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哭泣的遗骨(5)
“哈哈哈!濑户瓷是在濑户烧制的嘛!咳,我也不太清楚。它们的价值我也完全不懂。”
“听我母亲讲,这种瓷器做工非常考究,售价也相当贵。”
美佳模仿电视上古董鉴定家的口气说道。
“会不会是喜美惠自己做的呢?”
浅见怀着一线希望看了看盒盖的背面,只见上面写着“源秀作”三个字,这好像是个男性的名字。
浅见的咖啡上来了,稍后美佳的牛肉饼套餐也端了上来。美佳毫不顾忌浅见的视线,大口大口地吃起来。望着这个在商业城市生活了十几年的大阪女性狼吞虎咽的样子,浅见有些目眩。
“可是,喜美惠为什么不直接把茶碗寄给你呢?”
美佳边用餐巾轻轻拭着嘴角,边不解地说。
“她大概是想试探我吧。”
“哎,是试探你的爱情吗?”
“哈哈哈:怎么会……”
浅见笑了,美佳却一本正经。
“那是试探什么?”
“喜美惠不是说过看我能理解她到何种程度吗?”
“晤……凭你来取这只茶碗就能明白吗?”
“对,能明白。”
“为什么?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秘……密:”
浅见故弄玄虚地说,而美佳却顿时露出孤独的神情。
与前次一样,浅见在新干线的小郡站租了辆车。从小郡到秋市几乎是直线向北,虽然路况有些不太好,但是来往车辆很少。路程大约不到五十公里,夕阳尚未完全隐没就到了颓市市内。
颓市是个小城,也许是因为正值华灯初上时刻吧,除了几处观光点和市中心的极少部分外,不知为什么总有些哀伤落寞之感。
浅见在饭店要了个廉价的房间,然后就上街散步了。
好歹算是来到了须市,可是除了看地图之外,根本不辨东西。荻烧瓷的店铺和作坊比想像的多,到处都悬挂着招牌。
不过,真正的制陶所或称“窑”的地方却在别处,这些店铺好像都只销售成品。天乍黑,几乎所有的店铺就开始关门谢客,“源秀”在哪里根本无从了解。浅见深知商业竞争的忌讳,故而没好意思打听,他决定把这一切都留到明天去做。
在离饭店不远处,有一家穆斯林汉堡店。在东京,这种店很热闹,携家带口的或年轻人总是络绎不绝,可是浅见却不知为何从未光顾过。他记得须美子曾当礼物买回来给大家吃过,味道很好,所以他一直想什么时候自己也要亲自去试试。
浅见望了望四周,宛如一个摆脱警察跟踪的逃亡者一样迅速进了店。因为是出门在外,而且隔着玻璃看见店内坐着一对看似中年夫妇的顾客,所以也就胆壮了起来。
店内虽不太宽敞,但白木桌椅清爽洁净,令人顿生好感。此外,价格不贵也令他很满意。总之这是一次寒酸的旅行。
他要了一份“穆斯林炸鸡”、一份“鱼肉汉堡”、一份“浓汤”、一杯“冰茶”,一干日圆还有找零,且分量很足,更何况与须美子当初买的一样好吃,这就更令他感慨。在偌大的日本用同样的方法做出同样的味道,真是不容易啊!
店员麻利的动作也令人颇有好感。见一个年轻女店员手头空下来了,浅见便在纸上写下“源秀”二字,问她知不知道有这么个陶艺店。
“是店名吗?店名没有,人名我倒认识一个。”
“哦,你认识?”
浅见有些惊喜,他只是随便打听一下而已,完全没指望会有结果。
“他是个很有名的人吗?”
“这个说不好,不过经常到我们店里来,因为我们老板是他的崇拜者。那边放的瓷器就是源秀的作品呐!”
随着她指示的方向看去,那里竖着一个陈列架,架上摆放着一件大个儿的“作品”。说是茶碗吧.又比茶碗大,不像是花瓶,也不像是一般的瓷坛、总之是一件用途不明的荻烧瓷。一听是源秀的作品,就觉得与喜美惠所赠茶碗的风格有相似之处。
“源秀先生的工作室或者说他的作坊在哪里呢?”
“听说是往越滨方向走,进山不久就是。我不太清楚,我们老板很熟。”
越滨是JR山阴干线从颓市往前数的第二站。
“你们老板在吗?”
“现在不在,明天一早会来的。”
“那,我明天早上再来吧。”
行,明天早上又吃穆斯林汉堡!浅见顿时为之精神一振,到了夜里都一直兴奋不已,怎么也不能人睡。从明石海峡渡船上巧遇龙满智仁到眼前的漫长里程,都在他的脑海里一一浮现。
明天终于可以与森喜美惠这个“神秘女人”面对面了,此时此刻浅见心里涌起一阵感慨。虽然不知道森喜美惠是否就在颓市,但浅见却坚信这已经是不可动摇的事实。
当初森喜美惠粗暴地挂断电话时他就想,从此以后与这个女人的接触将会遇到麻烦。但事实上并非如此。也许喜美惠通过青木美佳送荻烧瓷茶碗的意图一方面是想试探一下自己的诚意和能力,同时应该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送给自己一个重要的信号。
——我在这里。
这就是森喜美惠想要告诉他的话,浅见心想。
只要查明那只骨灰盒是荻烧瓷做成,那么她送荻烧瓷茶碗的意图也就一目了然了。
不是像警察那样干篇一律地进行搜查,也并非像犯人那样不择手段,只有把感情投入到龙满父子或森喜美惠的情感中,设身处地地去感受他们的伤痛、愤怒和善良,才能得知骨灰盒是荻烧瓷制成,也才能得知为什么是荻烧瓷制成。
他也因此得以了解森喜美惠为什么送给自己这只荻烧瓷的茶碗,并得以解开她所设置的密码。
这就是浅见的“判断”。他在心里琢磨着自己的判断是否准确,就这样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临近天明。
上午十点,店铺一开张浅见就进了穆斯林汉堡店。三名店员在各自的岗位上以“欢迎光临”的欢迎辞迎接第一位客人的到来。昨天那位女店员立刻认出他来,立刻迎上前来说:“我把老板叫来吧?”
“麻烦你了。”
浅见拜托女店员后,便点了早餐要吃的汉堡、汤和水果沙拉。
待三样东西一齐端上桌时,老板也出来了。此人年约五十上下,不胖不瘦,中等身材,面色黝黑,是个其貌不扬的男人。
“听说您想打听源秀先生的事?”
老板极力想用普通话,但其浓重的方言还是无法掩饰。他看上去很朴素,让人觉得他原本就是附近的农民或渔夫。
“以前源秀先生曾经馈赠给我刻着他名字的茶碗,因为我一直希望在自己的杂志上介绍他的作品。
浅见掏出“旅行与历史”的名片。
“哦,是吗?那源秀先生一定会很高兴的。要是我能带你去就好了,但是工作忙抽不开身。我这就给你画张地图。”
他指着桌上的东西请浅见慢用,自己到旁边的桌子上画地图,还打电话联系对方说有一位什么样的人要去拜访请多关照。
过了松本川沿着191国道往颓市以北的方向去,大约五公里的地方就是越滨站。过了车站不久往左拐便有一条沿海岸线延伸的国道,沿着这条国道一直往前便有一条进山的路。这条路很快便进入隧道,路面变得很窄,车总是走走停停。
源秀窑就在这里。
这是一片正对日本海的来自海上的冬季风可以肆虐无忌的台地。这里生长着许多常绿树,每一棵树都张开它长长的根须,紧紧拥抱着大地,而它们的叶子却显得纤细柔弱。
这幢房子似乎是用某座旧民房拆下来的废旧材料修建而成,所用的柱子和房梁都很粗大,比想像中的房子宽大。只有石见出产的瓦盖成的房顶格外新,其余都散发着古朴的韵味,与四周的景致交互衬托,令人联想到鬼屋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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