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十 章 掌碎铜铃(6)
麟儿久处湘垣,已变成了一个道道地地的辣椒公子,各式辣肴,食之津津有味。琼一娘一玉英却也喜食辛辣之物,酒席筵上,却苦了俏哪吒陈惠元,他原没有吃惯川湘食品,只辣得汗流浃背,喉舌之间又麻又痛,本想停箸不吃,又忍不住那股馋涎,不觉苦笑道:
“麟哥哥,你真会使坏,这种吃法,比和袁素涵大战三百合还难!格老子,你们怎么却像没事人呢?”
麟儿不由噗嗤一笑道:
“我点的是道道地地的川莱,不想你这小四川佬原是赝品,一点辣椒也不吃,怪谁嘛?”说完却拣着辣味少的几道菜肴摆在他前面,惠元这才微笑不语。
酒饭既毕,麟儿提议,午夜探山,惠元只喜得拍手大乐。
蓦地窗门无风自开,一条灰影电射而入,惠元扑向前就是一式「黑虎掏心」,对着来人胸缺打去。
麟儿大吃一惊,扑向前,将惠元拦腰一带,惠元忙缩手收招,但拳风劲疾,仍直扑来人胸前,势未稍减,来人忙将那肥一大袍袖一卷,虽然收去拳风,但身一子也被震动得摇了两摇,才将身形稳定。
琼一娘一玉英,早已扑向前招呼了一声师叔,那人轻笑道:
“这位崆峒高弟好俊的拳功,贫尼几乎抵挡不住呢。”
惠元见来人是一位慈眉善目、年约七旬的师太,因琼一娘一玉英同呼师叔,而态度又显得那么亲一热,知道一定是庐山派的长辈到了,也忙喊了一声师伯,并红着脸,谢过刚才的鲁莽行为,随伴立在麟儿跟前,玉一面争辉,一交一 相掩映,师太不由浅笑道:
“两位贤契,真是瑜亮并生,功臻绝顶,的确是武林美质。”
两人惶然逊谢。
青莲师太落坐后,麟儿略一注视,见她双眉紧锁,一脸倦容,似失去了往常那种安静态度,不觉心神一怔,几番想出口探问,但在长辈面前,似又碍难出口。
师太慧眼如电,一见即知麟儿心意,不等他设词询问,即叹息道:
“琼儿这场事,不想过于扎手,天山苍鹰二友,于探山时竟被人擒去,贫尼虽然逃脱,看情形,似是敌人有意把我放走,让我邀集武林同道,齐集此间,好让他一网打尽。巫山到底出了什么奇人?我已穷数夜之功,上山打听,虽竭尽所能,但总无法擅越雷池一步,而且连敌人面貌也未看清,加以近来禅心不静,警兆连连,卜卦多次,均未测出丝毫底蕴。今晚,见山头派伏此间细作,发出银花火箭报警,猜想你们已来此处,果然一找便着,日来迟退未至,大约与鹤峰千年芝马之事有关,不知所忖如何?”
麟儿略将鹤峰之事简陈师太,并急问天山神丐及苍鹰老人,如何探山被擒。
师太道:
“我们三人,于当日赶赴此间后,即决定夜间探山,但一进入巫山县境,即发觉寨上有细作埋伏各处,看情形,只要有武林人物路经此处,他们都得把你的来历弄清,天山道友想出手惩治,是贫尼将他一手阻止。当晚两更过后即迳奔巫山,进入山林不久,我们即从枝头之上直向神女峰进发,距离峰脚尚有里余,立即有人中途拦截。起初,来人出声喝阻,道是神女峰未经许可,决不容人察看,发话的人竟用武林中传音入密的上乘功力向我们示威,我们哪能吃他这套,中途退返?天山道友和苍鹰道友遂随肩并进,意图硬闯,不出十丈远近,忽闻暴喝一声「打!」刹那间,暗器横飞,响声大作,我们靠着内家罡力,将飞来暗器全部震落,拾起一看,不由使我们惊得目定口呆。原来打来的东西却是一把树枝,这种摘叶飞花的功力,我不能说武林侠义道中就无人具备,但是就我所知,会这种功力的人可以说少之又少。苍鹰天山二友,用苍鹰盘空踏雪无痕的上乘提纵术往前硬闯,我在他两人身后,暗中打量敌人形势,略有迟延,再行进入时,不料残枝败叶纷从两旁打出,虽然均被我用拂尘震落,末伤身一体,但衣袖却穿破了两处,这还不算厉害,惊人的异事却随之发生。神女峰离我扑斗之处,总在十里以上,蓦地有人从峰上发出一种低沉的冷笑,随即慢吞吞地说道:「将那几个武林小辈一并擒来,由我亲自发落,如果他想惜命逃走,就任他暂时离去,以免有人说我们赶尽杀绝。」那声音分外清晰,一字一句,低沉有力,另说是声从离处可以及远,但来人语音不高,十里遥程,言来却有如面对一室,内家功力,如没有出神入化,曷克臻此?
旋闻扑击喝咤之一声 立止。论武功,天山苍鹰二友已是江湖上乘好手,似不应数合即败,看情形,大约中了敌人的什么歹毒暗器,遭人擒缚,当时我不顾一切,向前直扑,但断枝残叶取用不尽,宛如箭林密而,纷从四面八方袭来,我不得已,只好引身暂退。连续几晚,均经改道奔探,但敌人却洞若观火,每次均被人中途截退,今晨,并在我落脚店中,给条示警,着我立即退出巫山县境,否则本晚将立以毒辣手段对付。这样的强敌,可以说生平尚属首次遭遇,正待奔赴鹤峰,与麟贤侄妥商应付之策,不料你们却适时赶来,贫尼无能,言来惭愧不已。”
讲完这段经过,青莲师太不尽唏嘘,一改往日那种沉静常态。
惠元星眸中一精一光四射,但随即将秀眉一皱道:
“传音入密,摘叶飞花,本门中的几位长辈都善一精一此道,即弟子亦曾一习一 此种功力,不过要仗以阻止像师伯这样身手的人,却极不容易。巫山何时隐藏这种武林高手,武林中迄未闻之。看来江湖上杀机潜伏,群魔业渐次蠢动,这种人物,不属一陰一山,就属四川境内这几大名山异派。”
蓦地白光一闪,一把七寸长短的匕首从窗中电射而入,惠元一声冷笑,随手一抄,立将匕首接住,也用传音入密的功夫,对来人喝道:
“巫山匪徒,我劝你稍敛狂态,假如再不知趣,我要立即将你擒缚!”
他人在发话,麟儿忙从他手中取过匕首上所附纸条,打开一看,见上面写着:
“巫山周围一百里,决不容许旁门别派滞留窥测,念尔等年幼无知,不加惩处,着即离境,否则即予扣留,并向尔师门问罪。”
来人轻骂一句:
“好个狂妄无知的蠢物!”
麟儿嘴唇微动,那声音细得几乎使人听不清楚,琼一娘一知他正以紫一陽一真一人上乘传音之技,警告来人,但闻他斥叱道:
“狂徒,归告你家寨主,道是十四年前,薛家一门血案,现由庐山青莲师太亲率死者之女及其未婚夫婿等人,来此拜山,为免你措手不及,约定三日时限,静候等覆,如过时不令回信,我们即发动攻山,本意将你揭缚示惩,以消除你那桀傲不驯的匪气,但那样作,显得我们不教而杀,未免不近人情,从速归告你家寨主罢!”
想是来人识货,果然一声不响地走开。
琼姐见他彰明昭著地道是自己未婚夫婿,不由羞得粉验通红,但心中却感到无限甜蜜,不由深情款款地望了他一眼,麟儿也报之一笑。
第二天上午,竟来了一个三十余岁的蓝衣匪徒,一脸剽悍之气现于眉宇,一入店,就告诉店家,要面晤青莲师太,以便一交一 付书信。
店家如奉纶音,立即带赴师太房前,开门的正是袁玉英,当即由店家面告其事。
袁玉英将匪徒略一打量,冷幽幽地说道:
“师叔正在入定调息,有信要一交一 ,有话要说,不妨由我直转便了!”
来人冷笑道:
“一交一 你原不打紧,只怕你拿不稳、接不住,道我存心使坏,那才冤枉!”
玉英娇喝道:
“狂徒,你如再事卖狂,我叫你立刻讨不了好,书信一交一 不一交一 在你,我无时间和你争口舌之利。”
那人遂不再言语,从怀中掏出书信,递与袁玉英道:
“你既然愿转,就此拿去罢!”
袁玉英伸手一接,忽然大叫一声,如触蛇蝎,左手捧着右手,紧一咬银牙,疼得花容惨白,似乎苦痛万分,那书信落在地下。
店家皱眉瞪眼,莫名究竟,正待弯腰拾起地下书信,蓦地青光蓝光一闪,麟儿惠元均从房一中电射而出,一见情形不对,赶忙喝止店家,同时见袁玉英一只右手,业已又黑又肿,不用说,一定又中了什么稀奇物,忙取出蝻蛇丹,着她握在手上,蛇丹能化解百毒,疼痛立止。
麟儿问过师姊情形,玉英告诉他,这封书上蕴有奇毒,她一接着书信,右手五指立即奇痛如绞,麟儿一声不哼,重用真气将全身毛孔闭住,若无其事地把信拾起,拆读后,大意谓:巫山寨上的人物,并无人认得什么姓薛的人,但开山立寨的人,多少总有几个仇家。如果彼此有仇,而又仗着一身本事,尽管跑上神女峰来,随到随接,不必限什时日。信封上,颇有奇毒,初接不免吃惊,但用“金银花”煎水洗涤,不到两个时辰,其毒即解云云。语气至为狂妄无礼,只看得麟儿惠元十分恼怒。
当即由麟儿对来人发话道:
“我们也不愿和你一般见识,上覆你家寨主,我们要立即上山,不管他承不承认与薛姓的人有无关系,武成林这个人,我们是势在必得!”语声一落,即返身入房,就着原信上,写了几个大字:
“即日攻山,准备从速!”
出房后,将信一交一 给来人,连看都不看一眼,即携着惠元的手走入师太室内。
琼一娘一和她师叔都在闭目调元,不到片刻,都先后停止,由麟儿将接书批书经过陈明师太后,彼此都同意立赴神女峰。
麟儿惠元领先,琼一娘一玉英当中,青莲师太断后,直奔神女峰。这五人,除玉英功力稍弱外,其他四人,无一不是功臻绝顶,因为是大白天,自然不便在树梢头上实施飞行术,以免惊世骇俗。但从山麓直达神女峰,不知要经过多少重峦叠峰,远望一江一 流如带,峰峦起伏,真是虎踞龙随,螺堆豹隐,形势端的险恶。
天真淘气处,惠元比麟儿还强,他知今天有一场狠斗,又可与麟哥哥大展身手,不觉豪兴大发,仰天一啸,声彻流云,同时千谷争鸣,万山响应,此起彼落,有如惊涛千里,万马突围,使人心神为之一壮。
蓦闻有人怒道:
“巫山神女峰为千古圣一地,哪来不知死活的小狗,却在此处鬼叫作什么?”
惠元大怒,星眸四顾,陡见古木撑云,悬岩绝壁所在皆有,却无半点人影,知道如发话之人有心潜伏,即使目光再好,也无从发现,遂对麟儿道:
“麟哥哥,这些巫山狗贼,真是乌龟变的,平素尽管吹大气真正找到了他们头上,他们却把头缩到龟壳里,我们何不点一把火,来个放火烧山,先把他们龟窝清除再说……”
忽闻有人冷笑道:
“小狗找死。”
话声甫落,万丝碧绿光华从左右林中,激射而至,带着咝咝风响,没头没脑地向麟儿惠元等人身上直攒。
这两位小煞星,功臻化境,只要招惹一人,就叫人禁受不住,而今两人合在一起,那真是如虎添翼,潜蛟入海,但闻惠元哈哈大笑道:
“拿松针作暗器,倒也新鲜别致,待我也来陪你耍子。”他人不往前冲,却向后跃,身一子腾空约有三丈高下,左右手连番招展,但见落叶飘扬,萧萧作响,宛如漫天飞蝗,遮天蔽日,敌人的松针,不但被那些落叶悉数卷回,反而助长了那落叶声势,纷纷地分向左右林木中,激射而出。
左右林木内,先后有人“噫”了两声,随由右面潜身者发话道:
“「旋风卷落叶」是崆峒派的独门心法,崆峒大师与一陰一山派颇有渊源,来人如是崆峒门弟,何以介入这场是非?如系误会,望徒速出,以留彼此相见之缘。否则,将迳函大师,何以一陰一山缔一交一 ,畅言守望相助,却派出绝顶高手,来此滋事,话已表明,敬希从速答复,以免彼此误会才好!”
这番话,惠元心里早已有数,他所以毫不考虑,冷笑一声道:
“谁和你这班鸡鸣狗盗之辈有什么牵连?我只知抑恶扬善扶弱助强,俾正义得以伸张,武林败类从此绝缘,无味之言,多讲何用!”
左林中有人哼了一声道:
“无知小狗,巫山原是卧虎藏龙、隐豹潜蛟之所,你却来此处一胡一 吹大气,岂非找死?请尝我们这种煞风旋砂阵的厉害。”
只闻有人同时大喝一声“起”,两旁林木之中,忽地卷起旋风数处,风中却饱含砂砾,那旋风疾转之力,奇劲无伦,风转砂磨,不但激起一种异啸,而且发出一股奇热,只要将人罩着,纵不被热力活活烤死,也被那砂子磨得稀烂,这种奇特功力确实独创一格。
麟儿拍手大笑道:
“元弟弟,你未曾有媳,却养了不少孙子,否则,你的旋风掌怎会被人学去呢?我和你两个,何不进去凉快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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