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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2)

白发婆婆满头银发怒一张,每一招一式,莫不全力施为,显然已将毕生功力凝聚应敌,但那矮子却神色自若,矮小的身一子在激荡劲风中穿梭来去,每每在紧要危险之际,手掌一拨一引,便轻轻化解了白发婆婆凌厉的功势。

这一场惊天动地的激战,只看得辛平目瞪口呆,暗暗骇诧忖道:“这矮子不知是什么人,从他怪异的武功看来,这人功力决不在爹爹和海外三仙之下,但怎么从未听爹爹提起过呢?”

蓦然间,陡闻白发婆婆厉喝一声,一掌荡开右侧,突然五指箕张,向矮子搂头盖脸抓了下来。

矮子一缩头,泥鳅般从她肋下钻过,反手一掌,拍在白发婆婆一臀一上,哈哈笑道:“哈!

好肥的屁一股,你干吗不嫁人,嫁人包准能生儿子。”

白发婆婆怒极暴喝,绕身疾旋,一陰一爪功运集十二成真力,十指连连一交一 弹,丝丝劲风,笼罩着周围半丈以内,那矮子似也吃了一惊,一仰身倒射退出圈子,变色说道:“原来你是太清门下,竟敢跟我老人家动手,你是吃了熊心豹胆啦!”

白发婆婆大喝道:“接儿,今日有你无我,不要走,咱们不死不散!”一揉一身进步,呼地一爪,又向矮子迎胸抓到。

那矮子不避不闪,两手扯开胸衣,厉声叱道:“丫头,你看看这是什么?”

辛平奇道:“那白发婆婆年龄总已六旬以上,矮子还称她‘丫头’,这矮伯伯真是疯了……”

那知心念未已,却见白发婆婆脸色大变,急急收掌后退,眼中遍布恐惧之色哺哺念道:“矮叟仇虎!”

辛平骇然,心想这矮子仗着什么东西?竟把那白发婆婆吓成了那个模样?急忙绕到前面,探头一看,原来矮子敞开的胸衣上,悬着一条粗如拇指的金练条,练条上系着一面嵌着珠宝的虎头银牌。

那虎头牌制作得栩栩欲活,虎牙是用白森森的象牙嵌制,两只虎目,却用一对灿烂的红钻石镶成,此外须毛毕露,显然出自巧匠之手。

矮叟仇虎哈哈笑道:“你还要再打吗?”

白发婆婆沉吟片刻,突然一语不发,抱起金英飞驰而去。

辛平被这突来的变化惊得呆了,半晌才轻声道:“矮叟仇虎!

矮叟仇虎!怎么从未听人提起过呢?”

方在惊诧之际,耳边忽听人声道:“娃儿,现在你总该跟我老人家走了吧?”

辛平一惊清醒过来,慌道:“不行!不行……”

“又有什么不行呢?”仇虎显然有些不悦。

辛平指着辛捷和高战道:“矮伯伯,你瞧!我爹爹还没清醒,高大哥又伤得那么重,你叫我……?”

矮叟仇虎脸色一沉,道:“那来许多罗嗦!你爹分明已经无碍,干吗又扯出一个高大哥,小娃儿,你是存心在跟我老人家耍赖吗?”

辛平哭丧着脸道:“‘老伯伯,说实话,我不能跟你去!”

仇虎勃然大怒,道:“好呀!原来你在骗我,我老人家活了一百多岁,今天岂能上你一个一乳一臭未干小毛头的恶当!”

他已经怒极,探手一把扣住辛平脉门一穴一道,低声喝道:“娃儿你跟不跟我去?快说!再要推拖,别怪我老人家要出手了。”

辛平忽然满脸坚毅地答道:“不!我不能跟你去!”

仇虎手上一加劲,叱道:“当真?你不要小命了吧?”

辛平道:“我请问你,你强要我跟你去干什么?”

仇虎怒容稍雾,低声说道:“我带你去一个极好玩的地方,传授你天下最高的武功,等你武功学成,你就是当今天下第二高手,再等我老人家一死,你就是天下第一高手,你说!

你说,有这许多好处,你还不肯跟我去吗?”

他越说越是兴奋,先前声音极小,说到后来,已是口沫横飞,声音也越来越高,最后一句,简直就跟怒吼差不了许多。

那暴雷似的声音,直震得辛平耳膜一阵阵疼痛,但他此时已被矮子抓住,只好用力仰头回避,闪躲着那巨大骇人的声一浪一。

仇虎说完,自己深深喘了一口气,又道:“这种百年难逢的机遇,换一个人,整天跪在地上求还不一定能求到,现在凭空降到你头上,娃儿!你倒轻易把它放过么?

辛平道:“老伯伯,你干吗一定要我去呢?我有爹爹,有一妈一仇虎又怒道:“没出息的东西,你今年十二岁了,还舍不得爹一妈一?我老人家像你这个年纪,就在南荒八漠岭上,一夜 杀了七名高手,天下的人,都称我是金童仇虎……。

辛平听了一跳,心忖:他从前叫“金童”?难怪他一见面就说找我许多年,莫非他与我当真有什么因果关系?

须知那时之人,迷信之念极深,辛平想到这里,不由自主机伶伶打了个寒战,嗫嚅地道:“啊!你也叫金童……?”

“着呀!”仇虎说得兴起,口沫又飞一溅起来:“我老人家十二岁名扬天下,到五十二岁时,南荒已经找不到敌手,众人称我老人家是‘南荒第一高人’,那时候,我老人家听说中原武功十分高明,有一年,就单人独骑到了中原……”

辛平听得渐渐有趣,忙道:“你到中原来干什么”

矮叟仇虎继续说道:“我到中原本是想找中原武林较量较量功夫,那知南北撞了一年多.所遇的尽是些不堪一击的庸手。我老人家气恼得很,正想回转南荒,却有人告诉我,中原武林中最厉害的,莫过嵩山少林寺,数百年来少林寺便是中原武林的泰山北斗,我老人家一听这话,当时就连夜赶到少林寺去……”

辛平骇然一跳,急道:“你到少林寺又怎么样了呢?”

他这时已经微微感到有些不对,一面插口问话,一面游目四顾,只盼爹爹和高战能够早些醒转来,因为他已经下意识想到,这矮子必是了不得的奇人,若非爹爹和高大哥一起出手,自己八成脱不开他的掌握。

然而,辛捷和高战昏睡如故,连他母亲张菁也只顾依偎着爹爹,真像把他这个儿子早给忘了!

辛平一急,出了一身冷汗………

矮叟仇虎却把头一扬,洋洋得意地又道:“我老人家上了嵩山,直撞进少林寺索战,可笑那些和尚虽然人人会几招花拳绣腿,武功却稀疏平常得紧,被我老人家一顿拳脚,打倒了一百多个……”

辛平大感不服,大声道:“我不信!少林绝艺冠天下,罗汉阵更是紧密难破,你一个人便能打遍少林寺不成?”

仇虎笑道:“我虽然没有打遍少林寺,也打得差不多了,直到最后,才出来三个和尚,约我到嵩山绝岭赌赛武功,当时说明,如果我老人家输了,自愿皈依少林为僧,永在佛陀座下,要是他们输了,便立刻关闭少林寺,今后少林弟子,永远不再涉足武林。”

辛平忙问:“结果是谁输了呢?”

他问了这句话,才发觉自己竟是多余的,如果仇虎输了,他现在怎会不作僧人打扮?又怎会在此地出现呢?

仇虎笑道:“结果吗?咱们四人在嵩山绝岭力拼了三天三夜,起先他们单人出场,不是我的对手,后来联手合战我老人家一人,互拆了三千多招,嘿嘿!竟然没有分出胜败!”

辛平刚松了一口气,那仇虎忽然脸色一沉,正色说道:”那三个和尚不肯罢手,我老人家也不服气,大家休息半日,再度赌赛时,竟被我老人家悟出一种绝世武学,一百招以后,将那三个和尚打得大败……”

辛平惊道:“什么?你打败了少林寺三个和尚?你用的什么武功?”

仇虎点点头笑道:“一些也不错,我当时有感于那三个和尚人人功力不弱,若以我一人之力与他们硬拼,最后只怕吃亏的终是我,于是灵机一动,悟创了一种‘移花接木’的绝妙武功,才将他们一举击败,那三个和尚倒是守信得很,登时认输关闭了少林寺,后来听说少林弟子果然不再出现江湖,那三个老和尚,也羞得离开了少林寺,生死不明了。”

仇虎说完这番往事,兀自沾沾自喜,回味无穷,脸上一片矜持之态,仿佛他又回到了几十年前,正趾高气扬享受着那百世一人的胜利滋味。

辛平喃喃念道:“移花接木!移花接木……”他天一性一嗜武若命,听了这些迹近神奇的故事,不禁低头沉吟,呓语体味。

仇虎道:“移花接木不过以己之力,化为导引,拿捏敌人出手时刻和力道,借力打力,引东打西,导此攻彼的一种巧力罢了,可笑那三个和尚竟然一时悟不出来,只得束手认输了。”

辛平忽然心中一动,道:“老伯伯,你可记得那三个和尚都叫什么名字吗?”

仇虎嘿嘿一笑,伸出三个指头,缓缓说道:“一个是当时少林掌门灵云大师,一个是少林寺罗汉堂主持灵镜大师,另一个是藏经阁主持灵空大师。”

辛平骇然失措,心神大大一震,差点跳了起来。

敢情这矮子一番话,竟揭开了少林寺近百年来最大的秘密,也揭穿了灵云大师何以急传掌门,师兄弟三人逃禅离寺,以及灵空禅师何以独扬海外,改称平凡上人这段秘密。

辛平半信半疑,怔怔不语,他纵然有心不肯相信,仇虎言之凿凿,实不由他不信,他早从辛捷口中得知平凡上人一些片段往事,但却怎么也料不到平凡上人之隐名逃禅离开少林寺,乃是因为败在南荒高手仇虎手下,觉得羞辱了少林开山祖师。

如今,那力败少林三大高僧的人就在他面前,假如这些往事是真,他不免要为自己的命运而悲哀了,因为仇虎既然那么功力难测,就算爹爹和高大哥联手合斗,也决然不会是他的对手。

这么说,他岂不是只有离别爹一妈一,跟这矮子一起远走南荒了吗?

他倒并非不愿去学那绝世武功,但一来不明这仇虎为人善恶,二来年纪轻轻怎舍得远离父母,是以心中十分为难。

辛平不愧天资聪慧,眉头一皱,想到一条缓兵之计,便道:“老伯伯,说句不怕你生气的话,你这个故事,不过一面之辞,叫人难以凭信。”

仇虎又怒道:“我老人家从不说谎,你怎敢不相信我?”

辛平道:“听人说少林寺三大高僧逃禅之变,远在七八十年以前,你老人家那时已有五十多岁,算到今天,应该至少有一百二三十岁才对,但我看你老人家只像四五十岁的人,这段故事,实在叫人难信!”

仇虎急得脸上通红,怒声道:“你……要你怎样才能相信呢?”

辛平道:“除非你老人家能证明你今年确实已有一百多岁,否则口说无凭,谁也不会相信的。”

“这……”仇虎用力搔着头皮,苦思半晌,却想不出一个好方法来证明自己所言不虚或者证实自己确在百岁以上。

他想了许久,突然说道‘”……我立刻带你到少林寺去,你总该相信真有这件事了?”

辛平摇摇头道:“少林老辈僧人早已凋逝,年轻的又没见过你老人家,如何能证明呢!”

仇虎又道:“那么你说几个当今高手的名字出来,看我老人家一个个打败他们……”

辛平仍是摇头道:“这只能证明你武功不错,谁知道当年你有没有独败少林寺三大高僧呢?”

仇虎连连抓头,道:“那么……那么……你要怎样才肯相信我老人家的话?”

“只有一个办法!”辛平悠悠地说道:“除非你老人家能找到当年少林寺三大高增之一,让他们出来证明,是不是真有这么一回事!”

“胡说,事隔多年,他们早已死了,你叫我老人家到哪里去找?”

辛平笑道:“咦!你老人家能活一百岁,人家便不能活一百岁了吗?你没有找过,怎知道他们已经死了?”

仇虎被他问得哑口无言,许久才愤愤说道:“我老人家好意要传你绝世武功,你这做徒儿的倒先考起师父亲,天下何来这个道理,我不能再上你的恶当。”

辛平笑道:“老伯伯要援我武功,我自然万分感谢,但做师父的总该使徒弟心悦诚服,才能引起尊师之心,这不算什么难题,你老人家难道情愿徒弟对师父不信任么?”

仇虎挥手道:“好了!好了!不用多说废话,我老人家再问你一句,要是我将那三个秃驴找出来,你可还有什么话说?”

辛平道:“如能那样,不但我诚心悦服跟你去当徒弟,便是我爹爹和我一妈一,也心甘情愿将我送到你老人家门下。”

仇虎道:“好!就此一言为定,那时你须不能再反悔。”

辛平道:“我家就住在川南沙龙坪,你老人家随时都能找到我的。”

仇虎气呼一呼松了手,道:“算我老人家倒霉,谁叫我要你做徒弟?谁叫你和我老人家当年生得一般模样?中原虽大,我却不信找他三个老秃驴不出来。”说罢转身两个起落,身形已消失在夜色之中。

辛平望着他疾驰逝去的背影,不由长长吁了一口气,心忖道:“唉!我虽然暂时躲过他的纠缠,只怕从此又替大戢岛主添了无尽麻烦了。”

这一刹那,他忽然觉得十分疲倦,也仿佛陡然间长大了许多,那象是一颗幼苗,一夜 之间,便绽出了生命灿烂的花朵。

他似乎感到自己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起码他凭着自己的力量,保护了妈妈,也保护了爹爹和高大哥。

晓色缓缓从山腰泛起,绝崖上一片宁静,辛平拖着沉重的步子,踏着泥泞,走到张菁身边,亲切而吃力地叫了一声:“一妈一但他何曾知道,一个一浪一头退去,那紧接着来的,必是另一个更猛更烈的一浪一头。

就在这寂静而安详的同时,沙龙坪上,却发生了骇人的惨变星星一颗颗失去了光辉,东方天际泛起一片鱼肚白色,鸡啼三遍,又是一天降临到大地上来。

沙龙坪那栋一精一致安宁的小屋,木门“呀”地打开,从门里蹦蹦跳跳跑出一个头梳双辫的天真小姑娘。

那小姑娘出了屋门,伸长脖子向远处尽头张望了一眼,突然小一脸上绽出一抹笑容,高声叫道:“梅公公!梅公公!你来瞧!

辛叔叔他们回来啦!”

“这孩子,才分别几天?就这么朝思暮想起来,唉!”

随着人声,屋门里又巍颤颤走出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一面尚在扣着衣钮,显见是刚从床 上起来。

这老人脸上遍布着皱纹,枯干的白发,散乱地披在头上,身一子已经微微有些怄楼,谁也料想不到,他便是当年叱咤风云,名震宇内的“七妙神君”梅山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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