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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夜行人心头一震,手上略一窒缓,准头顿失,这一剑,竟刺在辛捷肩头上,连衣带皮肉挑破一大块,刹时鲜血急涌而出。

辛捷痛哼一声,扭回头来,却对那夜行人笑道:“林兄下手怎的这般软弱?”

那夜行人趁着月色一见辛捷面庞,登时骇然大惊,手一松,软剑“当”地堕落地上,口里失声叫道:“呀!怎会是你……”

辛捷叹道:“不错,你杀得一些也不错,我便是辛捷,是你欲得之甘心的大仇人,你若是愿意,尽可杀了我吧!唉!血债血还,我能向人家寻仇,你怎能不向我寻仇呢?林兄,你只管放手干吧!”

夜行人如痴如呆,怔愣片刻,忽然用手朦着脸,发狂般飞奔而去,一面奔,一面凄声大叫:“啊!不!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呼声中包含了多少惊恐,颤一抖,羞愧,愤恨的滋味。

这当儿,皎洁的月色陡地一暗,不知何时驰来一片乌云,皓月蒙羞,竟似掩面不忍目睹这人间可叹的事迹。

血!汩一汩的流着,染红了颈上白色丝巾,也染红了肩上半幅碎裳,但辛捷木然坐在马上,动也不动,就像一尊木雕的假人。

他感到肩头上的肌肉在阵阵一抽一缩,创口上有一种的热的刺痛,显然那一剑刺得极深,然而,他并没有举手抚一抚伤口,也没有扭头看一看那椎心的创痕。

他好像是故意让那鲜血流尽,流干,流得涓滴也不存,让它来冲洗掉心灵上沉重的负荷,死!这时对他已失去威胁了。

城墙上飞掠下一条人影,轻轻落在辛捷马前,这人满脸都挂着晶莹的泪痕,正是高战。

高战默默含泪望着辛捷,脸上肌肉一抽一搐,现得十分激动,但他哽咽了好一会,才尽力迸出了一句话:“辛叔叔,你这是何苦呢!”

辛捷惨然笑道:“唉!战几,你不应该的出声呼叫的,假如你不出声,他决不会剑尖略偏,也许现在他会好过一些……”

高战道:“辛叔叔,你不该这样作践自己,用你一命抵偿那林少皋一命,你值得吗?”

辛捷仍是微笑道:“人命都是一般,这不是值得不值得的问题,当年我虽是在迫不得已之下杀了林少皋,但心灵上未尝不觉亏负,林少皋与我无仇,我凭什么应该杀了他呢?这正跟勾漏二怪不该害死梅叔叔一样。唉!总是我亏欠了林家,林家并没有亏欠我什么!”

高战道:“但林少皋投身黄丰九豪,作恶多端,人人都可得而诛之!”

辛捷道:“不!林少皋虽是坏人,但他的儿子却是个好人,儿子替父亲报仇,难道不应该么?”

高战尚欲辩说,但辛捷摇摇手不让他再说下去,只是轻轻叹息一声,道:“战儿,假如你不认识辛叔叔,却认识林继皋,这时你又会怎样想法呢?”

这句话,果然问得高战哑口无言,怔然无语。他只觉这些是非恩怨,永无了期,越想下去,连自己也弄糊涂起来。”

他忽又记起辛捷重伤的时候,在密林中被黑道高手围攻血战的往事,假如辛捷不是树仇太多,又怎会在负伤消息传出的刹那,便引来了那许多欲得之甘心的仇人?想到这里他已无可争辩,只得黯然垂下头来,心里却一阵迷惘。

高战耳边又响起老父临终时告诫他的几句遗言,他记得那是:“待人厚,刻已薄,心存忠厚,为善最乐。”

那苍迈衰弱的声音虽然已经久远,但每当他在夜深人静之时忆起,却总是那么清晰而沉重,令他心颤意栗,深自警惕。

自从爹去世,他无时无刻不提醒自己牢记这几句高家传家名言,自问从未稍稍违背过,可是,今天他目睹辛捷这种以己及人的度量,以命酬命的气魄,以及万里关山,视死如归的勇气和决心,他才觉得自己和辛叔叔比起来,真是太渺小太不足道了,辛叔叔这种丈夫气慨,才是爹爹遗言的最好注解。

月影移上中天,朔风突烈,刮得地上雪花飞卷狂舞,但高战竟无一丝寒意,他只觉得心里热血澎湃,像烧着一炉熊熊的火焰似的,他暗暗自语:“不要忘了爹爹的遗嘱,仇虎的事了后,应该早些投身军旅,替国家好好于一番事业才对了。”

夜色深沉中,他们又进了“山海关”,虽然无恙而返,但神情却那么颓丧而凄楚的。默默许久,辛捷才低声对高战说道:“战几,你的武功只在我之上,大戢岛之行,偏劳你独个儿去一趟吧!我……”

高战问:“辛叔叔,你要到那儿呢?”

辛捷黯然道:“平儿离家太久,我该去寻寻他了。”

那声音低得有如梦吃,高战心里一阵酸,陡忆起辛捷当年仗剑江湖,力拼南荒三魔……

哪一次不是惊心动魄的生死血战?但那时辛捷豪气干云,略无畏色,现在却怎的这般气馁呢?

难道这就是“英雄迟暮”的解释?可是辛叔叔却并不老呀他怅望着辛捷离去的背影,不禁更加迷惘了……暮色苍茫中,高战单人独跳进济南城门。

他记得一习一 武初成的时候,和师兄李鹏儿联袂进关,也是在济南分手的,那时李鹏儿为了丐帮大位,独自赶往一江一 南,高战却挟着震骇天下的“失天气功”和一腔凌云豪念在江湖中崭露头角,如今想来,不过才短短一二年。

现在,“定天一戟”的名声已经传扬天下,高战也已挤身武林第一流高手之林,但心里却反而感到无比空虚。虽是成名了,但江湖风雨也消磨了他许多壮志和雄心,譬如风柏扬的去世,姬蕾的夭亡,梅山民的遭害,以及辛捷这次黯然出关……等等灰色而懊伤的恨事,使他表面上纵然仍是那么年轻和英俊,心灵却仿佛苍老了十年。

济南,仍是那样繁华和嚣杂,天才亮,市上已人群接踵,热闹非常。

高战按辔缓行,不期然又想起当年济南大豪的生日盛会,以后途中邂逅林玉和辛平那些往事……

“唉!”往事如烟,他不禁轻轻吁叹了一声。

马儿没一精一打采行而行,仿佛它也感染了主人的忧郁心境!

转过一处闹市,蓦地前面人声纷扰,有人一大喊道:“快闪开,蛮子过来啦!”

高战闻声抬起头来,果见人群纷纷问避,街心大步来了一个奇形怪人。

那人生得极为奇异,腮尖似猴,耳削如鼠,头颅竟比平常人小了一半,双睛赤红,灼灼射着摄人心魄的光芒,却将一一柄一短剑倒挂在胸前,剑一柄一向下,剑尖朝天。

这形如鼠猴的怪人虽然身材不大,但两手左右轻拔,人群当之披一靡一,竟显得力大无穷,人莫敢当。

高战正在暗诧,不防那人已到面前,两个趋避不及,那怪人翻掌一拨高战的马头,沉声道:“哈拉莫士,啊雹衣!”

这一拨,马儿四蹄一交一 滑,竟被他格退了六七尺远,高战不禁怒道:“你待怎地?”

那人细目一瞪,也大声喝道:“格尔答西尼,马古生!”

高战听不懂他说些什么,肚里反倒觉得好笑,忖道:此人想必是异国来的,可惜平凡上人不在,否则,他老人家胸罗万机,也许能听得懂此人的蛮语。

他心里正当愁思纷扰之际,自觉没有兴趣跟这种蛮夷之人争论,何况此时路人已聚集了许多,有人一大声叫道:“小英雄,揍那蛮子一顿,叫他知道中原人物的厉害!”

又有人叫道:“那蛮子在济南城横行了好几天啦,不知多少人吃了他的亏,难道咱们中原人竟无人制得了他么?”

众人呼叫之中,高战却淡淡一笑,向那怪人道:“我不想跟你们蛮夷之人一般见识,你走吧……”话已说完,他才想起那人一大约也听不懂自己的话,一笑住口,带马欲行。

不料那怪人突然探手一把扣住高战的辔头,大叫道:“金巴!

金巴!呵答西鲁,莫柯里拉!”一面用手猛拍自己胸口,拍得震天地响。

高战忖道:金巴?金巴是什么?会不会是一个人的名字?他见那怪人神情并无敌意,于是问道:“金巴?谁是金巴?你……”

那怪人脸上突然现出欣喜之色,弃了辔头,便要来抱高战,一面口里大呼:“金巴!哈拉莫!有喜!”

高战身负武学,反应迅捷无比,本能地一翻忖腕,将他格开,沉声道:“有什么话,你可以慢慢比给我看,但不许跟我动手。”

奇怪的那人不会说汉语,竟似听得懂高战话中之意,退后一步,用手比一比头发,双划了划弯弯双眉,又学着女人走路姿态,扭扭怩怩行了几步。

四周闲人都哄然大笑起来,道:“他一妈一的,这蛮子还会演戏?”

另有人却叱道:“快揍他,这小子看不起咱们中原武士,分明有意折辱……”

但高战见他诚恳的比手划脚,面上一片焦急,忽然心中一动,向他点点手,道:“此地人多,你若有事,可跟我到僻静的地方去讲。”

说完,当先拨马出了人丛,扭头看时,那怪人果然亦步亦趋跟了过来。

高战两膝一磕马腹,催马急行,转了三个弯,已是一条小街,四周行人甚少,高战腾身落马,那怪人半步不离,也已立在面前。

高战道:“你有什么事吗?”

那人急忙说道:“金巴柯里莫,那得尼西摩拉,易柯柯南答库西,尼阿多辛巳……”

高战笑道:“你且慢一些,这样说,我也听不懂,我问你,谁是金巴?是我的名字不成?”

那人连连摇头,又欲用手比划头发和眉毛……

高战忙摇手止住,问道:“那么,金巴是另外一个人的名字?”

那人点头不止,连道:“有喜!有喜!”

高战笑笑,道:“是那一位金巴叫你到中原来的么?有什么要紧的事呢?”

那人又点头道:“有喜!金巴库塔,莫柯尼翁,金鲁厄巴格尼沙,柯柯南塔……”

高战虽不懂蛮语,但听他话中竟有“金鲁厄”三个字,顿时一惊!

他曾在沙漠中见过金鲁厄一面,那时金鲁厄正和三个师兄围攻金伯胜佛,被高战力战击退,最近听平凡上人从天竺返来谈起,“恒河三佛”均已脱困了,“风火洞”,金鲁厄已经作孽自毙,死在金伯胜佛掌下,这蛮子却怎会提到金鲁厄的名字呢?

高战心念一阵疾转,忙问道:“你认识金鲁厄吗?”

那人急急点头道:“有喜!金鲁厄柯柯向塔,金巴!”

高战不禁着急起来,因为当他知道此人并非无为而来,又知道金鲁厄与此事有关,便难免想起天竺的金英,陡然心中猛震,忙问:“你知不知道金英?是个天竺的姑娘……”

那人不待他说完,高兴得跳了起来,叫道:“金巴!有喜!

金巴库塔,那答儿高战,高战柯里莫……”

高战见他更叫出自己名字,越加骇然大惊,急道:“你是寻高战不是?我就是高战,你快把事情告诉我。”

但那人叽哩咕噜说了一大堆,高战却一句也不懂,只有“金巴”,“有喜”,这几个字句,在他话中反覆用着,而且他说话神情更是十分激动,频频挥拳振臂,显然怒不可遏。

高战从他片语之中,只能大略了解一个概念,那就是此人特地从异域赶来,也许正为了寻找自己,要告诉自己一件重大之事,那件大事,或者又与金英有关系。

但是,他虽然心急如焚,怎奈言语不通,却始终问不清楚事件内情,更弄不懂何以其中又牵连上死了的金鲁厄?

所谓事不关己,关心则乱。高战这时心情正是越急越乱,简直快要急得发疯,他费力跟那人追问半晌,问不出一个所以然,忖道:反正我现在要赶往大戢岛去,何不带了他同往大戢岛,见了平凡上人,自然就知道他此来的目的了。

主意一定,便领了那人匆匆上街,替他选购了一匹健马,说道:“你且跟我一块儿去个地方,便有人能懂你的话了。”

那人眨眨小眼,想了片刻,终是点头同意,随着高战上马启程。

一路上,高战多方设法向他探询,但翻来覆去只听他是那几句话,除了知道怪人名叫西鲁之外,总是问不出详情,这一天,两人行到一处旷野山脚下,高战正和西鲁指手划脚一交一 谈,蓦然蹄声雷动,官道上迎面飞来一骑。

那骑马驰到近处,马上坐着一个儒衫文士,像貌十分英爽,低头催马急急赶路。

三人相对而行,霎眼间彼此错身而过,那文士抬起头来,扫了高战和西鲁一眼,高战遽见那人目光竟然甚是一陰一鹫,心中一动,忍不住回头多望了一眼,不想那文士也正回头张望,两人目光一触,那文士冷冷“哼”了一声。

高战一性一本一温一 和,虽然分明听得那一声充满不屑之意的冷哼,但也仅淡然一笑置之,谁知行不片刻,却听后蹄声急遽,刹那时,那中年文士竟圈马回头,反追了上来。

高战见他去而复返,心知他未怀好意,连忙驻骑而待,西鲁霎霎小眼,似乎不解地望着他,低问道:“高战柯里莫,西鲁亚多西,沙那?”

语声才落,高战尚未回答,那中年文士已停马在丈许处,沉声问道:“喂!那后生,你叫什么名宇?”

高战听他语气狂傲,心中不悦,冷冷道:“你凭什么问我?”

中年文士仰天笑道:“你便不说,我也不难从你那杆破戟上看出来,敢情你便是高战吧?”

高战昂然道:“是便如何?”

那文土脸色一沉,翻身下马,冷笑着道:“姓高的,你可识得稽秀士余妙方么?”

高战微微一楞,心里立生惊觉,他从没与余妙方正式照过面,但久闻他那一柄一“桃花扇”

上特经迷一药 喂制,武功极为歹毒。

当下一拧身形,也从马上飘身而下。

但他脚才落地,蓦闻一声大喝,黑影闪处,怪人西鲁竟已抢到前面,厉声道:“亚多喜,柯柯南答!”

余妙方倒是暗吃一惊,冷笑道:“闻得姓高的号称定天一戟,不想竟跟这种蛮夷之人同行,显见也不过一丘之骆,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西鲁回头望了高战一眼,手握胸前剑一柄一,“呛”地一声,撤剑出鞘,怒声道:“南塔,尼翁沙鹿!”

那一柄一短剑一出鞘外,顿时毫光闪闪,灿烂夺目,竟非凡品,余妙方眯目笑道:“好一一柄一利剑,可惜落在蠢物手中。”

话落时,西鲁突然暴叱一声,身形微闪,已掠了过去,短剑一挥,迳刺余妙方肩胛。

他出手一招,招式极端诡辣,出剑时似觉缓慢,但剑势出手不到一半,突地速度暴增,剑尖弹动,闪电般便递到身边。同时乍看似取肩胛,剑到时又突然改刺“将台”大一穴一,险些将余妙方弄了个手忙脚乱。

余妙方轻敌太甚,一着失措,差一些被剑尖点破胸襟,百忙中仰身后倒,足跟一用力,施展“铁板桥”功夫向后倒射一丈三四,方才脱出危地,挺一腰立起,脸上已气得发白。

高战忍不住笑道:“余妙方,久闻你武功不俗,怎的今日这等脓胞,连个蛮夷之人也打不过吗?”

余妙方脸一阵白一阵,牙根挫得格格直响,翻腕一探,手中已多了一一柄一描金桃花折扇,腰间微拧,欺身而上……

高战沉声喝道:“西鲁!当心他肩上有迷一药 !”

但是西鲁仿佛未把余妙方放在眼中,怪笑一声,短剑平举,业已飞快地迎了上去。

那余妙方素来心机一陰一诈,因见高战一旁虎视眈眈,心知无法立即对西鲁下手,招扇连转,突然“刷”地收了扇面,反捏扇一柄一,疾点西鲁“玄机”要一穴一。

两人乍合又分,快速绝伦互换了三招,但听“叮叮”数响,西鲁的短剑击在余妙方的扇梗之上,竟然发出金铁一交一 鸣之一声 ,敢情余妙方的桃花扇竟是一精一钢打造,并非普通寻常骨一柄一。

余妙芳总算扳回先机,低啸一声,手上一紧,桃花扇挟着劲风,连敲带打,招招不离二十四处死一穴一,而且也抢招快攻,激起密密层层无数扇影!

西鲁居然不惧,短剑闪耀,消招还招,一样攻守俱备,两下连折了十余招,仍是半斤八两,谁也占不到半点便宜。

高战大大放了心,看不出这蛮子一身武功竟然相当硬扎,余妙芳若不是用扇中迷一药 ,千招之内,定然无法胜得了他!

余妙芳越战越惊,心里何尝不明白,但他也有他的打算,暂时竟未使用迷一药 ,转眼将近百招,余妙芳突然假作失手,扇一柄一斜扬,露出左胁下破绽。

西鲁果然沉声大喝,挺剑疾刺,余妙芳腰际突摆,脚下闪电般换步,右手拇指疾旋,悄没声息扭开了桃花扇,蓦地沉臂飞划,一招“飘萍戏水”,那锋利无比的扇面,眨眼便到了西鲁耳际。

高战骇然一惊,这一招竟大大出乎他的意料,眼看西鲁除了使用“老骥伏枥”伏地闪躲之外,再没其他妙着趋避,而且,他便是用了“老骥伏枥”这一招,从此落于被动,势必要一连再遇上无数险招!

但是,西鲁不但未用“老骥伏枥”,相反地却回剑疾一抽一,似乎还未发觉自己已先临危境,高战大惊,抢跨一步,“先天气功”

已运集右掌,准备出手抢救。

那知怪事便在这刹那之间发生。

余妙芳扇面堪堪划到西鲁耳边,但闻“呼噜”一声轻响,那西鲁一颗头颅,竟然向下一缩,登时缩进颈腔之中。

余妙芳扇面走空,正不知原因何在,眨眼间,“呼噜”轻响,西鲁的头颅又从颈腔中伸了出来。

这种玄之又玄的事,使余妙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大喝一声,反臂回扫,又向西鲁的头上划去……

果然!这分明不是假的!

西鲁不慌不忙,直待扇面将要划到,略一吸气,那头颅又缩进颈腔中不见,扇面走空之后,一挺一腰,头颅又伸了出来。

这一来,不但余妙芳大惊失色,便是高战,也瞧得目瞪口呆,不知身何处?

他们虽然都是中原武林一等高手,却从未见过这种骇人听闻的怪诞武功缩头之法,余妙芳如见鬼魅,连马也顾不得骑,转身如飞奔逃而去……

高战也心惊肉跳,咋舌不已,他不由骇然忖道:难道西鲁身负绝学,竟练成了骇人听闻的“印度瑜伽”奇术。

他曾听人说过这种怪诞的瑜伽术,不单能缩骨缩头,更能五脏移位,一穴一脉移转,只是这些话虽然在武林中流传,却从无人亲眼目睹过有人施为。

西鲁见余妙芳去远,嘿嘿笑着去把那弃下的坐马牵了过来,打开马鞘后的包裹,银两都塞一进自己怀里,另有几个药瓶,便递给了高战,同时笑道:“柯柯南塔,幸多尼亚,约西阿得。”

高战迷惘地接过药瓶,低头见瓶上标着“解药”两字,心中却始终在怀疑:西鲁果真练就了瑜伽奇术,将来到大戢岛时倒是个难得的好帮手,但不知他从何处学得这种骇人听闻的绝学?

这时候,西鲁已经将余妙芳的东西处理完毕,含笑上了马,招呼高战道:“高战柯里莫,所柯亚!”

高战暗道:“这件事,我必要请教平凡上人,他老人家一定能了解,这到底是甚么怪异的功夫……

两天以后,他们到了海边。

酉鲁一见那浩翰无垠,波涛汹涌的大海,又惊又喜,伏一在地上连连叩头,口里响哺不休。

高战雇来一条海船,西鲁却不肯上船,指着船只叫道:“摩达罗森!摩达罗森!”似乎对船只极为畏怯!

高战安慰他道:“不要害怕,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就能把心里的事告诉我了,西鲁柯里莫,沙那?”

他数日来和西鲁相处,已能意会他口中几句才用话语,知道“柯里莫”一定是对人的尊称,而“沙那”便是“好不好?”的意思。

西鲁听了这两句生硬的蛮语,大感欣喜,鼓掌笑道:“高战柯里莫,很……很好!”他心中一喜,也脱口冲出一句汉话,虔诚向海船又拜了两拜,终于弃马跨上船来。

扬帆出海,风一浪一逐渐加大,船身也巅簸得厉害,西鲁坐在舱中,脸色苍白,喃喃念道:“摩达罗森,摩达罗森……”

风逆一浪一大,船行得极慢,整整一夜 ,到第二天清晨,才远远望见大戢岛。

高战立在船头,心里渐觉紧张,自从上次护送辛捷离开大戢岛,数月来,他好像在心里上已经变了一个人,人世崎岖,他固然经历艰苦,但似乎都不及这几次的重大,短短数月,他好像觉得自己老了十年。

而武学越一精一,也越加令人觉得天地之大,宇宙之博,人生在世霎眼数十年光一陰一,的确是太渺小,太短促了,少年气盛,争强斗胜之心,相形之下,便消灭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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