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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轮回(3)

“我要是感冒不就完蛋了。”

“完蛋?”

“是啊,我怎么跟你联系呀?”

“太简单了,来个电话不就行了?”

“可是,我再说生了病,你夫人会叫你吗?”

“我又不是老呆在家里,往工作间打电话。要不,问问别人,总会找到我的。”

“我才不愿意找别人叫你来呢。”

“别想那么多了,不就是打个电话嘛。你不打也行,我给你打。”

“三天都没个信,说不定我已经死了呢。”

“瞧你……”

“真的,要是我突然死了,老家来个人把我匆匆下葬。等你知道时,只能见到骨灰了。”

“你怎么又来了,不许再提骨灰了。”

“如果是夫妻,谁发生点什么事,立刻就有人通知。无论是谁病了还是死了,立刻就能知道。周围的人肯定会立刻与丈夫或是妻子取得联系。”

“就算立刻知道丈夫死了,也没有用埃”

“无论是死是活,重要的是知道确实的消息呀。”

风野未曾想过,夫妻间纽带的重要性在这个地方。看来拎子把这看得很重。

“反正我这样的女人,如果有点什么事,不会有人关心,是死是活没人管。”

“不会的。我最爱的人是你。我可以向神起誓。”

“你说也没用。如果不是夫妻,再说爱也罢,再说喜欢也罢,什么也解决不了。”-

子可能有些兴奋,饭吃不下去,剩了一半多。

服务员过来问:“可以撤下去吗?”-子回答说:“已经吃好了。”然后,吃着最后端上来的草莓,一边像突然想起什么似地说:“依我看,夫妻就是一种保险。”

“保险?”

“对,是人身险或是寿险。总之,一方生病,另一方就有责任照看,死了还要送葬。”

“如果妻子病了,并不是所有的丈夫都去照料的呀。”

“即使不直接侍候病人,送医院,付医疗费的责任总还是有的。”

“对喜欢的女人,这些事也一样做埃”

“不对的。很多男人,对情妇生病不闻不问。特别是想让男人付钱的话就更难了。”

“你这是迫害妄想症埃”

“不对。比方说,无论多么被宠爱的女人,如果卧床不起,需要端屎端尿,男人肯干吗?”

“真那样的话,即使是自己的妻子,男人也不一定去侍候。我有个朋友的妻子就是这样。”

“但是,妻子的住院费会支付吧?”

“这个嘛,反正都入了保险。”

“如果情妇卧床不起,谁也不会照顾的。无论平日多么爱的男人,大概人影都找不着。”

“你过虑了。”

风野无心再谈下去,-子却谈兴正浓。把自己越说越渗,好像有意在自虐,甚至以此为乐。

“要是妻子的话,当然可以得到丈夫的遗产。听说可得到的比例还要上调呢。”

“我家是没什么遗产的。”

“但是有房子呀。”

“可是,一多半是贷款,再说还有孩子。她又没有工作。”

“是啊,当丈夫的都这样想问题,”

“这又怎么了?”

“你是说没你了,妻子带着孩子又没有工作,怪可怜的。可是情妇呢?或者放任不顾,或者让她去工作,你都无所谓。”

风野想反驳,却找不出恰当的话,总之,-子的牢騷有对的地方,但又不尽然。

“当人家的情妇,不知道哪一天就会被甩掉,最终只能靠自己。”说到这儿,-子叹了口气。又接着说道:“正因为如此,情妇都变得坚强了,比夫人们漂亮。情妇没有条件同太太们一样稳坐在妻子的位置上。不安定的感觉使情妇不能松懈。”-

子在认识上虽然有所飞跃,但仍有失之偏颇之处。没有比失去紧张感的妻子更懒惰、丑陋的人了。但是,造成为人妻者懈怠的,当丈夫难逃其责。男人把女人关在家里,剥夺了她们的紧张感,使她们越来越无知。

“即使结了婚,一辈子住在公寓,精打细算地花着丈夫可怜的工资,忙着做饭、洗衣、带孩子。等醒悟过来时,已经变成没人愿理的老太婆,多可怜的哪。”“当情妇挺好的,比起做妻子,不知轻松、自在多少倍。”

一会儿说做情妇好,一会儿说太悲凉,-子的想法一边说一边变。但是,关于情妇,-子从未如此认真地考虑过。仅此一点,风野就感到-子的话不落俗套。

不过,这一类问题,可以说是辩不清楚的。只要-子不改变情妇的位置,不为人妻,就不会真正明白两者各自的利弊。

“差不多了。”-

子似乎还想说下去,风野径自到付款台结账去了。

“去下北泽吧?”

“我还不想回去呢。哎,找个地方喝点吧。”

“我感冒才好。”

“那到我公寓去干什么?”

说实在的,风野现在想得到-子。可是刚说过感冒才好,所以很难开口。

出了饭店,风野无意识地往车站方向走去。烧虽然退了,但是几天没出门,已感体力不支。听见风野咳嗽,走在前面的-子回过头来:

“要紧吗?”

“碍…”

“你还是回家吧。”

刚才被-子说过“有夫人照看多好哇”,现在当然不能回去。

“哎,还是去下北泽吧。”

“去了干什么?”

“我想要你。”

入夜后,街道霓虹灯闪烁,大概是在变化迷离的色彩中的缘故,风野竟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

“感冒着,还能做愛吗?”

“已经好了,我说过嘛。”

“可是,做愛的话,该传染给我了。”

“不接吻就没关系。传染的话,也早就传上了。”

“真讨厌,传上我就麻烦了。”

“你是不是要去哪儿啊?”

“是的。”

“是去见那小伙子吗?”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子说话常话里有话。以前只是吓唬一下风野,最近却来了真的,所以不可大意。

“没关系的。”

到了站前,风野又一次央告-子露出不屑的神情:

“那么早就要了。”

“人家感冒了嘛,根本没那心情。可是,今天早上突然特别想你。”

“我可不是那种就知道做愛的女人。”

“这我知道。但是想要你的心情是非常重要的。如果没有一点这种欲望,你想要我时,可能我会东逃西躲地让你难受。”

“我才不难受呢。要能那样就好了。”

凤野自顾自地挥手拦了辆出租车,-子默默地上了车。

“去下北泽。”

“你真的不要紧了?”

“别担心。让我抱了你,就全好了。”

“噢,你是为了治感冒才抱我的?”-

子瞪了风野一眼,显然,接受了风野的要求。

风野自以为不要紧,但是做愛之后完全瘫软了。

一来很久没这么全力以赴地投入了,再者因为感冒初愈身体还虚弱。

完了事,风野迷迷糊糊躺着,-子去客厅冲上了咖啡。

“喝吗?”

“碍…”

风野正要起身,就感到一阵眩晕。于是又趴在枕头上,咳嗽了起来。

“怎么了?又发烧了吧?”

风野自知是疲劳体虚所致,侧躺着闭上眼-

子边喝咖啡边看报,突然有什么新发现似的,大叫起来。

“你要是这么病下去可就有意思了。”

“有意思?”

“没锗。要是病得回不了家,你夫人还不吃惊?”

“我告诉她,你在这里睡觉,她会来看你吗?或者根本不理你呢。”

女人想问题就是怪。风野颇感无奈-子微笑道:“该不会说,我丈夫受到您关照,非常抱歉吧?”

“你怎么老说这种无聊的话。”

“哟,你那太太,说不定跑来硬把你拉回去呢。”

“不可能。”

“那就扔到这里不管了?”

这种事不大可能发生。可实际上会怎样呢?风野也说不准。

“你太太也可能说,这种病人随你怎么处理吧!不过,真这样的话,你可够可怜的。”

“你是不是也不管我了?”

“那当然了,我一不是你太太,二不是你家人。”

大概是对餐馆发生争论的报复,-子一耸双肩,说道:“你放心吧,我会照顾你的。”

“我无所谓……”

风野想起了自己的叔父,他一直住在烟花巷的茶坊里,直到病死。

叔父与茶坊的女老板相交至深。后来,叔父患上肝病,是女老板一直照看他至死。叔父的事不去管它,如果自己病得起不来时,-子真会照顾自己吗?或许现在嘴上说好听的,关键时刻甩了自己呢?

当然,也要看生的什么玻头痛脑热过三两天就好的病,估计问题不大。若是久治不愈的半身不遂,就是妻子也生厌的。

“你呀,害怕了吧?”

“什么?……”

“你怕被抛弃。我看你真有可能。你夫人吃了你那么多苦头,肯定要报复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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