,他想到哪里就到哪里,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明天,由你们维持会出面,召开黄圩镇全体良民大会,把我们皇军的意思,跟良民们说清楚,宣传我们皇军的宽容和善良。”范嘉桐听了,连连点头弯腰,答应道:“谢皇军不杀之恩!您吩咐的事情,我马上办!马上办!”
  范嘉桐领回范如林,没有责怪范大贵,反而对他说:“多谢皇军宽容,从此以后不再限制他的行动,你也就不必管他了。”
  不知是不是听懂了鬼子小队长的话,黄圩镇全体村民大会以后,范如林不仅口头上念叨着炸炮楼,还大张旗鼓地干起来了。他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个布兜、一把铁铲,把河边的泥土挖进布兜里,抓起布兜上的繩子,往肩上一甩,背了起来。一个知识分子,什么时候干过这样的活儿?他累得摇摇晃晃,可仍然一边走路,一边气喘吁吁地说:“我有炸药,炸炮楼!”他边说边往鬼子据点走。
  到了据点门口,站岗的鬼子、伪军不让进。鬼子军曹过来了,说道:“队长说过,范会长的儿子,进去没关系!”伪军说:“他说他背的是炸药!”军曹“哈哈”大笑:“一个疯子的话你也信?”军曹走了,伪军不放心,抓过布兜检查,确实是满布兜泥土。另一个站岗的鬼子见了,“呵呵”笑起来。
  范如林进了鬼子据点,把泥土往炮楼脚下一倒,又返回到河边,不辞劳苦,一趟趟背“炸药”……不知什么时候,布兜又换成了两只筐子,用一根扁担挑着;铁铲换成了铁锹,但筐子里装的还是泥土。范如林头发乱如丝,脸更脏了,学生帽不见了,学生制服也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
  范如林天天如此,大家渐渐习以为常。此时,黄圩街有几个人注意到了他。其中一个叫郑本河,二十来岁,一见范如林挑泥,就不由自主地慢下脚步,盯着他看。有一天晚上,郑本河把李贵喜、陈万年几个伙伴叫到家里,关上门,对大家说道:“我们都恨鬼子,和范如林一样,也想把炮楼炸掉。可是,我们跟范如林不一样,人家是疯子,老爹又是维持会会长,鬼子跟前的大红人,我们光是想,不能说。”大家纷纷赞同道:“谁说不是呢!”
  郑本河神秘地说道:“今天我想了一个主意,保证既能嘴上说炸炮楼,还能真的把炮楼炸掉!”几个伙伴来了兴趣,纷纷追问道:“什么主意?你快说说看。”郑本河说道:“扮成范如林,装疯子!”李贵喜说道:“扮成范如林?人家认不出来?”郑本河说道:“我观察了范如林,感觉如果我扮成他的话,别人不一定认得出来。”大家饶有兴味地问:“为什么呀?”
  郑本河笑呵呵地说:“第一个,我们长相相似,都是浓眉毛,大眼睛,高鼻梁——一个字,俊!”李贵喜笑着打了他一拳说:“你就别吹了。还有呢?”郑本河扳着手指说:“第二个,我们身高都差不多,胖瘦也一样。第三个,范如林说话含含糊糊的,好学。”郑本河刚要说第四个原因,李贵喜抢着说:“最重要的是,你从小鬼头鬼脑的,就爱学人,学谁像谁,学你爷爷抽烟的样子,连你爷爷都笑。”郑本河指着李贵喜说:“对对对,不是我吹,这一点你们都不如我。”
  陈万年瞅着郑本河,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他,说:“我猜,你装扮成范如林说疯话是假,肯定还有别的想法。”郑本河笑了,说道:“还是万年眼光毒,瞒不过你!我是想——”他招招手,让大家凑近点,小声说道:“范如林不是进出炮楼自由吗?我假扮成范如林,往里面偷偷运炸药,真把炮楼给炸掉!”
  一句话,说得几个年轻人热血沸腾,不住地说:“好!好!”李贵喜想了想,却提出了一个问题:“可哪里有炸药呢?”几个人都沉默了,望着郑本河,陈万年却“扑哧”笑了出来:“你们真是傻瓜!你们忘啦,鬼子来黄圩之前,本河家祖传做鞭炮,塞在鞭炮里的火药,不就是炸药吗?”大家都“嘻嘻”笑了,自嘲道:“还真忘了这个!”郑本河说:“我从小跟爷爷学手艺,做炸药那是小意思!”大家都表示,既然炸药不成问题,那就干!
  郑本河打算先装成疯子试试看。这天,范如林又到河边挖土,几个人跟着他,看周围没有闲人,就上前对范如林说:“范如林,我们有事找你。”说着,几个人围上去,扯胳膊的扯胳膊,提筐的提筐,拿铁锹的拿铁锹,带着范如林,顺着河边,拐弯抹角地来到一座废弃的砖窑,钻了进去。
  他们扒范如林的衣服,边扒边说:“范如林,借你衣服用用。”范如林仍痴痴呆呆地重复着“炸炮楼”。郑本河换上范如林的衣服,按照范如林的样子,往脸上抹了草木灰、泥巴,学着范如林的姿势和声音说:“我要运炸药,我要炸炮楼。”大家看了都拍手说道:“绝了,太像了!鬼子肯定认不出来!”
  3。据点遇险
  郑本河假扮范如林,前往鬼子炮楼“试水”,连续几次,都没有发生意外。
  这天,郑本河与伙伴们又把范如林带到砖窑里,郑本河换上范如林的衣服后,让几个伙伴在砖窑里看守范如林,防止他乱跑;自己则挑上两筐泥土,一路含糊不清地说着“我运炸药,要炸炮楼”,进了鬼子据点。
  却说这天几个鬼子闲着没事,在据点里转悠。忽然看见郑本河假扮的范如林走来,几个鬼子就围住他,准备拿他寻开心。
  前面说到的那个鬼子军曹,上前拍了拍郑本河的肩膀,把拇指和食指张开,比画成手枪的形状,说道:“你的运炸药,炸炮楼,新四军游击队的,死了死了的!”郑本河却不理他,头一低,挑着满筐的泥土就要走。军曹不让他走,把筐绳一拉,对上等兵使了个眼色,上等兵立刻向炮楼里面跑去。
  郑本河不知他们想干什么,用力挣脱军曹。军曹也不再坚持,松了手,说道:“走,我们帮你炸炮楼,等炮楼炸掉了,我们赏你好吃的。”几个鬼子簇拥着郑本河,来到炮楼后面。正常人一般把筐子一掀,筐底朝上,一筐泥土就倒掉了。但是郑本河观察过范如林,就学着范如林的样子,用铁锹把筐里的泥土往外挖,挖到见了筐底,铁锹挖不到泥土了才作罢。
  不知什么时候,回炮楼的上等兵回来了,他伸出手掌,把握着的什么东西往军曹手里一放。军曹拿着东西,走到郑本河跟前,一脸坏笑地说道:“来,你炸炮楼有功,赏你美食!”说着,他把什么东西塞进郑本河嘴里。郑本河不知塞的是什么,本能地躲开。他紧接着想:看这几个鬼子的样子,不是第一次戏弄范如林,如果范如林不躲而我躲了,说不定会引起鬼子怀疑。
  想到这里,郑本河不再躲闪,嘴巴张开,大嚼起来,含含糊糊地说:“嗯,好吃。”几个鬼子拍着手,腰弯下去又直起来,“哈哈”大笑,有一个鬼子还笑出了眼泪。
  随着咀嚼次数增多,郑本河尝到了苦味、臭味……天哪,是羊屎蛋!郑本河感到胃里一阵强烈的蠕动。不好,要吐!郑本河告诫自己:不能吐!范如林一定不会吐,我要吐就麻烦了……可是,胃哪里是他能控制的呢?虽然他再三抑制,最后还是“哇”的一声,把胃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地吐了出来!
  郑本河暗自说道:“坏了!”可是,他偷眼看那几个鬼子,他们还是拍手打掌、龇牙咧嘴地笑……郑本河心里骂道:这帮鬼子,害了我还笑!
  虽然郑本河觉得鬼子没有发现异常,但他不敢久待,吐完之后,他头也不抬,嘴也不擦,还是像刚才那样,含含糊糊地念叨着:“我运炸药,要炸炮楼……”他挑起两只筐子,离开据点,绕了一段路,来到砖窑。郑本河放下筐子就说道:“坏了,不知鬼子看出破绽没有!”接着,他把刚才的事情讲了一遍。
  几个伙伴七嘴八舌,有的说没有看出来,有的说不一定……陈万年说:“都别猜了,不管鬼子发现没发现,本河现在都要停一段时间。”郑本河说:“万年说得对,我这几天先不去,暗中观察。如果范如林没有问题,说明我没有被发现,那时我再去。”伙伴们纷纷赞同。
  郑本河又郑重地说:“我要开始练习吃羊屎蛋。”大家“哈哈”大笑起来。郑本河严肃地说:“不要笑,我说的是正经事!”大家都不笑了,沉默地看着郑本河。郑本河说:“鬼子据点不养羊,不会有羊屎蛋,可那个鬼子到炮楼里拿出羊屎蛋,表明他们经常拿羊屎蛋给范如林吃。我要想假扮范如林不被看破,必须要学会吃羊屎蛋!”
  过了半个月,没发生什么意外。郑本河与伙伴们每天筹措材料,制造炸药;范如林还是每天念叨着“我运炸药,要炸炮楼”,“哼哧哼哧”地往据点里挑泥土。郑本河和伙伴们就此判断,鬼子没有发现郑本河的破绽。于是,郑本河他们又把范如林藏了起来,由郑本河替代范如林进鬼子据点。
  郑本河连续几次进据点都平平安安,他开始在挑进去的泥土里藏炸药了。他把炸药用油纸包起来,放进筐底,再把泥土压在油纸包上。到了据点,他挖泥的时候,趁没人注意,把炸药取出来放到一处藏着。几次下来,藏了好几斤炸药。
  让郑本河他们没有料到的是,这一切都没有逃过鬼子的眼睛。他与伙伴们的一举一动,都已经在鬼子的监控之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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