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八 章(2)
他一伸手拾起地下长剑,便往脖子抹去,高战见他不哭反笑,中便是注意,他自幼失母,童年失父,对于悲惨的感情自是特别敏一感,此时一见金槍杨宜中俯身拾剑,立刻不加思索窜上前去,轻轻在杨宜中肘下一拍,“呛”的一声,长剑坠地。
丐帮众人纷纷上前劝阻,金老大李鹏儿一人挟着金槍杨宜中一只手,六义中其他几个也劝兄长释悲。高战抬头向宙外一看,已是晓星残月,心中惦念着姬蕾,心想她见自己久久不归,一定焦急万分,说不定会来寻找,便向师兄示意,向众人长揖作别。
原来关中六义老大金槍杨宜中与老么师出同门,自幼友一爱一非常,他比师弟整整长了廿岁,后来一同出师扬名立万,与北方另外四个豪杰义结金兰,杨宜中豪迈正直,年纪又长,是以众兄弟举他为老大。
他六人结义以后,威名大增,丐帮文老帮主亲自礼聘六人分掌关中分堂,文老帮主友才大略,领袖群伦,关中六义欣然入帮,共为效命。‘后来有一年杨宜中和老么同时一爱一上一个姑娘,杨宜中一方面为顾全兄弟之情,而且他一向让惯了师弟,再则自惭年长,配不上那姑娘,于是托口祭扫师尊墓,一去三年不归,其实那姑娘本心对他甚好,见他不告而别,一气之下便与老么订下婚约。
杨宜中归来,见事已成定局,虽然替师弟高兴,而且庆幸自己也一交一 待了一桩心事,可是他心底下免暗自伤神,他一生只知勇往直前,为正义而冲,对于儿女私情从来就没有想到过,然而这件事却令他久久不能释怀。他竭力把这件压在心房深处,就连另外几个兄弟也不吐露半句,不意老么临终时竟然旧事重提,杨宜中感情大大激动,是以几乎控制不住。
且说高战匆匆赶回客舍,见姬蕾室中灯火已灭,心想她已入睡,便轻步走到自己屋子,推门而入,忽然双目一黑,双眼已被遮住,他此时何等功力,当下不及思索,微一错步,向旁闪开,双掌一错,正待转身上前会敌,耳畔已听到姬蕾的轻笑声,他立刻大悟,也笑道:“怎么还没有睡呢?”
姬蕾道:“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天都快亮啦。。
高战长吁一口气道:“又是那姓文的小子,他出手把丐帮中关中六义的老么击毙了。”
姬蕾惊道:“大哥,你们这么多人还让这坏蛋伤了人?”
高战惊道:“这小子武功虽然高强,但帮中除了我师哥外,金老前辈也不会输给他的,坏就坏在他当真是丐帮当年文老帮主后裔,大家出手自然有个顾忌。”
姬蕾恨道:“这人真是天生坏蛋,上次我无意将爹爹给我的家传宝珠拿出来玩,竞吃这厮看见了,他一路追着我,要想夺去,嘴里还不三不四说些风话,真气死人,大哥,你答应替一我揍他一顿出气的呀!”
高战道:“我师哥和金老前辈都不会出手,我不是丐帮的弟子,自然不好意思打他,蕾妹咱们先休息去,要揍他的机会还多着哩。”
姬蕾忽道:“那姓文的师妹也在吗,她长得很美呀!”
高战点头道:“他那师妹对他的确很好,只是这小子不识好歹,对他师妹凶得紧。”
姬蕾恩了声,也不说话,径自回房去了,高战宽衣就寝,他运功替六义老么疗伤,体力大是疲乏,一直睡到日上三竿,这才醒了过来。连忙穿好衣服,正待开门出去,姬蕾已叩门进来,手中揣着一盘大饼油条,一碗豆浆,笑道:“大哥你真会睡,太一陽一已当头啦。”
高战见她手中大饼香喷四溢,不觉食欲不动,伸手接了过来,大嚼起来。
姬蕾见她吃得甚是香甜,芳心暗喜,高战道:“想不到这个地方,倒有如此好手,煎得这好的油饼。”
姬蕾笑道:.“大哥,好吃吗?”
高战边吃边赞,姬蕾道:“那么我以后天天给你作,只怕你吃了几天就厌了,看到它就发愁哩:”她说到此,忽然发觉语病,脸上通红。
高战惊道:“怎么,是你煎的饼吗?”
姬蕾婿然一笑道:“这又有什么了不得的:大哥,你当我是娇生惯养,什么也不会做吗?只要是别个女孩会做的事。我都会做哩,只是平常在家……在家里,婢子们生好了火,切好了菜,只等我下厨去炒,现在一切得自己做而已。”
高战见她右颊上有块淡淡的油烟,头发上也沾了一条稻草,心想她是在家被供奉得像女皇一般,现在竟然处处替自己着想,真是感激万分,只无限深情的看着姬蕾,也不知说什么是好。
姬蕾道:“大哥,我们找到辛叔叔,等你学会了少林寺的剑法,再去找平凡上人,我有法子让他老人家传你内功的。这样你比辛叔叔也不差了。”
高战天一性一谦逊,忙道:“我就是得了上人传授,也不会有辛叔叔那样成就,辛叔叔何等天资,上次我瞧他与文伦师父天煞星君大战,那剑法步法,不但凌厉绝伦,洒脱美妙,简直令人有剑神下凡之慨。我师父也算是天下有数的高手了,可是他尚且说日后能传世外三仙衣钵的,只怕非辛叔叔莫属呢!”
姬蕾不以为然,嘟嘴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大哥,我只信你将来一定可以成为武林第一人。”
高战笑道:“蕾妹,你真看得起我,尽管这世上千千万万的人都瞧我不起也不打紧,只要你一个人看重我便成了。”
姬蕾正色道:“大哥,像你这般正直善良的人,人人都会看重你的。”
高战道:“正因这世上的人都是待我太好,我也不知要怎样报答。”
姬蕾道:“你动不动就舍命为人,把自己看得那么轻,别人自然都对你好啦!”
高战见她脸上笑容突敛,板着一张俏一脸,明知神色有异,却想不起为何如此,姬蕾忽然婿然笑道:“大哥,是我不好啦,我是小气的姑娘,你别见怪。”
高战不解道:“怎么啊?”
姬蕾红脸问道:“那……你一次在日出瀑前救的那姓林女孩……女孩子在哪里,我们去看看她可好?”
高战不觉大悟,他近来常与少女交往,对于女孩子心理明白些,原来她刚才就为这个生气,心想姬蕾这人什么都好,玉洁一温一 柔令人不克自己,就是太过小一性一儿,当下便道:“她就住在辛叔叔家里哩!”
姬蕾心中不乐道:“咱们走吧,先去瞧瞧你那曾用笛子招来禽一兽 的朋友。”
两人向西行走去,行了半日,只见前面一条大溪清澈见底,溪水中桃花片片,间杂着小块碎冰,砰砰撞击着溪中石块,景色甚是幽雅,高战道:“这溪定是从高山上流下来的,这时候还有未融冰块。”
姬蕾自幼一爱一花,心想这溪的上游必定是个桃林,她灵机一动,从怀中取出千里镜一望之下,只喜得大叫起来。叫道:“大哥,快来看,那边好看。”
高战接过千里镜,只见一片粉一红色桃林,花一瓣纷纷堕地,就如仙女散花一般,其间五色大蝴蝶来往飞翔,高战但觉心胸一畅,仿佛嗅到那桃花的芬芳。
姬蕾忙道:“大哥,快去快去,这荒野竟有这好地方!”
高战也是甚为欣赏,拉着姬蕾双双跑去,高战边跑边道:“别看从镜中看来好似眼前,其实也有十来里路哩!”
姬蕾笑道:“这千里镜真有用,日后咱们游山玩水,靠它不知可发现多少美景哩!”
两人笑语间,不觉已走近桃林,姬蕾挣开高战的手,飞奔入林,找到一株最高大桃树,一纵身上了树,放眼看去桃花连绵不绝,无边无涯,只是那南面桃花早谢,枝干上尽是累累果实,一个个金黄硕一大,姬蕾大叫连连,高战连忙奔了过来,姬蕾道:“大哥,快点上来你瞧那边桃子好多哟!咱们快去摘一大包。”
高战以为她发现了什么击事,是以跟着跑来,不料只是发现一些桃子而已,心想日下只是夏天,那桃子只怕青涩难吃,姬蕾这人真是孩子气,看到树上果子便想偷摘,不管是否成熟,也不顾自己是否真正一爱一吃,当下漫漫应道:“没熟的桃子可真难吃,又酸又苦。”
姬蕾嗔道:“谁要吃青桃子,大哥你上来瞧瞧。”
高战好奇心起,也窜上桃树,果见南面熟桃成垒,不由大奇,沉吟不语。
姬蕾甚是得意,见他犹豫不前,催促道:“我想这桃林定是无主之物,咱们摘他几个算得了什么?再说就算是有主的,咱们远道而来,他也得招待一番呀!”
高战见她满脸焦急,尽说着一厢情愿的孩子话,不觉莞然,随口应道:“是呀,蕾抹你说得真对。”
姬蕾道:“我替你把风,你赶快去摘吧!”
高战笑着跃下,忽然一拍脑门道:“是了,是了,我怎么忘啦。”
姬蕾奇道:“怎样了?”
高战道:“我只奇怪这桃林一边还在盛花开放,一边却是累累成熟的桃子,原来是因为地气关系,那边气候特暖,地下多半有一温一 泉之类,所以催桃树早花早果,在关外我师父的风家村园时当严冬,冰天雪地,可是内园玫瑰芍药还在斗艳哩!”
姬蕾原是栽花植果能手,听他这么一说,也自奇怪,心想现在只是初夏,这桃子已自成熟,看来只怕真是地气暖润所致。
姬蕾道:“大哥,我们先别管这些,我想你口也渴了吧!’’高战一笑和姬蕾向南走去,走到一株桃子最外的树旁,伸手摘了几只,姬蕾用手一接,微一用劲,桃桨四溢,连忙凑口上去,吸吃起来。
那桃又大又甜,吸完果桨只剩一层薄皮,包了一个核桃,姬蕾连吃两个,意犹未尽,对高战道:“比水蜜一桃还好些,可惜不能收藏,否则多摘几个,一路上便不愁天暑口渴了。”
高战点头道:“果然是异种。”
姬蕾道:“我留几个桃核,有空到大战岛去种,如果能栽培出这般好果,也算报答上人对我诸般好处。。
高战道:“这种异种名果,栽培只怕没有这么容易,气候土壤均须差不多才行,不然果子就差了。”
姬蕾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
姬蕾小心包好桃核,忽道:“那溪中的水太凉啦,全是小冰块。我想洗洗脚洗洗脸都不行。”
高战道:“这也不算凉呀,我小时候在关外冬天和朋友去河:里捉鱼,河里全结了冰,厚薄不一定,一个不心跺到了薄冰就掉了下去,那才叫冰哩!”
姬蕾笑道:“高大侠好了不起哟。”
高战瞧她脸上喜气洋洋,假装着甚是佩服的样子,偏着头眼睛斜睇自己,那模样真是又天真又娇美,高战忍不住赞道:“蕾妹,你真好看。”
姬蕾心内受用非常,忽见前面白气蒙蒙,似是烧水沸腾,心中大奇,拖着高战上前观看。
只见一棵桃树旁两块大石缝中喷一出一股热泉,高战道:“果然地下有一温一 泉,这南边几千棵桃树全靠这泉才能长得如此茂盛!”
姬蕾掬手一捧,那水一温一 一热适度,洁净非常,心中大喜,对用手先洗了脸,又脱一下鞋子洗脚,高战连忙转过身去,不敢相看。
半晌,姬蕾笑道:“好啦,好啦,老道学先生,可以转身。
了。”
高战转身忽见那喷泉石上刻有字迹,连忙走近去看,只见上面写着:“南天异果普众生。
松泉老人字。”
下面是用蝇头小楷写的:“老夫自号松泉,足迹遍天下名山异域,以天一性一清幽不滞于万物,生平所喜无他,唯花果而已,偶得海外异种仙桃,寻宜地栽育三年而不得。适游此处,见灵泉壤土喜不目胜,遂下居于斯。越年桃苗初成,而老夫忽感不适,自知不起,名花名果,老夫心血所育,竞不得亲见其成,憾甚!然而老夫栽此果一为兴之所致,再者此果功能清神强身,入食则仙业可卜也知,尤能除却瘴毒。老夫昔年行脚苗疆,竞知瘴气为害之烈,但愿后者珍之借之,无令老夫心血白流也。”
高战一口气读完,心中对于先辈胸存义德,无私唯公的气度甚是叹服,手抚桃干,心内慨然不已。
姬蕾忽道:“大哥,这松泉老人真是可怜,辛辛苦苦种的桃子,自己竞然不能吃到。”
高战道:“他老人家目的只是济人救世,又不是为饱自己口福的,这桃子定然活人无数,他老人家死后也觉甚是安慰。”
姬蕾道:“话虽是这么说,可是我倒想活着的时候能够达到自己的希望,人死了就完了,我想什么也不知道的。”
高战见她突然变得郑重起来,心内大大不解,姬蕾又道:“大哥,你瞧这桃树有多大年纪了。”
高战虽然不太在行,可是他见桃枝又粗又长,信口答道:“我想总有百多年了。”
姬善点头道:“正是,草木无灵却能与天地同寿,人为万物之灵,能够活到一百岁的真是少之又少,大哥,难道愈有灵一性一的东西便愈不长久吗?”
高战听她愈说愈离题,神色甚是悲凉,再也忍耐不住,和声道:“蕾妹你怎么啦,眼下这好风景你不去欣赏享受,心中一胡一 思乱想作什么?”
姬蕾不理高战,又问道:“大哥,你相信鬼神命运之说吗?”
高战摇头道:“鬼神是飘渺不可情,命运却是有的,可是也得由每个人自己去奋斗去努力。。
姬蕾道:“我本来也不信命运,可是我现在却信了。”
高战问道:“为什么?”
姬蕾道:“我刚刚忽然想起,从前小时候有个算命的说爹爹活不过今年,他又说我也活不过什岁,爹爹起初听他说自己在某年必死,只是一笑置之,后来听他断我,不由勃然大怒,丢一了五两银子把那算命的赶了出去,现在果然应验了,爹爹好端端被一奸一贼杀害,我只怕……只伯……”
高战听她原来为这个悲伤,忙安慰道:“那算命的信口胡说,不过被他凑巧碰上。蕾妹,.有大哥在你身夯,你还伯什么。”
姬蕾低声道:“我好端端的自然不会死去,但是,但是,我害怕你离开我,而且永远离开我,这样我不就等于死去吗?”
她愈说愈是悲凉,高战不由打了寒栗,仿佛目前真有什么力道硬生生要分开他和姬蕾,他一定神,忙道:“蕾妹,你还不相信我吗?”
姬蕾凄然道:“大哥,我并不是信不过你,而是有时候有些事情你是无法避免,无法想像得到。”
高战激动地道:“蕾妹,别怕,当危难降临的时候,大哥和休一起承担,还有大哥的朋友像李鹏儿师哥,大哥的师父,和辛叔叔一定都会帮助我们度过的,啊,对了,还有平凡上人不是也挺爱你的吗?”
姬蕾见他说得诚恳,那张正直英俊的脸孔充满了毅力、勇气,似乎就是天下人都和他两人作对,他也会不顾一切挺身而起。
姬蕾原是少女情怀,触景生悲,想到身世悲凉,除了高大哥外更无亲人,一时之间患得患失之心大起,是以悲不可抑,此时见高战情深若斯,芳心又窖又悲,泪眼迷蒙,但觉又苦又甜。
高战最怕见人落泪,他一直记得父亲临终之言,丈夫流血不流泪,此时见姬蕾又流泪,还当她仍然不信自己,忙道:“别哭,别哭,蕾妹妹若不弃,咱们……咱们……就……”
姬蕾忙问道:“就怎么样?”
高战胀一红了脸,结结巴巴道:“就……就对天……对天发誓,永不相离,结为……结为……”
他年轻面嫩,再怎样也说不下去,姬蕾玉雪聪明,如何不解,只羞得转身抬不起头来。
高战见她羞不可抑,也不知如何是好,姬蕾一定神,见高战恍然若失,心念一动,不再羞涩,说道:“大哥,我总是听你的话。”
高战道:“蕾妹,今日我们捧土为香,将来等遇到师父,再请他老人家作主可好。”
姬蕾低头不语,高战用手推起一大堆土,拉着姬蕾一起跪下,誓道:“弟子高战与姬妹结为……结为夫妇,如有欺心背誓,天厌之,天厌之。”
他愈念愈低,最后只有自己听得到,姬蕾待他誓毕,站起来,但觉胸中甜畅无比,对高战道:“大哥,我累啦,你替一我守卫,我要睡一会儿。”
高战道:“好啦,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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