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2)
金鲁厄领着三位师兄翻上山头,四周张望一眼,长长吁了一口气,笑道:“各位哥哥,你们看这个地方如何?地势隐密,正好对着洞一口,真是再好不过了。”他说的自然是梵语,但平凡上人对梵语素有研究,是以听来毫不困难。
加大尔笑道:“五师弟不愧是咱们波罗田奇的智囊,这个主意真是再妙不过啦!”
一温一 成白罗也道:“这一次咱们一定能成功了,师父一死,密陀宝树还不是刀下之鬼吗?”
平凡上人见他们得意地谈笑,自己却不知他们目的何在?心想:我老人家急也不在一时,倒要看看你们要捣什么鬼?
忽又听一个黄衫头陀说道:“你们先不要太高兴,据我看,师父功力未失,加上两位师叔,何况这几天难保密陀宝树那贼和尚不来护关,咱们要想得胜,只怕还要费些力才行。”
他似乎忘了自己也是头陀,竟骂起人家贼和尚。
金鲁厄笑道:“二师兄,你尽管放一百二十个心,密陀宝树呆头笨脑,决想不到咱们会趁洞中风火停熄之际下手,再说他纵便赶来,咱们也不惧……”说到这里,眼中忽然射一出一股怨毒无比的凶火,冷笑两声,又道:“老家伙一掌之仇,我金鲁厄今番必要报复了。”
那加大尔是个浑人,但心地尚较善良,眉头一皱,道:“五师弟,我说咱们一逼一他一交一 出掌门之位自然可以,却不必要杀他金鲁厄不待他说完,抢着道:“我们不杀他,他必会杀我们,三师兄,这种事万万不可手下留情的!”
加大尔默然不语,金鲁厄又道:“咱们准定半夜下手,现在大家先休息一会吧!”于是四个盘膝坐下,各自运功调息起来。
平凡上人暗暗诧异不止,忖道:听这几个畜牲口气,好像要暗算师父师叔,这么说,岂不是要对“恒河三佛”下手么?这件事我老人家不能不管了。
他索一性一也不吃东西了,盘膝坐下,也在石后静坐行功,一面倾听金鲁厄等动静。
慢慢日影西坠,天已入暮,沙漠气候昼热夜冷,一阵风过,使人不期然有些凉意。
平凡上人偷眼见金鲁厄四人仍在静坐,一个个动也不动,就像山上原有的四块石头一般,心里不禁暗赞,天竺武学,端的一精一深博奥,单只这四人功力,中原便已少有敌手,如今中原武林若非辛捷等几个天纵奇才,真不知会沦亡到何等地步呢!
他陡然间又忆起辛捷的伤势,不知现在已经恶化到什么模样了?无恨生能寻到毒君金一鹏吗?高战能平安护送辛捷回到沙龙坪吗?许许多多心事,这一刻全涌到心中,使他真想不再耽误,早些上路去寻取兰九果。
蓦地,忽听金鲁厄冷笑两声,低声说道:“那贼和尚果然来了,等一会再不要轻易放过他!”
平凡上人循声望去,果见一条黑影,正急急翻过对面一座山脊,向高原上飞窜。那黑影功力显然还在金鲁厄等人之上,夜色中只见他袍袖飞拂,步履沉稳,手上提着一根颇显沉重的巨大禅杖。
一温一 成白罗接口道:“咱们何不现在下手,先除了他?”
金鲁厄摇摇头,道:“现在时候还早,不可打草惊蛇,反被洞里三个老家伙发觉。”
言谈之间,对山那黑影已经隐人一片密林之中。平凡上人心中一动,忖道:我老人家何苦在这里跟他们穷耗,干脆先到那里头去,来一个以逸待劳岂不更妙!
主意一定,轻轻站起身来,拧腰一翻,飘落山下……
金鲁厄耳目极是敏锐,平凡上人起步时仅只一声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竟陡地被他查一党一 ,慌忙挺身纵起,沉声叫道:“不好!
这山上藏有人?”
那黄彩头陀青尘罗汉等也纷纷跃起身来,但大家运目搜寻了一遍,却并未发现人影。青尘罗汉道:“五师弟你别太紧张了,必是虫蛇窜一动,偶发出声音罢了。”
金鲁厄道:“不!我清清楚楚听得是衣带飘起的风声,决不是虫蛇小兽的声响。”
一温一 成白罗笑道:“那就怪了,当今天竺那里还有这种高手,能在我们波罗四奇置身近处纵容来去,使人一点影子也看不出来?”
加大尔突然低声说道:“难道是鬼么?”
这句话一出口,连金鲁厄也不由自主机灵灵打了个寒战,天竺人迷信极深,神鬼之说,人人深信,金鲁厄等虽都是身负绝艺的武林高手,但作贼心虚,更加胆寒。
那加大尔头脑最简单,自己说了这句话,自己先倒头皮发麻,心惊肉跳,胆怯地又道:“我看还是罢手吧!欺师灭祖,菩萨真会降罪的!”
青尘罗汉等面面相观,六只眼睛彼此一交一 望,大家神情都紧张万分。
金鲁厄心念疾转,忽然笑道:“啊!果然只是一只野鼠,你们瞧,它那一只贼眼,还瞪着咱们瞧呢!”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有一只野且远远地望着他们,骨碌碌的小眼中充满了惊疑和诧异的光芒。
青鹿罗汉松了一口气,道:“五师弟,你再别这样大惊小怪了,一只小鼠,把咱们全吓了一大跳。”
金鲁厄点头笑笑,仍然反身端坐,不再出声。
其实他心中分明知道刚才的异声绝非那只小小的野鼠弄出来的,但他如果明言,加大尔等人势必胆怯情虚,岂不坏了大事,他本是一代一奸一雄,心念微动,便自承听错了声音。安定了众人之后,自己却烦神注意着周围任何一点声音和动静!
然而,他终于失败了,任他凝神倾听了许久,山顶上却再也没有任何人类呼吸或移动的音响。
时间在沉静中缓缓流过,将近子时,金鲁厄从地上腾身而起,低声道:“各位哥哥,时间快到了,咱们动身吧!”
一温一 成白罗随声立起,摸了摸肩上长剑,显得有些紧张不安,道:“下手之时如何分配,现在要不要再商酌一下?”
金鲁厄道:“就用咱们已经商议好的方法,风火一熄,三师兄和我进洞下手,二师兄和四师兄把守洞一口,就便挡住密陀宝树那贼秃。”
他宛然像一个临阵指挥的大将,眼珠转了两转,伸手向加大尔道:“三师兄,把迷一药 和解药都给我。”
加大尔从怀里掏出两只小纸包,慎重地递给金鲁厄,金鲁厄拆开其中一只,取出四粒药丸,自己留下一粒,将其余三粒分给了青尘罗汉,加大尔和一温一 成白罗,然后将另一个纸包揣进怀里,挥挥手,当先驰下山头。
四人展开身法,不久来到对山,金鲁厄驻足在那片密林之外,侧着耳朵听了片刻,脸上突现喜色,低声说道:“你们听,风火之一声 已经小得多了!”
青尘罗汉等也忙凝神倾听,林后传来一阵“霍霍”声响,渐渐趋于低弱。
金鲁厄拧身而起,直扑林中,沉声道:“’快些!风火要熄了广话声未落,人已隐人林中,青生罗汉三人略为一顿,也跟着腾身拔起,奔进密林。
密林外是一片峭陡的山壁,壁下一个石洞,正与密林遥遥相对,约三丈左右,地上一片枯焦,寸草不生。
那“霍霍”之一声 正是从山洞中发出来的,不但如此,洞中更有一股熊熊火焰向外喷一射,正像一只被风扇得火势旺盛的火炉。
那火焰并不泛红色,却发出一种暗绿色一陰一森森青蒙蒙的光芒,是以虽在黑夜,密林外也不易看见火光。
一个矮小粗一壮的和尚横杖坐在洞一口一丈以外,正是“恒河三佛”座下大弟子密陀宝树。
原来这风火洞终年喷一出怪火封闭洞一口,任何人无法进人,天竺人视为魔鬼,连行经附近百里的人都远远避开,生怕沾染上邪恶之气,金鲁厄曾在“恒河三佛”处学得一身武功,自认将来必是天竺之主,便私下到洞一口附近勘探多次,竟被他发现每年六月和十二月中各有几个时辰,洞中风火会自动停熄,若是身负绝顶武功的人,不难运气一逼一住洞一口剩余的火力进人洞中。
他当年雄心勃勃,几次想要冒险人洞看个究竟,但终因三个时辰转眼即过,只怕来不及退出,会被活活烧死在洞里,所以一直没有尝试过。
后来他偷阅金伯胜佛秘文,知道师父不肯将掌门之位传给自己,一气之下,便设计哄骗两位师叔伯罗各答和盘灯孚尔,说风火洞中藏有上古奇珍,只要在一个对时之内退出洞外,必可毫发不损,伯罗各答等信以为真,冒险进人风火洞,终于陷在洞中未能出来,金鲁厄这才放胆下手暗算师父胜佛,迫他将掌门大位一交一 给自己。
金鲁厄狡计被高战无心撞破,金伯胜佛负伤进人风火洞,金鲁厄兀自不肯死心,曾潜来洞一口窥一探,发觉“恒河三佛”在洞中不但未死,相反地倒炼成一种惊世骇俗的外门奇功,他暗思一旦王佛脱身出洞,定然放不过自己,这一次特地从汉人手中高价购来一包烈一性一迷一药 ,名叫“透骨香”,决心使用迷一药 下手除去“恒河三佛”。
不想这事,恰巧竟被平凡上人撞见,这也是天意如此,冥冥之中,对一切似乎早已安排妥当了……。
那一片密林枝叶密茂,林中黑漆漆不辨五指,金鲁厄壮着胆领先开路,才行了不到一半,突觉有一股微热的细风,吹向自己颈脖。
他骇然一惊,反掌一挥,身侧碗口粗一株大树应手而断,沉声喝道:“是谁?”
这一声呼喝,使后面的青尘罗汉等人一大吃一惊,齐停步错掌而待,半晌却没有听见第二次异动,加大尔问道:“老五,是怎么一回事?”
金鲁厄心里毛骨悚然,但却勉强笑道:“没什么,原来只是一支垂下的葛藤,我还以为真有什么胆大包天的人要来找死呢!”
青尘罗汉松了一口气,埋怨道:“下次你千万弄清楚再动手,像这样草木皆兵的穷紧张,只怕没出林子,咱们全被你吓死了!”
金鲁厄不便分辩,倾听片刻,左右的确未闻呼吸声响,心里暗怀鬼胎,硬着头皮缓缓举步……
谁知才走了丈许,突又有一个毛一茸一茸的东西,在他面颊上拂动!
他又是一惊,但却不便叫出声来,连忙停步不动,两双眼骨碌碌一连数转,掌上暗蓄真力,凝神而待。
过了片刻,他已查觉那东西不过是一株马尾草,但那草尖一会在他脸上抚动,一会钻他耳朵,一会儿又戳他眼睛!分明有人一操一纵,存心戏一弄自己。
金鲁厄心里“砰砰”狂跳,骇然忖道:这家伙隐藏林中戏一弄,身手矫捷无匹,天竺当今何来这等高手?
心念未已,那马尾草突然向下一滑闪电般探进金鲁厄鼻孔之中,金鲁厄一阵酸一痒,忍不住“阿欠”打了一个喷嚏!
加大尔心头猛地一跳,抱怨道:“金鲁厄你忍住一些不行吗?
人家都在心惊之际,打什么喷嚏?”
金鲁厄真是有苦难言,他明知这林中藏着绝世高人,自己只要出手,保准落空,那时不但被众人抱怨,更怕众人胆怯不肯再向前走,他有心要一举迫使对手现身,无奈林中太过一陰一暗,敌暗我明,只怕难如所愿。
心念疾转,金鲁厄突然挥手一掌向林中拍了过去,却沉声叫道:“各位哥哥快些,风火快要熄了!”说着身形如电,早已穿林而出。
他这一手用得果然有效,青生罗汉等人精神齐都一振,果然听见那“霍霍”风火之一声 已渐趋低微,于是一齐放开脚程,飞奔抢出林来。
密陀宝树正盘膝跌坐为师父护法,陡听得林中声响,抬头一看,登时怒火上冲,提杖跃起身来,喝道:“金鲁厄,你们又到这里做甚?”
金鲁厄逃出密林,心里方才一松,扫目四顾,火光照映之下,风火洞前只有密陀宝树一人而已,他暗吁了一口气,一陰一陰一笑道:“咱们待来恭贺大师兄,今后你便是天竺门的掌门人了,难道还不值得庆贺吗?”
密陀宝树正色道:“师父尚在,你怎敢这么说?”
金鲁厄缓步欺了过去,一面取了一小撮“透骨香”暗藏指甲中,一面笑道:“大师兄,你真的不知道么?师父师叔他们今天都要归天啦!”
密陀宝树是个忠厚人,闻言吃了一惊,急问:“这是什么话?
你从哪里听来的。”
金鲁厄嘿嘿干笑着,脚尖猛点地面,身如鬼魅般闪电欺身而上,左掌一扬,喝道:“我就是从这里听来的!”
那密陀宝树骇然退后一大步,巨杖抡起,“呼”地一声横扫过来,应变却是十分迅速。
无奈金鲁厄早已处心积虑,趁他杖端掠到,忽然深吹了一口气,胸腹一收,密陀宝树的杖头已贴身走空,只见他右手疾抬,屈指轻弹,“透骨香”已经出手!
密陀宝树一招落空,大喝一声,带转杖身,正要反劈上去,突觉一股浓香扑鼻,登时头昏目眩,机伶伶打了个寒战。
那“透骨香”端的药一性一极烈,才一触及,任他密陀宝树内功深厚,也觉真气窒阻,再也支撑不住,举起的禅杖尚未落下来,刹时天旋地转,业已颓然倒在地上。
金鲁厄得意地向三个师兄笑道:“如何?有了这个宝贝,一招之下便制住了密陀宝树,师父功力再高,今夜也叫他超升极乐。”
青尘罗汉等人喜道:“这东西果然妙用无穷,亏那大力神想得出来,今番成功,倒是不可忘了他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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