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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5)

高战在想,我这样冒昧的赶了去,不知会不会引起她的不快,久闻慧大师是海外三仙中一性一格最孤僻的人,任何人不得她允许,擅人岛上一步,都会使她大大的不悦,连平凡上人也是一样,从前辛捷初到小戢岛,便受过她的叱责,现在我一人赶去,又不知会惹起她多不快呢!

但,此时高战已无法顾忌这许多,轻拍鹤颈,那巨鹤鸣一声,双翅一收,向岛上射落而下,轻逸地停止在一根石笋尖上。

高战一跃下了鹤背,尚未站稳,就听见海滩上扬起一阵响亮的大笑,分明正是平凡上人。

他身形一长,掠过两根石笋,远远望见海边泊着两艘帆船,沙滩上分立着五个人,左边一列三人,自然是“海外三仙”,当他一看右边的两人,却不由惊呼出声:“呀!竟会是他们?”

这时候,黄木老人正和慧大师相对而立,彼此四掌遥抵,脸上神情凝望,显然是在全力拼试赌赛,无恨生和平凡上人都紧张地注视着场中,而枯木老人却似胸有成竹,昂然侧立,面上一面冷漠。

从这些情形看起来,难道慧大师竟然拼不过黄木老怪,已经落了下风了?

高战心中焦急,腾身飞掠过两根石笋,正想抢奔过去,蓦然石笋下传来一声轻呼:“高大哥……”

一条纤小人影从地上一闪而至,飘然落在前面一根石笋尖锻。

海风飘动她的衣角,秀发拂面,神态娇憨可人,那不是林玉还是谁?

高战微感一怔,停身注视林玉半晌,似觉有许许多多的话拥塞在心头,一时竟不知该从何说起才好。

他与林玉分别并无多久,但此时一见之下,却觉得彼此都已经成熟了很多,当初林玉初来小戢岛,还是那么稚气和纤弱,怎么数月之间,已变得这么英姿飒飒,婷婷玉立了呢。

自然,他没有想到,从上次来过小戢岛,这段日子里,他自己也是历经凶险,万里去来,心理上无形中也老练成熟了许多。

林玉双眸含愁,痴痴凝视了高战一会儿,几次嘴角牵动,欲言又止,最后却羞怯似的垂下目光,低低喃喃说道:“高大哥,这些日子你好吗?”

高战焦急地望望沙滩上一眼,急急答道:“承你关心,还不错……”

林玉笑笑,又道:“你回沙龙坪去没有呢?”

高战摇头道:“尚未得回去,玉妹难道有什么事?”

林玉道:“也没有什么事,只不过我一人在这儿,心里常常想念辛叔叔辛婶婶,还有汶姊,……不知她们都好不好?”

高战笑道:“辛叔叔已经赶回沙龙坪,想来不会有什么事的,倒是如今海外三仙和勾漏二怪正在拼命,咱们快些过去,助他们一臂之力才是!”

林玉又回头望了沙滩上一眼,点点头道:“是的,但勾漏二怪武功真是奇怪高深,那黄木老怪已经和师父拼了一天一夜 ,凭师父那么一精一湛的修为,竟像不能击败他,咱们去,能有用么?”

高战道:“不妨,咱们且过去瞧瞧!”

话落时,向林玉微一点头,耸身拔起,又掠过了三支石笋,回头见林玉却没有跟来,仅只独立在石笋尖上,似在痴痴地默想着什么?

高战此时已无暇推测她心中之事,振臂又是一个飞纵,从石笋上掠落在沙滩上!

沙滩上突然爆起一声吆喝,枯木老人的声音叫道:“堂堂海外三仙,原来不过以多为胜的小人!”

高战一惊之下举目望去,只见慧大师额上已隐现汗珠,显然在拼斗之上敌不住黄木,无恨生正要上前相助,被枯木出声喝破,气得冷哼一声,道:“笑话,对付你们这种跳梁小丑,何用三仙联手,单只张某一人,就未把阁下放在眼中。”

枯木冷笑道:“我们兄弟乃是仰慕三仙盛名,特来在功力上见高下,并不想跟谁斗那口舌的。”

无恨生道:“那敢情不错,阁下既来了,何不出手赐教,却作壁上观呢?张某倒愿奉陪阁下较量一番。”

这话才出,高战立刻接口说道:“杀鸡焉用牛刀,晚辈不才,愿代三位老人家斗斗勾漏高人。”

枯木闻声回头,一见是高战,登时脸上微微变色,低声向黄木喝道:“师弟,高战那小子又赶来了。”

黄木这时正和慧大师相拼在紧张关头,陡听这句话,心里一动,顿觉慧大师内力如泉一涌一般直一逼一过来!

他猛地吸了一口真气,脚下斜退半步,嘿地吐气开声,双掌尽力一推,趁机撤手倒退了三步。

慧大师眼看不能支持,忽觉黄木心神微分,连忙全力推出一掌,本也是以进为退的意思,两人一合即分,黄木倒退三步,慧大师也连退三四步,肩间晃了两晃,亏得她仗持数十年苦修,总算没有出丑。大家不约而同举目望去,却见高战已昂然立在场边,大声说道:

“晚辈奉普陀无为上人之命,邀约平凡上人和两位老前辈同往沙龙坪。”

平凡上人听了一惊,急问:“高战,你已经找到他了……?”

高战点点头,道:“正是……”

黄木插口道:“胜负未分,各位难道又要藉词食言,要想一抽一身?”

慧大师冷哼道:“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今日不分高下,你们也休想离开小戢岛。”

平凡上人恨不得拉了高战问问仔细,怎奈慧大师又是秉一性一好强的人,她既然话已出口,假如就此罢休,“海外三仙”的名声岂不丧尽了么?心念一动,便向高战招招手儿,把他叫到一边,悄声说道:“高战,你自信能打得过这两个怪物不能?”

高战被他问得糊涂,茫然答道:“大师放心,晚辈曾跟他们在关外动过手,自信虽未必胜得他们,却也不至落败。”

平凡上人摇头道:“那不行,我是问你能不能在数招之内,将他们两个一齐打败?”

高战为难地道:“这个……晚辈只怕尚难办到。”

平凡上人道:“可是咱们另有要紧事,非立刻解决了他们两个厌物不可,如果不能打败他们,缠下去,何时才能了结?”

高战道:“论功力晚辈自信还不惧,但他们都炼就枯木神功了,任何掌力都伤不了他们,要想数招之内取胜,实是万难。”

平凡上人略一沉思,道:“我倒有些不信,据我看,他们那枯木功还没有炼到十足火候,其中破绽仍然是有的。”

高战道:“黄木老怪也许如此,那枯木老怪确已将枯木神功练到第三层,天下已无人能伤他了……”

平凡上人道:“我有个法儿,大可去试它一试,你敢吗?”

高战豪气干云地道:“晚辈决不畏怯。”

“好广平凡上人翘一起大拇指,又附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依我看,他们功夫虽然都很不错了,但目光却隐现黄色,这分明是体内藏着毒一素的象征……”

高战突然记起一件事来,不等他说完,便抢着道:“对!他们当初得到枯木秘发之时,毒君金一鹏已在书本上暗下了巨毒,必是这个原因,才会从他们眼中看出来,但是毒君现在不在,咱们怎知道使那毒一性一发作的方法呢?”

平凡上人笑道:“这个不难,我从一本书上,刚巧发现有个办法,能将人一体 内的毒一素引得发作起来,现在我就把这个方法告诉你,由你去跟他们比一比。”

接着,便附在高战耳边‘’如此如此”诉说了一遍。

高战听了大惊,问道:“这办法灵吗?您老人家从什么地方看见的?”

平凡上人脸上一阵红,笑道:“不瞒你说,这是从那本‘风火凝气功’里见到的,但是,这可不是我存心偷学,你想,我要把它从梵文译为汉文,又怎能一个字不记下来呢。”

高战也不禁笑道:“既然恒河三佛记载在书上,大约是不会错的,晚辈就去试试。”

说着,大步走到黄木和枯木前面,笑着说道:“你们自以为枯木功夫下无敌,但依我看来,也算不得什么,现在我一个人跟你们两人硬拼五掌,假如你们能胜得了我,海外三仙也不想再跟你们动手了,一定承认你们武功天下无敌就是,但如果你们反败在我手中,你们从此不许再出江湖,也不可再到这儿来无礼取闹。”

枯木黄木互望一眼,他们虽知高战年轻功深,但若说以一敌二,未见得是他们的敌手,何况言明五掌,高战就算再强,也断乎不能将他二人一起击败的,黄木冷笑道:“你这方法虽然不错,但你的话怎能代表海外三仙?须得他们也当面承应才行。”

平凡上人忙高声道:“请放心,他是我们委托出面的,就算是我们三人的代表。”

枯木黄木又看看无恨生和慧大师,无恨生心知平凡上人必有妙策不由也微微颔首,表示同意,慧大师心里虽然不愿,但想到他们两个都答应了,自己不便坚持,何况高战前曾力接仇虎一掌。功力上说,并不在自己之下,遂也低头无言。

枯木老怪倒有些不安起来,挺身上前道:“既这么说,咱们也犯不上以二敌一,就由翁某来和高少侠较量几招。”

高战笑道:“你们一齐来,只怕未必是我对手,假如你一个人,更是准败无疑;这一仗虽不一定关系生死,却对你们名声大有影响,你不要太过冒险才好。”

枯木大怒,道:“胡说,你如胜我一人,咱们兄弟从此不再在江湖上行走,与二人同时出手何异?”

高战心里暗喜,故作思忖一番,笑道:“这样也好,但我们拼比时,不能像平常一般方式动手,必得换个方法,才能分出高下。”

枯木叱道:“那么你赶快划出道来,翁某定当奉陪。”

高战又是一喜,便道:“方法很简单,咱们两人不用脚落地,各人头朝下,脚向上,仅用两手支持身一体,互相对绕三匝,然后出手,这样可是省得使用千斤坠的方法取巧护胜,大家都用一只手撑地,一只手对敌,岂不公平,但不知你敢不敢呢?”

枯木听了这番话,不由暗吃一惊,分明他这方法中必有一陰一谋,但自己既已硬话出口怎好示弱,便道:“只要你能办到,老夫绝无畏惧之理。”

高战道:“这样最好,咱们立刻就开始。”

话才说完,悬空一个筋斗,果然用双手倒撑着地面,把个身一子倒了起来。

枯木虽然怀着鬼胎,究竟顾及身份,只好也学他模样,倒立在沙滩上。

黄木老怪见了,心里大感奇怪,但却无法阻止,只好暗蓄功力,在侧注视掠阵。

高战叫道:“现在开始绕三匝,请你特别注意了。”

枯木应了一声,将一口真气闭住,照着高战的姿态,双手一交一 换,向左移动,一面却目光灼灼注视着高战,怕他会突起发难,趁己不备。

要知大凡一个人平时均习惯直立,一旦倒转过来,自是处处不很习惯,此时枯木既要防备高战弄甚玄虚,又要闭气行功,眼中人物,都是反倒过来的,自然而然心里便有些发慌,一个圈子绕下来,已觉得吃力异常,那口真气竟有些浮动,似要把持不住的样子。

高战虽也有同样感觉,但他胸有成竹,并不过份紧张戒备,也不行功闭气,只将百骸尽量放松,使双手习惯一交一 换移动,熟练动作。

第二匝绕完,枯木顿觉胸腹中有一股热流,似乎控制不住,跃跃欲动,要向脑门坠一落 ,心里更惊。

待绕过第三匝,枯木老怪正全力压抑胸腹之间那股难以名状的热流,突听高战大声喝道:“好啦,现在可以出手了,看掌吧!”

话声落时,左掌一收一扬,果然猛推过来。重逾千斤,掌风挟着沙粒,扑面卷来。

枯木老怪仗着“枯木功”掌力难伤,枯木双手那能习惯进退趋让,一时被那一掌打得向后疾移了半丈多远,险些倒翻地上。

总算他多年苦修,功力实在非小可,双掌用力一伸,一齐插一进沙中,湛湛将身一子倒退之势定住,但体内那股热流却再也把持不住,突然像黄河堤崩一样,直冲到颈喉之间……。

枯木老怪急忙又吸了一口气,拼命将那股热流阻挡在喉间,然而,高战喝声起处,第二掌又挟着一蓬细沙,飞卷过来。

他又急又怒,奋力一抽一回右臂,吐气开声,竟也挥出一掌。

两掌相触,高战也被震动后移了三四尺,但枯木老怪一怒还手,真力略散,喉间那股热流,竟透过颈部,直人脑门。

顿时,脑海中一阵雷也似的轰鸣,眼中金星乱问,枯木老人又急又怕,心忖道:我向来练功对敌,从没有这种感觉,那股讨厌的热流,难道是什么致命的弱点……?

他心念及此,更后悔不该答应和高战倒立对敌,然而,当他刚有一丝海意,高战又已挥出了第三掌。

枯木老人欲要力拼,但真力才收,竟觉无法汇聚,眼中一阵花,未等高战掌力卷到,突然大叫一声,“哇”地喷一出一口鲜血,两手俱软,昏倒在沙滩上。

黄木老人一大吃一惊,慌忙一群身一子,振臂劈出一掌,将高战的掌力震退,探手一把,抱起了枯木。

高战人是倒立着,怎禁得起黄木那雄浑的力道,直被震得连翻了两翻,方才跃立起来,但当他凝目望去,却见枯木老人七窍出一血,僵卧不动,竟已昏死在黄木怀中。

无恨生和慧大师愕然相顾,惊疑万分,平凡上人连自己也料不到会如此后果,合十低声喧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黄木急迫地替枯木推拿,一面低声惶恐地叫道:“师兄!你怎么了?快醒一醒!”

平凡上人摇头叹道:“你不用白费力气了,他体内剧毒已发,并不是一时气厥所生,要救他,只有快些去寻那解毒的东西要紧。”

黄木双眼尽赤,抬起头来,怨毒地望了高战和平凡上人一眼,恨恨说道:“你们好毒辣的手段?竟用这可鄙的方法,引发他体内毒一性一,咱们这笔血仇,今生今世难了!”

平凡上人合掌道:“罪过!罪过!二位难道忘了七妙神君梅山民一条一性一命吗?万事自有天意,你若是知事的,趁他血毒未及攻心,赶快点了他心脉重一穴一,散去他的武功,虽有余毒,就不至丧了一性一命了……”

黄木暗地一震,伸手握住师兄肩窝“泉极”一穴一,果然有一阵灼一热的感觉,心知平凡上人的话绝非虚言恫吓,这时候枯木生死,只在自己一念之间,假如不及时散去他的武功,余毒攻心,枯木便只有死路一条。

但是,师兄一身非凡武功得来不易,他又怎忍心在举手投足之间,将他变成了废人呢?

高战缓缓走过来,轻声说道:“上人的话不错,为了救他一性一命,你应该赶快点、断他心脉要一穴一,他虽然失去武功,却不致因为强运行功力,又丢掉了一性一命。”

黄木怒声吼道:“住口!假如我师兄死了,你们也别想活着……”

此时,枯木老人忽然缓缓睁开眼来,黯然四望一眼,废然叹息,向黄木点点头。又用手无力的指指自己心窝,状甚凄惨。

黄木哀声道:“师兄,师兄,你难道……?”

枯木张了张嘴,用尽力气拼出一句话来:“师弟……上人的……话……不……不错……”

黄木举起手来,作势几次,但终于下不了手,忍不住眼中落泪,哀声长叹!

枯木突然浑身抖动,脸上那焦急的颜色忽然渐渐变成血红色,眼神也渐渐散失。

高战急道:“黄木老前辈,还不快些动手……”

黄木狠狠一挫牙,骄指疾落,猛点了枯木心脉五处大一穴一。

枯木老人一大叫一声,张口喷一出一大口鲜血,眼一闭,脸色忽然变得腊黄干涩,直如病夫,沉沉睡去。

黄木将他抱起,向海外三仙躬身一礼,缓缓道:“敝兄弟技术不如人,甘认失败,多承上人点示迷津,得全敝师兄一性一命,此恩此德,且容他日再作图报。”

说完,转身三处起落,纵登船上,立即扬帆飞驰而去。

海外三仙都怔怔望着二怪远去的背影,各人感既不已,高战嘘了一口气,哺哺道:“争强斗胜,不过如此下场,梅公公在九泉之下,也该瞑目安息了。”

那语声幽幽深远,一半是自己感慨,一半又似替辛捷说的。

无恨生忽间平凡上人:“你从哪里想到这个缺德方法,竟将老怪弄得这般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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