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哭泣的遗骨(4)
浅见遭到厉声批评,连忙说了声“对不起”。
“我已经向警方做了某种程度的情况说明。但是也许是加贺强大的影响力的阻碍吧,警方从上到下似乎都有些缩手缩脚。倒也是,如果把731部队公开化,必定会对外交等各方面产生不良影响,所以,岂止警方,恐怕政府也不愿意轻易触动吧。”
浅见竭尽讥讽地望了眼哥哥,因为阳一郎自己也曾说过“别惹731”。
刑侦局长不耐烦地摇了摇头,然后说:
“那是两码事,如果你说的都是事实,那么对杀人事件进行严肃的调查应该是警察的本分。调查现场究竟在犹豫什么呢?”
“那好,你们警视厅有没有要调查当局手下留情或者做过什么特别指示?”
“这还用说吗?至少我这儿没有接到任何指示。”
“警察与急救医疗现场或者法医等因为事件或事故而往来密切,所以就算不说他们之间串通一气,多少留点情面也不奇怪吧。”
“那不可能!”阳一郎口气十分坚决,但随即又改口道:“怎么可以那样!”
“那,江藤教授是不是说要告我诽谤名誉罪呢?”
“那到没有,只是厚生省次官提醒我说如果今后再行无礼将会酌情处置。”
“酌情处置是怎么处置呢?不管对我做何处置,我都……”浅见本来想说“在所不惜”,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恍然大悟,原来厚生省次官所说的“处置”不是针对浅见光彦这样弱不禁风之辈,而是针对警视厅刑侦局局长而言,诸如“这会影响你的前途唤”之类。
“……我认为我没做错什么,但是事实上我们这些人再怎么卖力,只要没有物证,就不能贸然行动。即使您不说,我也打算收手的。”
“对啊,这就对了!其他的事就交给警方处理吧!”
“我会的。只是,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
“什么事?”
“冈沟说‘加贺先生有思于我’,这个‘恩’究竟是什么恩呢?还有,同样的话,我想江藤也会说。如果仅仅是接受点儿薰陶什么的,不可能去做杀人的帮 凶。一个呢,大概是承诺他当加贺医学研究所的所长,另外会不会是被对方抓住了什么进退两难的把柄呢?这是警方很容易查清的事情,一旦查清请务必告诉我一 声。”
“应该可以吧,”阳一郎点点头,“但是,先把话说在头里,不要随便使用‘杀人帮凶’这种武断的说法。一旦有了先人为主的观点,就会看不见本来应该看得见的东西。假如不坚持退后一步客观地看待事物,那可是会栽跟头的噢!”
“我明白了。”
浅见最后口服心服地低下了头。
步出书房通过客厅时,雪江从开着的拉门那边搭汕道:“为什么事儿挨骂了?”
“没,没有挨骂呀:只是问了问媒体最近的动向。”
“你没说实话。来,过来坐坐!”
“这……”
浅见闷闷不乐地走进客厅。
雪江正在插花。她背对着壁龛,面前摆放着好些花插和花卉,令这个二十平米的客厅的一半无法下脚。每周一次把家里的花这样重新插一遍成了雪江的重要工作。
浅见以逛夜市般地架势与母亲面对面坐下来。
“山橘配朱砂根,哦,这种白色的花是叫山茶花吗?给人感觉好像隆冬快到了。”
“哟,光彦也懂插花呀?”
雪江停下手里的活计,以异样的眼光打量着自己的小儿于。
“这不是耳濡目染自然就学会了吗?”
浅见是在逗母亲开心,其实他刚才烤面包的时候在厨房门口看见了花店的送货单。
“你也应该学学茶道或者花道什么的,这样也会多一份沉稳,还可以以此与姑娘们交往,说不定还可以因此喜结良缘哩!”
“您说得对,这倒是个好主意。”
“哼,我知道你压根儿就没这个心思。不过,你什么时候想学了我来教你,反正我现在的徒弟只有和子和须美两个人。”
“那到时候就拜托您啦!”
他站起身,六个并排的花插引起了他的注意。
“我才发现,这六只花瓶都差不多。是哪里出的濑户瓷?”
“瞧你说的,濑户瓷不就是濑户出的瓷器吗?这是荻烧瓷,是秋市的瓷器。你爸爸很喜欢荻烧瓷,每次去那边出差都买给我,所以咱家的花插全是荻烧瓷。这个颜色不错吧?很稳重。”
“真的!这是叫曙光色吧,怪温馨的颜色。”
这么说着,浅见心里涌起一阵烦躁和不安。这是在有所迷失的时候产生的一种郁郁不乐的感觉。
他走到起居室的电话旁。
“哎呀,是浅见哪!”常隆寺的住持照例大声应道:“天气越来越冷了,自打上次见面以后,你身体还好吧?”
他那无忧无虑的声音仿佛处于远离事件的世界,真令人羡慕。
“恕我冒昧,我跟您打听件事。您上次不是说龙满的骨灰盒是上等瓷器吗?”
“对啊!拿它当骨灰盒真可惜……咳!这么说对遗骨不太恭敬。不过,那可真是上等的瓷器啊!”
“那个坛子会不会是荻烧瓷?”
“唉,是啊是啊!就是荻烧瓷。说是浅褐色吧又略带橙黄色,表面有些像酒窝一样的小坑。我想是的。”
“果然是碍…”
“这有什么问题吗?”
“晤,我这才悟出住持您所说的‘把树藏在森林中’这句话是多么宝贵的意见。”
“哦,那个呀,那可是自古传下来的说法喔!”
“但是,凡人往往容易忘记。总之,非常感谢您!”
浅见道过谢便挂断了电话。
佛殿四周的银杏亮丽的金黄色叶子点缀着晴空。从餐馆的窗口望出去,有三三两两的人在捡拾白果。
幸得提前入店,青木美佳到来时,店内已经客满,店外的人行道上还有几个人在候座。
“对不起,我来晚了,星期一有点儿忙。”
她气喘吁吁地为自己辩解。
浅见早已吃光了蛋卷米饭,刚刚要了一杯咖啡。美佳笑他说“又是蛋卷米饭啊,”然后自己要了份牛肉饼套餐。
“浅见你果然还是来了啊!这么说,你是真的想喜美惠啦?”
美佳一本正经地说。
“哈哈哈!这话听起来好像我在暗恋她似的。”
“不过,喜美惠肯定会很高兴的。她要是知道你来,一定会过来的。”
“先别说这个。这就是你上次说的那个茶碗吗?”
浅见指着放在美佳膝盖上的包袱催问道。
“是的,就是它。”
美佳郑重其事地捧起包在方巾里的盒子递给浅见。
浅见接过盒子放在桌上,然后拘谨地解开方巾。盒盖上用毛笔书写着“茶碗”二字。打开盒盖,便露出了包在黄布里的茶碗。就手感而言,好像是没使用转盘而直接用手捏成的,所以其形状显得有些柔弱无力。茶碗上的釉透着荻烧瓷特有的沉稳。
“是荻烧瓷吧?”
浅见多少有些感慨地说。
“哟,你还挺在行的嘛!不愧是浅见啊!我什么都不懂,说是濑户瓷,妈妈还笑我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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