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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四 章 中宗剑会(3)

宁老大知汤武生平从不打诳,那下手的人定不是他了,想着想着,却想不出有何人作梗,那素笺在他掌中一揉一成一一团一 ,众人见宁老大和汤武相隔数丈,对面而立,两人脸上神色沉穆一片,那一性一急的人忍不住发言询问,宁老大一开掌,山风吹过,那素简化为片片碎屑,随风飘去。

杜天林心中暗自忖道:“这姓宁的内功也是不弱。”

宁老大吸一口气,环顾众人半晌道:“今日兄弟请各位来,是要了结一件公案,各位可记得二十年前西南大侠宁公青峰么?”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点头,那宁青峰是昔年西南武林一位轰天动地的人物,为人厚道,胸怀阔达,端的包罗万象,江湖上无论黑白两道人物,对他不存感激怀德的人,可说绝无仅有。此人原是西南擎天巨柱,武学造诣,已达陆地神仙一般化境。

宁老大接着道:“青峰公正是区区先父,今日区区替先父清理一段公案,各位朋友不远千里前来助阵,先父在天之灵,也必感激诸位。区区在此代先父谨向各位致谢。”

他深深向众人作了一揖,众人纷纷谦逊,只因宁青峰昔日待人至厚,遗惠所及,是以宁老大发下英雄贴,邀请众人前来和红香帮主对抗,绝大多数赴约的人,只知汤武欺师灭祖,并不知他实在罪行到底是什么,这便匆匆赶来。众人心中都想,只要宁大侠后人召集之举,那一定是伸张正义之行了。

宁老大道:“先父昔年突然死去,区区远出未归,闻得讯音赶来家园,那下手的一奸一贼早已远遁,而且手法极是严密,区区苦心追寻真凶,穷二十载之力,天网恢恢,终于找到此獠。”

他说着向汤武望了一眼,众入跟着他目光也朝汤武瞧去,只见红香帮主面色惨白,一言不发。

宁老大又道:“区区在此还要抖露一件事,这侠行遍西南的汤大帮主,便是家父昔年徒弟。”

众人一听之下,大吃一惊。内中只有那点苍五子中老二、那姓常的道人还有几个老前辈先得知此事,那其余的人忍不住又纷纷往汤武脸上瞧去,只见他脸色激动,仍是一语不发。

宁老大道:“家父对汤武大帮主极是喜一爱一,武功倾囊相授,终于造就他一身惊世骇俗武功,想不到……想不到………这……这……贼子狼心狗肺,竟为偷取,偷取一册武功秘笈,乘家父练功……练功之际,暴……暴下……毒手……”

他声音愈说愈高昂,最后已是凄厉不能成言,众人听得目毗皆裂,武林中讲求师弟一脉相传,如是手刃亲师,遗真是万死莫赎,人人得而诛之的罪了。

一时之间,吼骂一交一 加,那冲动之人纷纷拔一出兵刃,恨不得将汤武乱刀分一尸一,以泄胸头之愤,那常道长一挥手止住众人叫骂,对宁老大道:“宁兄息悲,让贫道来问问这敢手刃亲师的大帮主,有何话说?”

宁老大点点头退下,那红香帮主汤武颓然摇头道:“老夫未曾杀害吾师!”

宁老大蓦然站起对一个七旬左右老者道:“郭老前辈,请你将那先父字谕向诸位示下。”

那七旬老者是滇池渔隐郭令先,他在武林中辈份极尊,这场中众人算来都是他晚辈,当下他从怀中取出一纸,声音嘶哑地道:“老夫与宁青峰大侠多年至一交一 ,此谕正是大侠亲笔血书,朱老弟,昔日宁大侠与老弟为忘年文字,一交一 和诗唱赋往来文字极多,老弟能认出这字谕是青峰大侠真迹么?”

那“点苍五子”中老二朱一凡沉重地点头道:“看来是不会错的了。”

滇池渔隐郭令先念道:“字输青峰门下,杀余者乃逆徒汤武,为师生机已渺,殷勤半生,为人奔波,竟死逆徒之手,命乎运乎?”

他一字一字念着,众人悚然动容,红香帮主心中只觉一字一剑,心胸都刺得粉碎一般,呆呆地听郭令先念完,顿时一片茫然。

常道长知时机已至,冷冷地道:“汤帮主,你尚有何言?”

红香帮主茫然应道:“不是老夫杀的,不是老夫杀的。”

宁老大喝道:“不是你还是谁?”

汤武一怔,心中一片浑沌,反覆思量忖道:“那日只有我在身旁,不是我又是谁?”

想着想着不禁糊涂了,他身旁女儿见父亲被人一逼一辱已至死路,这当儿反倒一言不辩,心中又急又痛,哭叫道:“爹爹!不是你杀的,你跟女儿说过几千万次,杀师公的不是你!”

汤武点点头道:“对,不是老夫杀的,姓宁的,你再一逼一老夫也是枉然!”

他抬起头来,只见众人目光都是鄙夷和愤慨的神色,便连那自己昔年出手死命相救的点苍朱老二也是一般,当下只觉万念俱灰,心中又迷糊了。

他蓦然拔一出长剑,飞快往自己颈子抹去,他女儿尖一叫一声,便在这一刹那间,杜天林万万想不到他会如此,欲救不及,只见一个疾绝伦的手法硬生生握住汤武剑刃,劈手将剑夺了过来。

那手法怪异之极,却又一精一妙绝伦,杜天林心中暗暗吃惊忖道:“这汤武的徒弟武功怪异得紧,我也看不出这招是用的什么手法。”

那出手夺剑的人,站在红香帮主身畔,正是汤武的徒儿,他大声叫道:“师父,您干吗不将那短简拿出来让大家看看?”

汤武颓然道:“湘儿,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这拔剑、自刎、夺剑,三个动作都在一刹那间发生,众人都是一呆,宁老大面色铁青,声音低得不能再低,冷冷对汤武徒儿道:“好一招‘擒龙手’,汤大帮主调一教 的好徒弟!”

汤武蓦然回首注视他徒儿,只见徒儿满脸羞惭地低下头去,支吾地道:“师父,师父,您是冤枉的,您……您……干吗要自讨苦如此?”

忽然林中一个尖脆的嗓子接口道:“对,我也说汤帮主是受了冤枉。”

话未说完,众人只觉眼前一阵明亮,一道刺目光芒从林中直射一出来,唰的一声,跃出一个全身雪白长衫的姑娘,手执一支明矩,光辉万道。

那白衫姑娘一现身,杜天林心中暗暗忖道:“这下可真有热闹瞧了。”

那白衫姑娘指着宁老大道:“姓宁的,你不是好人!”

宁老大摸不清这少女身份,但知大凡敢单独出道江湖的少男少女,武学造诣定是非比寻常,当下冷冷打量了少女一眼,淡然道:“姑娘是甚么人门下?”

那白衫少女道:“这个你可管不着,告诉你,赶快把这劳什子英雄会解散,不然姑娘将你臭史抖将出来,你老脸可挂不住。”

宁老大道:“姑娘最好少管闲事,你年纪轻轻,你家大入怎么放心你在外面惹是生非,难道姑娘……姑娘……”

白衫少女知他定有更难听的话说出,大声叱喝打断他之言语,一拢手道:“你们这批人自许西南侠义道,但知以多胜少,算得上什么英雄好汉,再说你们这些人一生之中,也不知做过多少坏事,竟敢老着脸皮在此来充侠义之士,主持正义。哟,我真替你们害羞。”

她口舌犀利,声音又脆又快,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只觉得这少女话中带刺,众人全体都被她骂上了,众人中有个年轻后辈,早就按耐不住,指着那少女骂道:“你这一乳一臭未干黄毛丫头,你家大人难道都死光了,任你在外面撒野耍赖,丢人现眼?”

那白衫少女双目一睁,瞪着那年青后生瞧去,那后生被她恶狠狠的瞪着,心中无名火起,大喝道:“你瞧什么,没有瞧过男人吗?”

他话才一出口,只见众人脸上神色怪异,一道严厉的眼光射一了过来,正是师父目中发出,当下自知出言失了身份,但他自持师父一宠一 他,心中倒并不害怕。

那白衫少女冷冷地道:“你再敢骂姑娘一句?”

那年青后生虽知师父怪他出言粗一鲁,但当着这许多人面前,这个人可丢不起,闻言不加思索骂道:“你这臭婊一子 ,臭妖女,我怎么不敢骂……哎呀!”

他一句话尚未骂完,突然身一子一栽倒在地上,两一腿一跷,一动也动不了。

众人之中,除了极少数几个高手外,根本就连那少女施了什么手法也未瞧清,而那年青后生直一挺一挺已然倒下,看那光景,八成是活不成的了。

杜天林心中陡然一惊,心中暗暗想道:“这姑娘发暗器手法分明是‘穿扬仙子’所授,与数次邂逅的那少女手法如出一辙,只是狠辣一精一到之处,比起那少女更胜数筹。”

那年青后生的师父弯身深了一下脉,心中又是气愤,又是悲痛,双目渐渐转赤,缓缓站起身来。只见宁老大走上前来道:“有救么?”

那后生师父摇摇头颤声道:“胸前……五……五脉都中了剧毒梅花针!”

他说完抬起头来,双目充满杀机,寒削凌厉对那少女打量了一番,那少女见他年逾六旬,双鬓花白,但此时目泛凶光,和那年迈之貌大不相符,被他瞧了片刻,心中不由发毛,壮胆叫道:“你徒弟自取灭亡,你待怎样?”

那老者哈哈长笑,他中气极足,笑到后来,声音愈来愈是冷削,令人心跳不已,那少女怒道:“姑娘即敢打你徒儿,便不怕你这做师父的,你不服气只管上来,鬼哭鬼叫的也吓唬下了人。”

那老者笑声一止,双掌一错,声音冰冷地道:“好一个自取灭亡。姑娘心若毒蝎,老夫今日不下手除去你,只怕你异日在武林不知会惹起多少腥风血雨。”

少女冷冷地道:“‘大力神君’你少噜嗦。闻得你双掌力能开山,姑娘便接你三掌如何?”

那老者一陰一陰一一笑道:“好说!好说!姑娘留神。”

这大力神君在西南武林也是一霸。他虽恨极这少女,但自持身份,仍然不背下手暗算。

那少女漫不经意,两双白又嫩的小手掌平放胸前。只见那大力神君胸前一沉一凸,吐气之一声 便若闷雷一般,当下也暗暗吸了一口气。

那大力神王胸中蓄气吐劲,双掌平推而来,掌风凌厉之极。红香帮主汤武见这老头子当真动了杀机。他适才经过一阵打扰,神智已渐渐恢复。当下口中叫道:“鲁兄,使不得。”

但大力神君双掌已递出一半,正待上前代那少女去接一掌。只见自己徒儿有意无意似的站在自己身前拦住。他刚开口喊了声:“湘儿闪开。”

只闻砰的一声,四周树枝树叶横飞,那少女已硬接了一掌。上身微微一动,脚不丁不八,分毫未移。

那大力神王飞快又是两掌,掌招发出,全身衣衫鼓涨,身一子斗然之间便似大了一倍。威风凛凛。汤武抢救不及心中一惨,暗忖道:“鲁九公施出‘破玉拳’来,这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只怕全身脉道都会被震碎,绝无生还希望。”

但定眼看去,那少女也是飞快两掌,那出招之势与大力神王一般无二,两股掌风一接,那大力神王身一子连退了七、八步,口中叫道:“你……你……你竟是……”

话未说完,一口鲜血喷一出,颓然倒在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结果,众人都惊呆了,谁都想不到这少女也会大力神王生平绝技“破玉拳”,而且这么一个怯弱姑娘,掌力竟胜过天生神力的鲁九公,难道这少女内功已达“金刚不坏”地步,但她一共才多大岁数,便打从一娘一胎里开始练功,也不会臻此境。

杜天林嘴角露过一丝冷笑忖道:“这姑娘已得青城木姥姥真传,她露的那手类似破玉拳,其实是专克刚劲力道的“五一陰一绵功”,这姑娘武功倒杂得紧。”

杜天林一抬头,只见那红香帮主的徒儿脸上忽现不服气之色,杜天林目光和他一对,只见他连忙转过头去,对他师父道:“师父,这姑娘好俊的功夫!”

汤武轻哼了一声,也不言语,那宁老大见好好一个局面,竟被这少女捣得大乱,当下向那人丛中一施眼色,走出四五个中年来,那常道长领先走到那少女身前道:“姑娘神功惊人,贫道兄弟有个剑阵,请姑娘品评品评!”

那白衣姑娘道:“常子川,那风凌渡的事你忘了,要不要姑娘替你说出来。”

常道长脸色一变,也不打招呼,一剑便往少女面门刺去,那少女一跨步闪开,口中道:“常子川,你那次跪下向木姥姥说的什么话来,你敢与我作对么?”

常子川一言不发,一挥手五剑齐击,将那少女一团一 一团一 围在当中,那少女仍是赤手空拳,脚下如行云流水一般游走,身一子便若风吹柳絮东倒西歪,众人也没瞧清她施的是什么身法,竟让她从五支长剑间不容发中闪身出来,那白衫少女叫道:“常子川,你好不要脸,你上次跪了一天一夜 ,对木姥姥发誓终身再不用剑,难道你发誓便如放……放……”

她到底少女脸嫩,一时之间也骂不出什么粗话来,她说话之际,手脚可并未歇着,那常子川等五人攻势更紧,那少女东闪西窜,敌人虽是招招间不容发,但她步法却是恰到好处,每每巧妙避过,夷然无损。

杜天林心中更是惊讶不已,暗忖道:“这小姑娘竟连东海‘慕云岛主’的九宫七巧步也学上了,有‘慕云岛主’撑腰,这般人又怎能奈何这少女?”

只因慕云岛主遁身海外多年,昔年在江湖上又只是惊鸿一瞥,是以众人当中无人能识这少女心法,那红香帮主见五个大汉欺凌一个少女,而且发招狠毒,非置这少女于死不可当下长啸一声,拔一出长剑,他身畔徒儿大喜道:“师父,咱们早该上啦,常子川‘五行剑阵’虽是历害,但有师父守住西金南火两方,破这剑阵也算不了什么难!”

汤武瞪了他徒儿一眼,心中忖道:“湘儿怎么如此多能,西金南火正是‘五行剑阵’枢纽所在,湘凡一眼窥破,难道他武学已至通澈地步?”

只见他徒儿满面羞惭地笑了笑,这略一耽搁,常子川五人五支长剑已布起一道剑幕,四周空气中尽是丝丝剑气,那少女面色愈来愈凝重。

汤武心中暗暗叫苦,常子川等人竟施出五行剑阵中最厉害“天罗地网”的招式,此时欲救已是无能为力了,他心中一阵激动,血往上冲,大喝一声,一剑平推而出,竟欲硬生生接下这五人合力一击。

这时人人都是紧张起来,汤武的徒儿脸色连变数次,最后现出刚毅之色,正欲有所举动,只有杜天林心中丝毫不紧张,他知道这少女功夫极怪,事到临头,一定会有破解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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