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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4)

高战朗声说道:“武术百派,源于一家,咱们练武的人,为的是强身健国,锄恶扬善,最终目的,不过仍是替国家做一番伟大的事业,岂能斤斤计较于赌一技斗狠,争强称胜呢?彼此观摩学习 那是有益的事,假如太把胜败得失之念放在心上,就变成量窄气小的人了,所以平凡上人败而不馁,并不耿耿于怀,这种容度大量的气魄,晚辈正衷心佩服哩!”

他只顾越说越兴奋,却未注意面前这老和尚的脸色渐渐难看,待他一口气把心里的话讲毕,那老和尚才冷冷地问道:“你讲完了没有?”

高战尚未发觉异状,兀自朗然笑道:“晚辈言尽于止,还望老前辈多多指教。”

老和尚鼻孔里哼了一声,道:“你懂得这么多,连前辈也要教训,我还配教你吗?”

高战这才暗吃一惊,忙道:“啊!晚辈一时狂妄,不慎失言“闭口!”那老和尚厉叱一声,冷冷说道:“你年纪轻轻,口气恁般不小,我倒有心试试你凭什么这等大言不惭,当面顶撞前辈。”

说着话,身形陡地一矮,大袖轻轻一抖,从袖中露出两只剩下皮包骨头的手掌,拧腕一臼,喝道:“你接我三招,看看你到底有多少本事,竟敢教训前辈来。”

高战急得向后连退,摇手道:“老前辈请别误会,晚辈纵有天胆,也不敢跟前辈动手。”

和尚冷冷道:“为何前倨后恭如此呢?”

话落时,左掌一收,右掌翻处,竟是一掌当胸推出。

高战万想不到这位少林前辈高僧心地会是这么窄小,自己错出一句,便不能释然,但他既然是受平凡上人之托,千里寻他踪迹,怎敢跟他动手起来。

可是,那老和尚却手上不留余地,掌心才现,陡地一错腕,登时一般无形强猛的劲力向高战迎面迫过来。

高战不肯接招,仅将师门“先天气功”运布在身前,脚下疾换,向后飘身便退。

但他却不料这老和尚功力竟大异常人,才退下尺许,老和尚左掌忽然闪电般向怀里一收,高战顿觉有一种极大的牵引之力,使他后退的身一子蓦然停止,好像是有根绳子,将他缚在和尚手上。

高战骇然大惊,就在这刹那之间,老和尚的左掌,已按到肩头。

这种奇妙难测的手法,使他简直没有想到在该如何始能化解,只有挥招硬接,别无他途,但这一方法,又是他不愿做的。

他把心一横,索一性一闭上眼睛,拼着肩头上挨他一掌不再问避。

那老和尚的手掌堪堪已经拍到肩上,见他闭目不动,反倒一怔,霍然收回手掌,沉声喝问道:“你怎么不肯接招?”

高战道:“晚辈说过,天大的胆也不敢跟老前辈动手。”

和尚道:“你是看不起我野和尚,不屑跟我动手是不是?”

高战道:“晚辈万万不敢。”

那和尚仰天笑道:“既然是这样,我定要你接下三招,你如不肯接招,我就硬打你三掌。”

笑声中,果然手起掌落,“蓬”然一声,拍在高战肩头上。

高战不意他会突然下手,仓促间的连气也没来得及运,这一掌,竟打了个结结实实,痛得他龇牙咧嘴,哼出声来。

但他仍不愿在和尚面前,露出慑懦之态,强自运气护住内腑,依旧含笑道:“老前辈教训得是,但晚辈宁可承受老前辈三掌,他万不敢跟老前辈动手。一和尚怒目一瞪,脸上又现出愤面之色,冷笑道:“好呀,你是仗着先天气护身,竟敢不把野和尚的掌力放在眼中?我就叫你如愿以偿吗。”

说着,左脚向前跨近一步,右掌二次抬起,猛然又是一掌,拍向高战胸口。

高战哼了一声,被那一掌之力打得倒退六七步,虽仗着“先天真气”护身,但和尚这一掌似震破了他的护身罡气,震得他内腑一阵剧烈翻腾,热血上冲,险些喷一出口来。

但他坚毅地一伸颈子,“国”地一声响,又把鲜血咽了回去,垂首而立,却再也说出不话来。

老和尚两眼凝神注视着高战,心里却也暗自骇异不已,惊忖道:此子年纪这般轻,竟已将师门“先天气功”炼到这等地步;我苦修多年,难道又是白费功夫了么?

他肩头微晃、掠身又到了高战之前,三次举掌,大声叱道:“你若是再不出手,我这一掌,足可将你小命毁掉,难道你真是不怕死吗?”

高战只摇头,并未开口。

因为他此时正觉内腑在剧烈的翻一动,只怕一开口泄一了真气,伤势将无法压制。

老和尚忽然长叹一声,垂下来,道:“你可算是我野和尚平生仅遇的倔强之人,这一掌就暂且寄下吧。”

他换了一副和蔼的神态,招手又道:“来,你且坐下,咱们要好好谈一谈。”

这老和尚和高战对面而坐,默然片刻,从怀里取出一粒红色丸药,递给高战道:“你把这个吃下去吧,对你伤势,会有些好处。”

高战接过丸药,见那药丸约有核桃般大小,通体血红,散发着一股浓郁的香气,不禁奇问道:“前辈这药丸,很似少林三宝之一‘大檀丹’,不知晚辈可曾认错?”

老和尚笑道:“你眼力倒很不错,正是那东西。”

高战心中一动,便道:“晚辈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老和尚简直和先前变了一个人,笑道道:“有什么话等一会再说不迟,你硬挨了两掌,伤势也许不轻,先吃下这药丸吧。”

高战忙将“大檀丹”吞下肚,顿觉有股热流,从胸口发出,刹时透达四肢,略一运功调息,伤势竟霍然而愈,高战便要起身拜谢。

老和尚一把按住他说道:“别来这一套,伤是我打出来的,由我替你治好,咱们互不相欠,值不得谢什么。方才你不是有话要说吗?那么你现在就说吧!”

高战道:“晚辈忽然想到一个人,那人竟与老前辈有甚多相似之处,想说出来,又怕老前辈不悦。”

和尚笑道:“你说你的,别管我高不高兴,这些年,我独处深山,一性一情有些变得不由自己管制,你不要放在心上就是。”

高战见他和蔼异常,胆子壮了不少,于是说道:“听人说,七八十年以前,少林寺三老突然一齐离寺失踪,从此再没有见过他们在江湖上现身。后来渐渐有人发现现在的大戢岛主平凡上人,便是当年少林三老之一的灵空大师,又后来,灵镜大师,也被人发现隐居在南海普陀,这两位前辈高人不但在人间,而且还常常替武林主持正义,锄强扶弱,一如从前在少林寺一般,这件事,武林中人赞不绝口,尊他们为当今的泰山北斗……”

他一面说着,一面暗暗注意对面这老和尚的表情,但一直说到这里,那和尚却似乎绝不关心,脸上一片未然,就像在听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

高战心里有些不忿,接着又道:“少林三老都是德高望重的老前辈,而少林寺又一向是中原武林领袖,于是很多人猜想,既然三老中二老都已经有了下落,那么,当年三老之首的灵云大师,一定也在世上,但却怎的不知道他老人家的避世隐居之处呢老和尚忽然接口道:

“或许他早就死了,也不一定。”

高战一愕,逐也笑道:“依晚辈愚见,他老人家若果已仙逝,那倒罢了,若是尚在人间,似这样幽居遁世,晚辈却有些为他老人家不以为然……”

和尚淡淡笑道:“你一定又要搬弄方才的大道理了,对吗?”

高战道:“晚辈总觉一个人如果学了一身武功,却将之弃置在荒山野岭中,置有用之身于无用之地,这的确是件可惜的事。”

和尚笑道:“你且暂别谈这些,刚才你不是说这事与我有很多相关之处,难道你以为那少林三老之一的灵云大师,就是我野和尚么?”

高战倒想不到他自己一语点破了谜一团一 ,怔了一下含笑道:“不敢相瞒老前辈,晚辈正是如此猜想。”

老和尚笑道:“你从什么地方看我跟他很多相似呢?”

高战道:“单只老前辈适才相赠的大檀丹,正是少林至珍之物,假如老前辈不是灵云大师,从何得来大檀丹?”

那老和尚听了,忽然仰天哈哈大笑起来,道:“大檀丹虽是少林至宝,但也不是绝无可能流人他人手中,你凭此论定,未免有些武断。”

高战又道:“还有一点,也使晚辈揣测老前辈正是灵云大师。”

和尚笑道:“是吗?那你再说说看。”

高战道:“昔年少林三老因为不慎失手败于南荒高人仇虎,一时羞愤,才脱离少林,刚才晚辈提到大戢岛平凡上人与仇虎较技比武时,老前辈便极露关切,频频垂询胜负,这难道还不能证明晚辈的猜想么?”

那和尚听了,半响无语,许久才废然叹道:“痴儿,痴儿,你定要苦苦一逼一我重人尘寰,究竟有什么好处?”

这句话,无异已经承认他果然便是灵云大师,高战欣喜若狂,忙不迭站立起来,便要膜拜。灵云大师探手将他拉住,笑道:“我遁世多年,早忘礼数,原只说终生将不再见外人,谁知菩萨却不肯叫我如愿,前些时无恨生和我巧遇,我立即迁来此地,不想又被你撞上。”

高战道:“晚辈实非无意与老前辈相遇,乃是奉了大戢岛主平凡上人之嘱,又承普陀无为上人慨借灵鹤,系专诚来寻访老前辈的呢!”

灵云大师无可奈何的摇摇头,道:“你们定要寻我,为了什么?”

高战便把平凡上人思念之情,以及无为上人付托之意,—一向灵云大师详细回明,灵云大师叹道:“他们虽然一番盛情,但奈我心如槁灰,实不愿再人尘寰,你回去对他们说,佛心皆同,将来自有相见的一天,不必再苦苦寻我了。”

高战忙道:“晚辈受人之托,好容易见到大师,好歹须烦你老人家往南海一行,否则就叫晚辈无脸回见平凡上人了。”

灵云大师笑道:“你倒很会缠人,我就算去一趟,又有什么益处?”高战道:“少林门下,因三位大师一句箴言,七十年固步自封,从无弟子再到江湖行走。如今天下正乱,清人虎视关外,大师就算不为一己之情,也请香武林设想,亲颁解令,让少林武技,也能替国家多出一分力量。”

灵云大师沉吟片刻,正容道:“当年我们离封之时,曾设重誓,如不能胜得那仇虎,决不再返少林,我意早决,你不必再多唠叨。”

高战再不便说什么,只得把一肚子话暂时间在心里。

二人相对良久,灵云大师忽然喃喃自语道:“除非咱们远去南荒,合力再与仇虎较一较胜负,应了誓言,那时方有重返少林的可能。”

高战心里虽不以为然,但他知道像“少林三老”这种成名多年的人,平生把声誉实看得远比一性一命重要,当年仇虎独闯少林寺,一人独败三老,这件恨事,欲叫他慨然释怀,那是极少可能的。

他忽地心中一动,付道:“我何不先答应替他去约会平凡上人和无为上人,再邀了辛叔叔他们同往南荒走一趟,设法化解了这段仇恨,同时又可让辛叔叔父子重会一面,岂不是两全其美吗?

想到这里,连忙道:“老前辈如有意要赴南荒一行,晚辈当立即赶回普陀,代为传讯无为上人,请他们即到川境沙龙坪约梅香神剑辛叔叔等,同去南荒走一遭。”

灵云大师脸色顿霁,笑道:“能这样方不负咱们当年重誓,但辛某与我素不相识,冒然前往不便。”

高战忙道:“这一点大师不必挂怀,辛叔叔年纪虽轻,一向慷慨好义,又与平凡上人久识,从他那儿到南荒,路途也近了许多。”

灵云大师点点头道:“好吧,那么就定五月端午,大伙俱在沙龙坪见面就是。”

高战不意一言说动了这位遁世多年的老和尚,心里也欣喜无比,匆匆向灵云大师拜辞,寻了泉水,将金英救醒,一刻也未多耽误,急急离了吕梁山。

途中风光,不忖细述。

第三天,高战和金英已经赶回普陀,便把寻灵云大师的经过,向无为上人详述一遍。

无为上人听了又惊又喜,道:“师兄果然尚在人间,那么你快把这好消息送到大戢岛去吧,老衲准定在端午以前,赶往川境沙龙坪相会。”

高战又叫金英谢了无为上人解救之恩,上人仍要他们以灵鹤代步,略未稍停,又赶到大戢岛。

但他们到了大戢岛,平凡上人却不在岛上,高战只当他必在无极岛盘恒,一时未停马上又赶往无极岛。这无极岛却远比平凡上人的大戢岛风米瑰丽,高战拜见了张菁的母亲“九天玄女”廖七一娘一,七一娘一道:“你们来得借不凑巧,昨日上人还在,忽得小戢岛慧大师传讯,说什么有两个高人,上次在小戢岛和慧大师比武落败而去,约定近日里又要再来向海外三仙讨教。上人一听了这消息,当时便拖着你张爷爷一同到小戢岛去。”

高战思忖一会,便对金英道:“英弟,你在这儿等我,让我一人赶到小戢岛去一趟,好么?”

金英还未开口,廖七一娘一早笑着将她拉到怀里,道:“这有什么不好?乖孩子,你就在岛上陪我两日,他们那争强斗狠的地方,女孩子家最好别去。”

金英只好笑着答应了,叮嘱高战道:“你快去快来,寻着岛主和平凡上人,也请他们早些回来,能让人家一步,就让让人家多好。”

高战一面跨上鹤背,他心里虽然也和金英想法相同,不喜争强斗胜,但他却又不住暗中想着:那两个高人是谁?凭两个人敢向海外三仙挑战,必然也是不凡的人,但他们会是谁啊?

巨鹤掠淘淘海面,不时发出一声清澈的鸣声,那消半日,小戢岛那些光秃秃的石笋已经在望。

高战也是初次到小戢岛来,同时在心里,又不期想起在岛上一习一 武的林玉来。

想到林玉,他又不禁联想到慧大师那冷漠严肃的口吻来——慧大师曾经警告过他,说小戢岛不是男人去的地方,要他不许擅自到岛上去寻林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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