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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义神枪(29)

来源: 未知 作者: 笑一笑 时间: 2015-10-21 阅读:

河岗此言一出,莫说犬首,就连罗洪哲也大吃一惊,暗忖:这老鬼子又在闹什么花样儿?
要说河岗此话当真,恐怕谁都不会相信,但又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河岗重重一咳,道:“方团长,既然是痛饮三杯,当然是要喝好酒,去,把关东军司令部奖赏给你的那瓶‘大关’清酒拿来,给罗老英雄烫上。”
“是!”方汉超如释重负,欠身欲起,准备到屋角的酒柜中去拿酒。
“别动,谁敢动我就拉火儿!”
罗洪哲轻轻一句话,像给方汉超使了定身法,赶紧坐下,一动也不敢动。
“哈哈,洪爷误会了,来人哪,给罗老英雄上酒!”河岗朝身后一摆手,他也不敢乱动。
从里屋袅袅婷婷走出一个日本女人,木屐和服,云髻高耸,一步三摇地走到酒柜前,把一瓶尚未开封的酒拿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果然是上好的“大关”清酒。
别人都似熟视无睹,方汉超却大为惊异,他和军中乐园的这个日本女人相识很久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日本女人在一触即发的火山口上能如此镇定自若。他当然不知道,这日本女人是河岗安插在他身边的特工,是一个资深的女间谍。
四杯酒从一个壶中倾出,盈盈斟满。
兴许是为了解除罗洪哲的怀疑,河岗先举杯一饮而尽,向罗洪哲一亮杯底:“洪爷,喝完三杯酒,你开路走人,今天咱们算是交个朋友,以后再刀枪相见。”
罗洪哲定睛看着犬首和方汉超也喝下杯中酒,自己中指垫在杯底一弹,将杯中酒弹成一股细流,“唰”地射入口中,“咕噜”一声咽进腹内。
第二杯也同样喝下。
在第三杯酒刚要端起时,“老枪”罗洪哲的手突然莫名其妙地抖了起来,仿佛连一只小小的酒杯都端不动,额头也不断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已经喝完第三杯酒的河岗手擎空杯,正笑眯眯地看着他,而罗洪哲端杯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一杯酒还没凑到嘴边,“啪”地失手落地,瓷杯跌得粉碎,人也瘫倒在椅子里。
河岗长出一口气,款款站起,打开手中的折扇,朝四外一挥,围着罗洪哲的日本兵收起手中的大枪,鱼贯退出,仿佛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
此时的罗洪哲嘴角已沁出血丝,两手捧着肚子,显见是中了剧毒,腹中绞痛,难以忍受。
难道酒里有毒?
酒里有毒,为何单单罗洪哲中毒而其他三人却好好的?
原来,酒壶是带旋转内胆的转壶,江湖又称“鸳鸯壶”,显然,斟酒的女子精于毒道。
“老枪”罗洪哲是老江湖了,怎么会轻易着了别人的道儿?
罗洪哲用力拄着老枪,勉强站起身,却似风中浮萍般摇摆,刚要开口说话,一个趔趄,将椅子“哗啦”碰翻,身躯向后仰去,“咣”一声摔在了墙上。倚直了身子,却也累得气喘吁吁,支持不住。
河岗、犬首、方汉超三人围了上来,像看一头濒死的雄狮。这位叱咤风云的“老枪”如今被毒酒所制,功夫尽失,已经连曲指的力量都没有了,甚至一个三岁的孩子也能一拳将他击倒。
罗洪哲的眼睛朝方汉超呆滞地眨了眨,从喉咙深处发出“咝咝”的声音,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缥缈虚无。细听,却是在问:“你在疙瘩山发过誓吗?”
“发誓?发什么誓?你个老家伙,死都死了大半了还惦记发誓——”
方汉超刚骂了个开头儿,脑子里一闪,疙瘩山竖起大旗时,他当众发的毒誓猛然回响在耳边:“反满抗日,天地共鉴,如违此誓,乱箭穿心!”心念间,浑身激灵一抖。
“我说过,立下的誓言,有时候是很准的。”罗洪哲的这句话缓缓吐出,字字入耳,就像贴在方汉超的身边说的一样。而且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呆滞的双眼陡然睁开,射出凛凛寒光。
方汉超惊呼一声“不好”,两手伸向腰间双枪处。
然而,晚了。
河岗与犬首尚不知怎么回事,“老枪”大嘴一张,“噗”一蓬酒雨喷出,由于距离近,加上方汉超又猝不及防,那两杯毒酒和着腔内的腥血一下子喷了方汉超满头满脸,热辣辣的液汁蜇得方汉超睁不开眼睛。
方汉超在性命攸关之际,已无暇拔枪,也顾不得眼睛了,两腿往旁边一滑,一个“叶底穿花”就要开溜。
好一个“老枪”,在酒雨喷出的同时,左手一抖,一点星光飞出——“扑!”方汉超两手捂脸,仰面摔倒。
飞出的星光正是罗家袖锥——俊花的那支罗家袖锥。
半寸长的锥锋直楔入方汉超眉心,外面只剩下一条红丝绳。
污血,顺着指缝和红丝绳向外流,流得很慢,像一条暗红色的蚯蚓在脸上爬。
变生顷刻,突如其来,河岗与犬首扯着脖子嘶叫:“来人——”双双抱头鼠窜。
罗洪哲右手曲臂奋力端起老枪,左手伸向腰间的手榴弹——
“嘭!”
老枪轰鸣,烟腾火迸,将抱头鼠窜的犬首背后开了一个碗口大的血窟窿。
冲进屋里的日本兵闻听轰响,急忙两手抱头,趴在地上。
惊魂出窍的河岗和趴在地上的士兵却没有听见手榴弹的爆炸声。
硝烟散尽,惊悸未定的河岗和从地上爬起的日本兵战战兢兢地逼近罗洪哲——罗洪哲已经气绝身亡,而右手臂弯中仍平端着那杆“乾隆御制奇准神枪”,左手的手指勾在腰间手榴弹的拉火环上——他已拼尽了全部力气,再也无力拉响腰间的这两颗手榴弹。
气绝身亡的罗洪哲倚在墙上,怒目圆睁,七窍流血,巨石一样的身躯至死未倒。黑洞洞的枪口朝前指着,仍是摄人魂魄。
河岗肃立半晌,向“老枪”罗洪哲深深地鞠了一躬,口中喃喃道:“义士,义士!”
因为从“老枪”身上,河岗看到了一个不屈不挠的民族……
第八回 枪兮魂兮
公元1973年5月。
铁山屯接待了一个由日本民间团体组织的文化代表团。文化团成员大多是抗日战争时期铁山屯开拓团的日本移民,白发苍苍,步履蹒跚,其中有几个年轻人,带着骨灰罐和白绫黑纱,是要把留在中国的父辈遗骸接回故里。
敦厚朴实的铁山屯人,以中华民族特有的宽容抹平心头的创伤,热情接待了这批当年拼得你死我活的老对手。
一位头扎“中日友好协会”绶带的日本青年通过革委会找到了在柳河五七干校烧锅炉的第八代“老枪”罗俊仁,郑重地将一封信交给了这位“老枪”传人。
这个日本青年是河岗致义的小儿子,河岗临逝世前写下了这封信,嘱托小儿子一定要找机会把这封信送到罗家后人手中,并代他到“义士冢”前祭奠第七代“老枪”罗洪哲。
烈士陵园,草木青青,小河岗在罗俊仁的陪同下,来到重新修复的罗洪哲墓前。墓前立着两块碑,一块是“第七代‘老枪’传人罗洪哲之墓”,另一块是“‘义士冢’江湖义士罗洪哲之墓”。
小河岗将一个长方形的精制雕花木匣交到罗俊仁手里。罗俊仁泪眼婆娑,颤抖着双手揭开匣盖——黄绢衬着的“乾隆御制奇准神枪”静静地躺在匣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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